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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二十九
原本御史大夫是太上皇的心腹,可是现如今太上皇年纪大了,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太上皇上了年纪,自然喜欢听那些奇闻异事,也喜欢看传奇故事,尤其喜欢那些读起来有趣儿的,最好还是让人返老还童的,有神仙有美女的故事。词字阁 www.cizige.com
而赶上了这秦可卿可不就是个大美女的故事嘛!
贾环打的那东洋倭奴国,可不就是传说中蓬莱仙岛飘过去的地方?
太上皇正觉得美呢,御史大夫冲进来仆倒在地嚎啕大哭,只说当今竟然封了个女人做官,这简直是颠倒阴阳,霍乱朝纲,是要逼死忠臣啊!
真是字字泣血,哭声震天。
太上皇听了就不大开心。
一来,秦可卿美得像是仙女儿一样,说起话来也动听得很,必然不是御史大夫能比得了的。
二来嘛……贾环说当年秦始皇派去的童男童女大约就是到了东洋与当地人通婚了,还说得条条是道,这太上皇也觉得有意思啊,指不定能拿到长生不老药呢!
然后,御史大夫冲进来把一切都毁了。
太上皇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想要的是什么?可是这御史大夫原本明明是挺懂他的,现如今竟然变得臭不可闻了起来,也实在是让人气恼得很。
更何况,秦可卿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的,也多与太上皇讲作战的时候,她如兰陵王一般叫人不舍得下手,却一回手就能打倒敌军将领的故事,听得太上皇心潮澎湃的,只觉得自己也该上战场去看看,于是这本有十分的开心快活,活脱脱的就给御史大夫毁掉了五分去,便是太上皇心腹,也不带这般的扫人兴致的,于是,御史大夫到底还是给太上皇撵了出去。
倒也不是御史大夫的不是,当年太上皇在位的时候,自然是有瞧不上女人的这些话说的,不然御史大夫又怎能一直做他的心腹呢?
然而,此一时彼一时。
御史大夫会做太上皇的心腹那也是因他瞧不上娘们儿,可说到底,太上皇瞧不上女人那是他的为君之道,不许后宫扯上前朝。故而这御史大夫自然而然就得了他的心意,算是红人。
而现如今他不做皇帝了,又不想要放权,那后宫当然也是控制前朝的一项法宝,又怎么能说女人一无是处呢?
说起来,到底是御史大夫耿直无双。
但再耿直,又能如何?
再说这御史大夫没能得到太上皇的支持,本就是一肚子的火气了,却怎知这回到家里竟然见自己夫人竟不曾为他操持家事,竟在那儿教自家女儿打牌,便更是气得不打一处来,也不管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便冲过去揪住自己夫人的头发狠狠拖拽到地上,又上去死命踹了两脚才算解恨。
“父亲要打死母亲了!”御使大夫的女儿尖叫出声,也不管别的,竟然大喊大叫的就冲了出门去,一边跑一边喊:“救命啊!父亲要打死母亲了!御史大夫许德恩要打死人了!”
这世上坑爹的女儿自然不少,这般坑爹的却是少见。
但仔细想来,这许德恩是谁?
实则他原本不姓许而是姓戴,却因为家里太穷,做了赘婿,入赘了许家,这才改了名字叫许德恩,其实是叫他记住自己得了许家的恩德,否则他本是家里遭灾逃难出来的,却是只有一个寡母带着他逃难,若是没有许家,他与他母亲早就冻饿死了,哪儿还有现在的御史大夫位置坐?
也便是因此,他才特别痛恨女人强势,更恨极了女人出头之类的事情,且他家中也只一个女儿,太太竟是不肯再生的——他也打算得特别好,将来他若是有了儿子,就可以跟着他的姓氏,改姓戴,只叫这个跟他太太好的女儿跟她过去罢!
可他太天不生,他做赘婿的,哪儿能娶妾生子?别说妾了,通房他也不敢有啊!便是在外面养外室,他也是没法做的,故而这些年来,他心中对此积压的不满就已经快要爆炸了,这再给今日的事情一刺激,更不用说回到家里看到太太在那里玩牌,许德恩哪里还能再忍受得住?
于是,便有这打妻子的一幕了。
这年头,做子女的告父亲自然是大罪。
只是这做父亲的要是赘婿,那就又是另一番说法了。毕竟,当家做主人是赘婿的妻子——除了世人所认知的,男人可以科举可以出仕之外,在家庭地位上,入赘的男人却是与妻子颠倒了角色的,故而他又怎可对妻子动手?
正如驸马不能打公主一般——打金枝的事儿,又出现过几次呢?更不用说那打金枝的郭暧可有个与公主的亲爹称兄道弟的爹了——这许德恩有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那许大姑娘又哭又喊的直叫救命,如若这许德恩只是打了许大姑娘那也就罢了,可是谁让他打了许太太了呢!
这许大姑娘也是打小儿就跟母亲好,她也知道自己父亲是赘婿,对他感情也是平平——那许德恩从来都是想要娶妾的,这许大姑娘老早就知道,打小儿就见父亲天天想要娶个小的,这姑娘能对他好得起来也是怪了事儿了!
故而,大姑娘见她父亲打了母亲,也不管不顾,尖叫着就冲出了家门。
这回可真是天下人看笑话时间了。许德恩平日里说得再怎么好,他是人家赘婿这事儿不是作假,做人家的赘婿还打媳妇儿,这事儿更是做不得假。
这事儿传到贾宝玉的耳朵里,他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更是觉得有意思极了,甚至作诗嘲讽御史大夫许德恩。
因做长句,道:
金碗鸣如罄,莲花落不休。时年多饿殍,一饭可得周?
缁衣烂若麻,糠碎难积瓯。裂骨寒风冷,阴曹未做留。
许恩许大德,麦草发间筹。死当韶华苦,活收老泰丘。
岂知得志后,狂妄更成仇。旧日德恩事,三咽梗噎喉。
虽然说宝玉作诗不大好,这些年来,骂人却学得不错,更何况他故意把许德恩的名字塞进去几次,就是为了让人骂着玩儿的,只说许德恩当年是个卖身的,被人家许老爷捡回去做了女婿还不知道感恩戴德,简直是作孽云云,不过几天,就传唱成了儿歌一般,更是闹得许德恩连门都不敢出了。
许太太更是因女儿也大了,这被打一次也是气愤难当,打起了休夫的主意。
原本女人不可休夫,但许太太是招赘,便可以休夫了。
京城之中无秘密。这事儿在京兆尹那儿也是新鲜事儿了,便把这官司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给了太上皇听。
太上皇正烦着御使大夫许德恩呢,这么一听,更是觉得这个人实在是讨人厌得多了——他当年为了避免后宫干政就把女人贬得一无是处,这也就罢了,但到底也是让那些女人要儿子有儿子要地位有地位的,他哪里亏待她们了?这许德恩实在是不要脸。吃了人家许家的粮食,当年还是唱莲花落的哦——啧啧,什么人唱莲花落?讨饭的才会唱那个呢!一口饭都吃不上,穿得破衣烂衫,连糠都吃不到,也就是命大,不然早就去了阎王爷那儿报道去了,得了人家大恩大德的,又是说要回报的,哭着喊着让人家买自己,结果老泰山一死,就猖狂了起来,真是太不要脸了!
不得不说,贾宝玉还真的是应了贾母的话,成了“大有造化”的人。
他虽然作诗真的不行,比不得他的姐姐妹妹们,可是他作诗特别的实,就是实实在在的实——也不怪贾政总说他没有佳句——但是实也就有一点好,他贴近生活,也简单易懂。
太上皇听秦可卿给他讲了这首诗,也就真的信了,马上就叫来了靖和帝。
“皇上,你现如今是皇上,这国家是你的,故而你就得做出点儿实事儿来,朕也没说错吧?”太上皇拉着靖和帝,跟他聊天。
靖和帝忙附和。
“那就把许德恩给抓起来。”太上皇年纪大了,也真的是有些糊涂,“你是没听到有多少人在骂他!”
靖和帝就在这儿等着太上皇呢!
他忙笑道:“父皇,那许德恩做的亏心事,儿子都觉得是罄竹难书,等儿子把这些让人整理好了给您讲一讲。”
太上皇一听就高兴了:“这就好,这就好。我就想要听听这故事,许德恩这小子到底是怎么个负心薄幸的——好歹啊,那许太太也不是去海神爷庙里大哭大闹的焦桂英哦!”
不然怎么就说太上皇是糊涂了呢。焦桂英那是名女支,许太太则是大家闺秀,根本就不能放到一起比较,可是太上皇是老糊涂啊!他把两个人做了对比,之后又狠狠地怼了许德恩,把他说得仿佛是天下第一负心人一般,这方才高兴了。
而秦可卿这边倒是真的把太上皇哄得开心快活,叫他越发的喜欢起做官的女子来——女人做官也还是比男人做官有意思得多了,又会给他讲故事,还知道那些奇闻异事,真真儿是个有趣儿的事儿!
太上皇这么想,那靖和帝自然要照办!
靖和帝要照办,自然就得把当年太上皇留在朝中的老人该遣散的遣散,该罢官的罢官——他们之中,可真的是没有几个支持秦可卿等人接受官职的,不如赶回家去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