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蔡锷的喜爱,徐卫不下于他的老师梁启超,当年湖南巡抚岑春冥让徐卫组建新军的时候他就曾想到这个以后将会称霸西南的军事家,不过当时他已经被云南总督李经羲聘请到云南担任军职,并且还对蔡锷委以重任,致使徐卫收服蔡锷的愿望破灭。
梁启超此人观人非常准,旅居日本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徐卫气吞山河的布局,于是他不顾老师康有为的反对,劝说与自己教好的同门和自己门下的弟子到新澳港参与不久即将举行的公务员考试,而他本人亲自渡海出朝鲜拜访徐卫。
对于梁启超的拜访,徐卫也是非常的差异,在清末民初这段历史徐卫所佩服的唯独梁启超一人,此人虽一直鼓吹君主立宪,但从内心来讲他并不是满清的忠臣孝子,也与企图用维新变法来获取自己权势的康有为不同,他拥护满清君主更多的是对和平的拥护,畏惧革命党的暴力,害怕他们的暴力革命将本来就千疮百孔的中国弄得四分五裂。
梁启超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事实上中国的革命正如他预想的那样成为了军阀们争权夺利的遮羞布,也使得已经被腐败的满清折腾的千疮百孔的中国更加虚弱不堪,也使得辛亥革命以后国民的生活还不如满清统治时期,其中以四川最为明显,据说有的地方的税收已经收到了一百多年之后,不可谓不滑天下之大稽。
对于梁启超的拜访,徐卫用了很高的规格接待,并且亲自出昌德宫正门敦化门去迎接,随后在昌德宫的正殿仁政殿设宴款待。
宫中的宴会自然只是谈论一些风花雪月的东西,殿内的宾客尽是受四书五经教育下的文人,酒过半酣之后便是各自卖弄学识的时候,诗词歌赋更是不在话下,微醉的梁启超也兴之所至当场赋诗一首,并且以其华丽的辞藻、工整的对仗、深远的意境赢得了在座所有人的赞赏。
宴会一直进行到午夜,这群书生在诗词歌赋的交流中暂时忘却了各自的身份。在宴会结束的时候全都醉倒了,甚至有人趴在自己的酒桌前酣睡,随后徐卫命人将已经醉倒的梁启超送到了宫外负责接待外国使节的驿馆,并且吩咐守门的侍卫如果梁启超第二天拜访。可以先将他引到徐卫处理政务的宣政殿。
第二天一大早,还在搂着井上晴子酣睡的徐卫被伺候的宫人叫醒,随后宫人回报梁启超在宫外拜见,此时已经被守护昌德宫的侍卫引到宣政殿。
穿戴整齐的徐卫进入宣政殿的时候才不过早晨八点钟,而昨天被朝鲜内阁官员灌醉的梁启超此时完全没有宿醉的样子。正在宣政殿的偏殿内阅览徐卫放在书架上的书籍。
按照宫中的规矩,在有客人的时候宫人对于徐卫的到来一定要宣唱一番,为的是让拜访的客人能够即使行礼。
“见过亲王殿下!”在宫人宣唱完后,徐卫的身影就出现在宣政殿的偏殿,梁启超将书籍放回原处后对徐卫行礼道。
“梁先生不用多礼,来人,给梁先生搬个凳子。”朝鲜宫内的规矩多是效仿中国,宫殿内一般只有君主的座位。
殿内虽然只是常备君主的座位,但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凳子,很快就有一个负责打扫宣政殿的宫人将一个圆凳送到梁启超的身边。于是梁启超在谢过徐卫后端坐了下来。
“梁先生挺喜欢这些书籍的?”徐卫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梁启超将书籍匆忙放回书架,于是徐卫将他看的那本书拿出来看了一下说道。
“中国好多历史典籍都在康乾年间随文字狱焚毁,同时由于乾隆年间朝廷大力搜集民间书籍用于修编《四库全书》,使中国很多珍贵的历史典籍毁于一旦,我在游历日本的时候经常在帝国图书馆看书,那里有很多目前中国已经丢失的珍贵典籍,而我看的这一本是中国和日本都没有的。”梁启超回答道。
“这些书籍我已经命令教育部着手编修了,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正式印刷,梁先生如果喜欢,在印刷成书后我让人给梁先生送一套。至于这一本,则是唐代的孤本,之所以不能送与梁先生,并不是我徐卫小气。而是我认为像这种宝贝只有放在政府手中才是最安全的。”徐卫一边向梁启超解说,一边将书籍轻轻的放回到书架上。
“看到殿下如此爱书,当真是我中华之大幸。”梁启超当然也是爱书之人,知道民间藏书失散的道理,就连藏书最巨的天一阁也在历史更替和朝野动荡中损失惨重。
“等到满清灭亡后,我会效仿外国的建立国家图书馆的旧历。在中国建立一座大型的图书馆,这些珍本则会放在图书馆内以供国人参观,并且将这些书籍的印版置于图书馆中。”徐卫看着自己满书架珍本、孤本,对身后的梁启超说道。
徐卫虽然是在说在中国建立图书馆的事宜,但其表达出的信息量并不仅限于此,抓住重点的梁启超随后问道:“殿下的意思是要对满清出兵?”
“是有这个打算,不过那是以后的事情,近期还是先要解决日本的问题。”徐卫回答道。
“日本问题?殿下不是同日本签订和约了吗,难道还有什么密约没有谈妥?”梁启超不解的问道。
“先生久居日本,感觉日本对中国的印象如何?”徐卫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然后问道。
“日本国土狭小,国内资源不足,所以他们将扩张的目光放在了中国。在日本政府的引到下,日本民众,尤其是日本青年,都普遍有着仇视中国的心态,他们认为华人愚昧落后,不配居住在中央之国,这种境况就算现在被殿下在朝鲜打得大败也没有多少改变,可以说日本往我之心不死。”梁启超解释道。
“正如梁先生所言,日本亡我之心不死,所以我要趁着日本现在最虚弱的时候给他们雷霆一击,让他们没有翻身之日,只是我现在主要兵力驻守朝鲜。在新澳港军队到达之前暂时偃旗息鼓。”徐卫解释道。
“新澳港距此不远万里,路途耗费颇巨,不知殿下为何非要从新澳港运兵?现在朝鲜拥有人口两千多万,百取其一也有二十多万军队。如此岂不比远洋运兵要便捷的多?”梁启超疑问道。
“我刚据朝鲜,恩威未建,为安全计,并不适宜让朝鲜人掌握武装力量。”徐卫解释道。
“朝鲜历来是我中国属国,朝民也多仰慕天朝文化。当年袁世凯也是为朝鲜训练军队,也没有见朝鲜反噬我中国,殿下未免太过忧虑了?”梁启超劝解道。
“此一时彼一时,当年中国虽几度败于英、法之手,但英、法为当时强国,中国之败亦是理所当然,欧美列强依然视我中国为亚洲强国,朝鲜自然俯首称臣。此境况自甲午之战而猝然大变,列强也视我中国为外强中干,于是掀起瓜分中国狂潮。而朝鲜也因中国败于日本之手而有轻视中国之意,并且随着日本在朝鲜统治日久这种思想变开始向外传播,现在很多朝鲜知识分子视我徐卫为侵略者,只是我兵锋正盛,他们不敢凸显罢了。但一旦训练朝鲜军队,必定会让这些人掌权,届时我徐卫可就危矣。”徐卫解释道。
纵然梁启超天纵奇才,但在信息不畅之下未免有失偏颇,于是他站起来对徐卫长揖到地谢罪道:“梁某不知其中故事,险些将殿下陷于危地。请殿下赎罪!”
“先生不必如此,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先生何罪之有!”徐卫赶紧从座位上站起,抬起梁启超几乎揖到地面的手臂。然后将其按到圆凳上说道。
“殿下,梁某心中有一个疑团,不知当问不当问?”梁启超坐下后问道。
“先生但讲无妨。”徐卫答道。
“我尝闻殿下曾一日间尽诛日军五万余人,此等兵锋何惧清军,殿下为何先取日本后取满清?”梁启超的这个疑问由来已久,这次见到徐卫本人。有种不吐不快之感。
“这个问题如果换第二个人来问,我一定将他当作间谍治罪,不过出自先生之口自然不会是间谍行径,但这是军队最大的军事机密,任何透露口风的士兵都会以叛国罪惩处,我自当不能违背我自己制定的军规。我只能告诉先生我歼灭汉城日军的方式受限因素太多,更有出其不意的之意,中国之地太过广阔,这种战法目前不宜照搬。”
徐卫的解释并不是推诿敷衍,当年德国之所以能够用闪电战攻占整个欧洲,其主要原因是德国有丰富的油料储备,能够让他的坦克军团没有后顾之忧,而另一个主要原因则是经过几十年的工业革命,欧洲的道路状况良好,所有大的河流都有数座坚固的桥梁,能够为坦克军团提供畅通的交通,这两点都不是目前中国所能够拥有的。
“以梁某之间,这并不是主要的原因,日本之国力虽因殿下而大降,但却仍然有十几万常备陆军和近百万预备役,这比不过二三十万新军的满清强多了。”徐卫的解释并不能为梁启超解惑,于是出言问道。
“按照国力算正如先生所说,推翻满清比攻克日本容易,但有些东西并不是简单的国力所能够评价的,而这些东西却又是实实在在制约着进攻方向的决定因素。”徐卫解释道。
“什么东西?”梁启超急切的问道。
“两个字,吏治!”徐卫左手竖起两个手指说道。
“吏治?殿下是说满清吏治太过腐败,以后的治官比推翻清政府还要困难?”梁启超仅凭徐卫的两个字很快就意识到徐卫的担忧,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一个应对的方法,于是向徐卫建议道:“推翻满清之后殿下可以效仿美国实行选举制,让百姓自己去选举他们认同的官员,如此就可以跳过满清旧吏。”
选举?
徐卫自己都想坐一坐皇帝,自然不会将人名官吏的权利交出去,更何况现在中国的文盲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多,选举政府官员的权利放到他们手中只会被本地的地主、士绅利用,在推翻满清后他顶多效仿新澳港建立一个政府官员财产透明制度和独立各级政府之外的议员制度来维持官员廉政,当然这些徐卫都不会对梁启超说的。
“我所担心的并不仅仅是吏治问题,在中国历代王朝官员都是流动的,最难管理的是那些胥吏,他们大多没有受过正式教育,却能够靠自己的努力学得工作所需的基本文书和算数技能,然后在制度中操纵自如。这些人不同于官员,他们基本上都是由本地人担任,并且他们的位置通常几十年不变,甚至能够父子相传。有些在当地有势力的胥吏甚至可以做出刁难索贿、挟制主官、监守自盗、依仗强豪、欺压百姓、敲诈勒、索盘剥平民、操纵司法、徇私舞弊等行径。我所担心的是纵然官吏清明,有这些蛀虫在下面蚕食,依然误国误民。”徐卫担忧的说道。
对于徐卫的担忧,梁启超自然知之甚详,有清一代真正的官员是极少的,地方主要的政务是有胥吏办理,如此助长了胥吏的权势,前驻英公使郭嵩焘曾言,元与奸臣番僧共天下,明与宰相太监共天下,本朝则与胥吏共天下,此一语道尽满清胥吏之势。
梁启超此时才意识到徐卫在新澳港大肆招募公务员的目的,有点钦佩的说道:“殿下在新澳港招募公务员莫非就是想要学习英国的文官制度,将胥吏纳入官员行列,然后让从新澳港培养出来的廉洁公务员代替各地的胥吏?”
“我的目的正是如此,但目前根据我在新澳港的制度培养出的公务员数目还比较少,人之本性向来是一个恶人有可能带坏十个好人,但是个好人不一定能够感化一个坏人,所以我不敢保证这些受过廉政教育的干部能够抵挡得住旧朝胥吏的侵袭,只能尽可能多的培养这种干部,然后源源不断的派往国内,届时就算有些干部被旧吏腐蚀,但很快就会被下一批人发现,也或者是下下批人发现,如此才能保证政府的廉洁。”徐卫解释道。
“殿下所言甚是,不过刚才殿下的干部一词用的精妙,比译自日本的骨干部分精妙多了。”梁启超徐卫称公务员为干部大为赞赏。
听到梁启超的赞叹,徐卫这才意识到此时还没有“干部”一词,根据后世的记忆,这一词应该是梁启超首先使用的,现在却被自己盗用,这让他有点讪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