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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头厉害,还是脑子好使,四岁的我在面对沐大小姐的刁难时,毅然决然选择了拳头。 .
沐清沅自持身份,不过是嘴上刁些,然而她身边那个叫芸儿的丫鬟,却真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经常在我面前,骂我是个没爹没娘的野种。可她又能好到哪里去,虽是家生子,不还是有娘生没娘养?
而且,跟着庶出的主子有什么厉害,我家二小姐那才是沐府嫡女!是真真正正的大家小姐!
然,老太太却喜欢她,甚至连点名说了,长大之后,要将她配给小少爷做偏房的。
像我们这种身份,能有幸留在主子家做偏房,已经算是天大的荣耀了。
“萃浓,你发什么呆呢?赶紧过来练功!”少爷催我了。
“来了来了。”我一边应着,一边朝着少爷跑去。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一直这样,在沐府里静静长大,然后配个小厮,或者被塞给哪家的少爷做个偏房,又或者作为二小姐的陪嫁从此成为一个通房丫鬟……
这样的人生,其实哪有半分快意?
七岁那年,因为一碗安胎药,三姨娘不仅落了胎,整个人还都疯癫了。我和二小姐被送往沧禁城外灵山之上的水月庵上修行。二小姐初初离开父母,除了哭还是哭,我也想哭,但是,我连自己的父母都没有见过,又怎会感受到那种与至亲分离的痛苦呢。
这一晃,便是八年。
水月庵里清苦的日子将少女心性磨得发软,桃花漫山,心中却并无半分桃色。
值得庆幸的,除了二小姐待我的好,便是我练就的一身好本领了。
我又以为,我的人生或许就会在水月庵上度过了。或许再过个十年八年,我也会绞了头发,安安心心地成为一个姑子。
这一切的改变,都始于那个偶然闯入山中的男子。
我并无深感,但是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二小姐对他动了心。
桃花纷飞,二小姐与他深情对视,说不出的温柔旖旎;师太在时,二小姐如坐针毡,生怕露出了半分端倪;死士环绕,二小姐奋不顾身,甚至要与之同生共死。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柔弱如她,坚守自己的本心。
我心中也有一个人,如若有机会,我定当也如此对他。然而,有生之年,我可还有望见到吗?我一个丫鬟,又怎能妄想着陪伴他左右?
上苍仿佛听到了我的心声,终于将他送到了我的眼前。
当我以疾厉言辞劝说二小姐下山时,我便是怀有私心的了。这一生,若不能下山,我与那人便永无相见之机。
相隔数年,再次见到少爷清凌,他身形挺拔,隐隐有将门风范。
清凌清凌,我在心中默念了千万遍,却永远都不能诉之于口。
梨花落的街道上,那匹失足的马几乎要从他身上踏过时,我竟想不到出手相助,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所幸二小姐白练出手,方能于马蹄之下救他一命。反应过来的我,一脚踩在车夫胸膛之上,直欲取其性命。
不论旁人如何看我,我只知道,我不愿清凌受到任何的伤害。
那是我穷尽毕生之力也要守护的人。
重回沧禁,重返沐府,离得愈近,愈是知晓自己藏于心底的那一份感情是多么炽热,又是多么可悲。
上了族谱,自此有了亲人姐妹,却从此失去了与他并肩的机会。
沐氏清盈,沐家三小姐,从今而后都只能是沐清凌的妹妹了。
若是当时剖白心迹,去求夫人和二小姐,心甘情愿地成为清凌身旁的一个侍妾或者通房丫鬟,不也是极好的吗?
或许,这便是上天为我安排好的路吧。
清凌心中之人,是那梨香院色艺双馨的翩鸿姑娘,而不是我。
若他心有对我有半分男女之间的情分在,哪怕是被万人嘲笑、唾弃,我也情愿跟了他去。
谁愿意做他妹妹,谁愿意成为这沐府的三小姐?
多少次,想要对他明言,然而每次看到他与我切磋功夫时露出了会心笑意,我都会退缩。若果真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对他而言,只会是负担吧?
兄长,兄长。
他此生只会是我的兄长。
长日漫漫,有时候我会想,或许他对我也是有意的,只是不自知罢了。比如说,每次斗嘴吵架之后,他都会温柔地哄我,让我莫要与他生分了;每次我眼馋那些吃食的时候,他都会一边嘟囔着我贪吃,一边又把东西悄悄推到我面前;每次我与他切磋武艺之时,他都会笑吟吟地输在我手下。
若说他对我没有半分心思,我铁定不会信的。
自幼相识,朝夕相对,纵然只能成为兄妹,只要能够一直这样平静相守、相陪,亦足够了。
打破这份平静的,是前方传来的战事。
我当时甚至并未深思,只想着,他去哪儿,我便去哪儿。
他若死在战场,我绝不独活!
混迹军营,长枪直指,多次出生入死,身上不知添了多少伤痛,每每咬牙忍痛之时,我都会在心底安慰自己:我帮他挨了这些痛,他便能好好地活下去。
“萃浓——”
当我再次出现在战场上,替他杀了身后袭击之人时,他终于认出了我。
四目相对,清凌的身形显得无比高大。我忽然眼中涩涩,这浴血战场的男儿,便是我心中挚爱啊。他守卫家国,我只能守卫着他。
一场战灭,我才侧身回营。
偷偷躲在无人处看他,我这才发现,原来爱一个人可以低到尘埃里。
而这份低到尘埃里的感情,原本只关乎我自身,却招来了杀身之祸。
当我被关到帐篷里头,面对着余钧彤的那张妖媚的脸时,我依旧没有意识到危险到来。且不说我父沐云霆为一军主帅,他们不敢轻易动我,就只说我这一身的本事,他们也奈何不了我。
然而单纯无知的我,从不知人心是如此险恶。
我与余钧彤并无深仇,她竟然处处要置我于死地。
一杯酒水喝下,我引以为傲的功夫再也使不出半分。头脑昏沉,迷离之中,我似乎看到了向笛的那张脸。下身处传来的撕裂般的痛苦没有让我的头脑清醒过来,反倒是让意志愈发消沉。
身上明明热的像团火在燃烧,然而心底深处却冷的似坚冰。
忽而,向笛的脸不见了,接下来我眼中所见的人都是一些从未见过的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朝我走来。渐趋麻木的我,似乎看到了清凌。
他笑的很干净,一如往日。
似乎他还在问我:“萃浓,你还想吃烤地瓜吗?”
“萃浓,你能不能别哭?你们女人动辄便哭,真是麻烦透了。”
“萃浓,大姐处新得了两匹缎子,我帮你要一匹裁衣服好不好?”
我知道此时的自己一定哭了,那冰凉的液体顺着脸颊落到了颈窝里。
耳边忽然传来动物的叫声,那些人不知道何时不见了,一只通身雪白的狗爬到了我的身上。
它的爪子很锋利,直直将我的肌肤抓出了血。酒劲渐弱,噬骨的疼痛传了来。我死死咬牙,想要挺过去。
余钧彤打了个哈欠,嘲讽道:“沐清盈,你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是啊,这样被人践踏,还不如死了呢。
清凌若知我此时情况,定然也会这么觉得。
三日后,我跪于高台之上,静静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命运。
只消一眼,我便看到了清凌眼中的不可置信。
清凌,清凌,萃浓此生再也不能相伴左右,你定要护好自己才是。沙场立功,娶得娇妻,父母姐妹俱在,少了萃浓一人,想必你也不会孤独。
思及此处,心中再无半分生意。
我一直习惯了去保护清凌,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为我挺身而出。所以,当他将我抱至怀中时,我竟想着,什么贞节,什么世俗,若是能够一直这样,就好了。
哪怕命不久矣。
哪怕被人唾弃。
自那以后,我能明显感受到清凌对我关怀备至,小心呵护。但是此时的我,怕是再无半分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他一身正气,自幼受尽宠爱,从不知人心险恶,然而我的存在,便是时时刻刻在警告着他,这世上之人需时时刻刻防备,不能掉以轻心。我不想将这样的情绪传递给他。
沐清凌,不论何时,都应该是干净的。
不像我,此身已废。
时日渐远,身上的伤已好,心底的伤却永远都不会好。
命运仿佛不忍心见我如此多坎坷,便将这世上最好的男子送到了我的面前。
如果不是他,或许我永远都不会好。
如果不是他,或许我永远都不知道自己可以爱上别人。
如果不是他,或许我永远都只能将自己埋在阴暗的角落里。
潇洒不羁如他,初初相见,便将倾慕之心诉之于口。旁人看来,此举最是轻浮浅薄,我也如此认为。
此生于我,再无多少盼头,又怎会相信对方谋士口中的一番思慕之词。
余钧彤,我不将她挫骨扬灰已是手下留情,又怎会与她同一阵营之人有一丝纠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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