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歌 第二十四节 剑指王城：王座

    夜，浅雪茫茫，依然不解风情地下，我离开王城的时候在下，现在回到王城的时候它还在下，不分生死地下。

    我挥军包围天神殿，一袭紫黑王袍的大祭司端坐在王座上，嘴抹朱红，头戴王冠，手执权杖。

    她提起纤细雪白的手指，抚摸着身上的王袍，微笑低头，说了一句：“好看吗？”

    “你是在问我吗？”我从众卫兵中迈步而出，“嗯……大祭司长的天姿国色，美貌举世无匹，无论穿什么，都很好看。”

    大祭司抬头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喜欢这样的我吗？”但转瞬她又微笑说：“九殿下兵不血刃就能进入王城，世人都说洛魅是天才，都真正的天才，是九殿下。”

    “多谢大祭司夸奖。”我只是用袭击辉夜城同样的手法攻陷了王城，现在的王城禁卫军，大概在迷城香的作用下，酣睡不醒。

    大祭司还在旁若无人地独自欣赏着身上的高贵王袍，大殿了然无声。不得不说，她真的很美，是我见过的世间最美的女子。美得光采夺目，美得色彩斑斓，美得不近人情，生怕一触即逝。

    “我的母后呢？”我问。

    她浅浅一笑，没有抬头望我：“千羽姬王妃安然无恙，去千羽宫你就能找到她。”

    “王呢？”

    “死了，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你的今天，”她的声音轻柔得仿佛谈论家常，“我为他选了一处好墓地，葬在北山的王陵。也算完成了他的遗愿。”

    “洛魅，你到此为止了。”

    “多谢九殿下记得我的名字，”她终于抬头望住了我，“我虽是不准许拥有名字的大祭司，可我不愿你忘记我的名字，我名字叫洛魅，请九殿下记得。”

    我冷笑了一声：“放心，你的名字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忘怀。”

    “那就好，”她诡异一笑，魅惑无双，“我昨夜占星，九殿下的王者之气已经达到了巅峰。我早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占星知道，‘成败在九子，天下归一统’，但我还是想尝试一下。王生九子，我杀六子，逃走了第九子和第三子，现在看来我算错了，成败不是在王的九个孩子，而是在第九子，当时我若直接杀掉九殿下，就一了百了。看来天命这东西，还是无法逆转呢，没有我这个契机，我想，九殿下依然是会成为万众所归的王。”

    我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既然她占星术那么厉害，不知道有没有算到她今日的沦落，我倒是不知道自己会有挥军王城的一天。

    我冷冷地说：“那我可要多谢大祭司曾经的失误。”

    “是呢，所以你要好好记住我的名字，我叫洛魅。”

    “九殿下还在等什么？”她将王冠摘下，端在白柢的双手上，微笑，“来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吧。”

    我刚刚迈出一步，一只手搭在我肩上，回头，是一坨，他说：“不要上去，提防有诈。”

    我回头望了望王座上安然的大祭司，她眼睛正微微笑，宛如散落一地的鲜红雪罂花。我对一坨说：“没事的。”

    我迈向王台，每一步都从没如此心旷神怡，仿佛眼前的洛魅不是我即将要斩杀的乱臣，而是令人无法抗拒的神袛，令人不自觉地惊叹她的美貌，仿佛所有人都该跪下她脚下，接受她高贵的神谕。

    脚步在她面前停住。

    她端着王冠，对我一笑。令人世间所有鲜花都黯然失色的妖媚。

    那瞬间造成的恍惚，我以为自己埋身于百年光阴的裂缝中，等待风铃一声响，回到现世当中。

    我用母后送我的千羽剑挑起光芒万丈的王冠，恍如隔世地说了一句：“就是这东西，令世人神魂颠倒，不顾一切，前赴后继？”

    “准确来说，是这王冠背后的权力，让人神魂颠倒。”她说。

    下一刻，王冠落地，剑指王座，插在了洛魅心口上，鲜红得刺眼血液沿着剑锋、滴下。

    我不禁张大了口，是她抓住我的剑，刺在了她自己心口上。她抓住剑身上的右手，还在滴血。

    她浅浅一笑，鲜红色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如鲜花的张合中，她对我说的那句话、那留在人世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永生难忘。

    三天之后的登位大典上，我站在这王城之巅，接受着群臣的朝拜，接受着天下的祝福，听着他们异口同声的“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顿时陷入了不能自拔的恍惚中。

    大祭司洛魅最后那句轻声细语犹在耳畔——比起征服蓝桑，我更想征服你的心。

    直到母后在我耳边轻轻提醒，我才回过神来，说了一句：“众卿家平身。蓝桑以后，就要依仗诸位了。”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一片热切的欢呼中，我再度陷入恍惚，漠然地注视脚下的朝臣，注视着金碧辉映的大殿，注视着飞雪茫茫的远空。

    我这一生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站在王城之巅的人是我？为什么蓝桑的王是我？为什么是如何都轮不到的第九子？我觉得上天跟我开了一个玩笑，一个很胡扯的玩笑。

    恍如一瞬星霜的梦寐……

    在大典上，我宣布了平反月族，召回散落各地的月族，恢复它四大家族的地位；赦免了助纣为虐的辉夜族，辉夜戟的将军之位不变，他只是受到了大祭司的蛊惑，从某方面我还要感谢他，他比我迟了一步到达王城，让我得以顺利攻入；封靖难有功的千羽翔接替千羽骞的将军之位，因为在挥军王城的路上，我们就已经得知，千羽骞已经阵亡，千羽离哭得几经昏厥。我下令为他举行了盛大的葬礼，以彰显他靖难的功绩。他人虽然已经不在，但是英灵还需祭奠。

    摸着金碧辉煌的王座边缘，我还是陷入了茫然，这么说，我现在就是蓝桑国的王了？

    难道我要在寥寂的深宫中度过我的余生？难道要像榜样般遵守繁复得没有人情味的礼仪？难道我连踏出王宫畅游天下的自由都不再有？

    顿时，我怀念逃难到千羽宫的日子，那里有姐姐、一坨、千羽离，还有那天天催我交货的药店的老板，那才是我想要的生活，自由，快乐。想到这些，我有陷入了无可自拔的惆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