20
简让笑起来,“应该是兼而有之。你总该听过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
钟离妩牵了牵唇,“谁知道这是真的,还是谬论。让我想想。”
“也可以试一试。”简让凑近她一些。
钟离妩的手立刻落在他肩头,“试什么试?”手指轻轻弹跳一下,笑微微警告他,“别给自己惹祸。”
简让垂眸一看,见她指间多了一根长长的银针,不由拧眉,“你要总是这样煞风景,该好好儿想想的就是我了。”
“说的是。”钟离妩笑意更浓。
简让横了她一眼,帮她把袜子穿上,“赶紧睡觉。”
“嗯。”
归云客栈。
这日晚间,有两名年轻男子各自带着随从先后入住。
一个是关锦城,家在岛屿东部,以开马场为生;另一个人称邢九爷,家在岛屿西北,以售卖租赁渔船为生。
他们来客栈入住,为的是拜访钟离妩和季兰绮——先前在赌坊看到了姐妹两个,只是不凑巧,他们进门的时候,恰逢她们离开。
这种情形并非罕见。自从季兰绮成为归云客栈专司账目的管事之后,隔三差五就有年轻男子前来求见。
而她从来都不会为此出面见谁,请掌柜的帮自己婉言推辞。
这一晚,亦是如此。
至于钟离妩,人根本就不在客栈,伙计一句话就把人打发了。
用过晚饭,有伙计前来告诉季兰绮:“关公子和邢九爷要小住几日,看样子是要等到您得空,等您姐姐回来。”
“随他们去。”季兰绮想了想,问道,“先生又不在客栈?”
“是啊。”伙计笑道,“一早就去了傅家,指点傅先生一双儿女的功课,下午则去了赌坊,怕是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季兰绮释然。她就说么,先生在客栈的话,那些人才不敢流露真正的意图。
歇息之前,她去筱园看了看双福。
双福在打蔫儿,郁闷地趴在厅堂的桌案上。
水苏道:“没像昨日似的饿肚子,就是不高兴。”
“那就行。”季兰绮又问起四喜,“去静照轩看了没有?”
水苏笑道:“傍晚叫了一阵子,把简公子书案上的一叠宣纸撕碎了,还打碎一方砚台——不是故意打碎的,见自己闯祸了,反倒老实下来。”
季兰绮忍俊不禁,却放下心来,回房歇息。
一整夜,钟离妩睡得很沉,背对着篝火,连个身都没翻。
这是简让没料到的。虽然她身下铺着毯子,可毯子下面是草地,能盖在身上的只有一件面料单薄的斗篷。
这情形之于他是寻常小事,但她也能安之如怡,便有些不合情理了。
简让由此不由怀疑,季萱和她的师傅,以前是不是经常把她扔在荒郊野地、深山老林试炼身手。
但是,真就没有白吃的苦头,最起码,眼下她不论走到何处,都能让人放心。
这样想着,他加了一些树枝,让篝火燃得更旺。
天色微明十分,钟离妩醒来,起身后先活动了一下右脚,绽放出欣喜的笑容,“嗯,差不多好了。”穿靴子的时候,又笑,“起码是完全消肿了。”
一大早对上这样一张美丽绝伦的容颜,看到这样开心的笑靥,实在是美事一桩。简让问道:“起这么早做什么?”
“我到周围看看,你抓紧歇会儿。”钟离妩走到他近前,“你那张图,能借给我一会儿么?”
简让从袖中取出图纸,“我没事,睡了一阵子。你往西去看看地形,我往东仔细看看那边的情形。”
“好。”
两个人将篝火熄灭,分头行事。天亮时折回来,抓紧吃了点儿东西,收拾好行囊,又特地带了能够充当火把的树枝,往峭壁上方而去。
自东向西,不规则地分布着一些天然的山洞,简让的手下已经去过四个山洞,仔细搜寻过,他们要去的是下一个。
往上攀爬,相对于来讲要省力省心一些,视力与手脚能够默契地配合,不需担心脚会踏空。当然,这完全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而言。很多人若是得知他们此行的过程、目的,说不定会嗤之以鼻。
到了山洞口,两个人站在那里,先享受了片刻清凉的山风。山洞另一端有出口或是石缝,因为风是与外界流通的。由此,不需担心里面的空气有问题。。
随后,钟离妩把准备好的粗布一层层缠在两根枯树枝顶端,绑紧之后,倒了些酒在布料上,末了用火折子点燃。
“走。”她将一个火把抛给简让,转身就往里走。
“你给我慢点儿!”简让已经跟她没脾气了,“机关陷阱都可能有。”
“我给你探路不是很好么?”她无辜地看着他。
“好什么好。”简让拍拍她的额头,“跟着我!”
钟离妩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却没跟他争。
“把手给我。”简让一面走,一面向后伸出手。
钟离妩不理他。
他脚步停了停,转身捉住她的手,“这路坑坑洼洼的。”
“我又不瞎。”
“我瞎,总行了吧?”
钟离妩先是笑,随后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里面不会有蝙蝠吧?”
“说不好。我又没来过。”
她老实下来,乖乖地任他握着自己的手,“要是你先发现,一定要告诉我,最好是我看见之前就把它灭了。”
“怎么?你怕蝙蝠?”
“怕倒不怕,只是膈应。蝙蝠长得有点儿吓人,习性又那么奇怪。”
简让轻轻地笑起来,往前走了一段,他忽然起了顽劣的心思,猛地停下脚步,看到什么似的低喝一声。
钟离妩原本是最放心不过的,全没料到他会来这么一出,不由随着他惊呼一声,之后往他身后躲了躲,紧张兮兮地问他,“怎么了?好多蝙蝠么?”对她而言,这是现在最担心的事。
他朗声笑起来。
钟离妩这才反应过来,气得很想把他头发烧掉,“幼、稚!”
他更加愉悦。
“拆伙。你自己去吧!”
他柔声哄道:“别闹脾气。不闹了,走吧。”
她缓了片刻,气也就消了,转为啼笑皆非,继续跟他高一脚低一脚地往里走。
越往里走,风越凉。在干燥的路段,风有些呛人;到了潮湿的路段,人的感觉简直是阴风阵阵。
幸好,一路并无她膈应的蝙蝠。
而到最终,他们一如来过的前人,一无所获。
自然,两个人根本就没抱有一次如愿的希望。那需要太大的好运,他们没乐观到那个地步。由此,并不失望。
酉时左右,他们到了悬崖上,原路返回。
钟离妩一面赶路,一面斟酌着下次再来要多带上哪些东西。
简让则仔细观察着所经的景致、地势。他是想找一个合适又较为隐蔽的地方,能把部分行李妥当的存放起来。如此一来,往后能轻松一些。
到了山下,领回寄放的马匹,钟离妩已经是归心似箭,满心记挂着双福。
简让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他自己又何尝不记挂四喜。
由此,两人一路快马加鞭,天黑之前赶回客栈。
伙计迎上前来,从两人手里接过缰绳,笑道:“今日恰逢邢九爷生辰,请一众住客赏光到大堂喝一杯酒——给您二位的请帖,下午就送到了房里。景先生和傅先生在路上,说不准什么时候到。”
两个人听完,自是不好推辞,颔首应下,只是说要洗漱更衣,晚一些才能到。
小鹤快步赶来,帮钟离妩拎着行囊。
钟离妩快步回到筱园,进门就听到了双福的叫声,与此同时,它已翘着尾巴跑到她跟前。
“真是稀奇,居然没甩脸色给我看。”钟离妩俯身去抱它。
双福不等她的手碰到自己,便一跃而起,跳到她怀里,一双小白爪勾住了她肩头。
“太乖了,我们双福太乖了。”钟离妩开心地笑着,抱它转入内室,“到底还是更想我,顾不上赌气了,是吧?”
水苏、水竹笑看着两个腻了一阵子,才将衣物、热水备好。
钟离妩迅速地沐浴更衣,听水苏仔细说了这两日一|夜间的大事小情,趁着双福大快朵颐的时候,带水苏去往前方的大堂。
简让落后她几步,一面走一面听杜衡禀明一些事情。
他们来得算是很晚,宴席已经进行到了中途,正是气氛最热烈的时候。
钟离妩走进门,先寻找季兰绮。看到兰绮那一刻,不由惊怒交加——
季兰绮正在被一名男子纠缠,步步退后,面色发白,大眼睛里尽是怒意。
那男子一面不怀好意地笑着,一面跟季兰绮低语着。
钟离妩最了解季兰绮,只看她脸色,便知她此刻是敢怒不敢言。
是男子知晓了一些算得把柄的事情么?钟离妩一面思忖,一面举步往那边走去。
此刻,季兰绮已经退到了大堂最里侧的一个角落。掌柜的眼神关切地看着她,她也看到了钟离妩,却只是微不可见地摇头,以眼神示意他们不要上前。
掌柜的见到钟离妩,招手示意她过去说话。归云客栈绝不会让谁受委屈,但如现在这情形,就是他没法子唤人阻止的了。受委屈的不让别人管,要是管了,落个两面不是人的后果倒是无妨,要是给兰绮惹出更大的麻烦又该怎么办。
而那男子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离季兰绮更近,抬起的手伸向季兰绮的面颊。
钟离妩怒不可遏。不论因何而起,今日她都要好生教训那个混账。
可是,她刚要举步的时候,有人经过她,语速很快地道:“我来处理。”
是简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