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踏的脚步声传来,只见一名身穿和服、腰挎武士刀、足蹬木履的日本浪人,踉踉跄跄走过来。脚上的木履错乱,发出的动静十分刺耳。日本浪人一身酒气顿足,这家伙眼珠子来回转动,“支那人!洋妞,你的不配!”日本浪人推了颜家康一把,色迷迷的眼睛盯住安佳小姐。安佳吓坏了,不知所措愣在那里。“哈哈,洋花姑娘,我的快活快活!”
日本浪人一把抱住安佳,两只手开始乱摸。安佳本能的反抗并发出尖叫,颜家康怒火中烧,不由自主出手,瞬间扭断了日本浪人的脖子。这一年来,他在锻炼身体的同时,不断地练习“独门绝技”,因此出手更快更利索。日本浪人无声的躺在地上,瞳孔扩散。颜家康拉起吓傻的安佳撒腿就跑。快到家的时候,安佳回过神来问道:“先生,你把他杀死了!”“安佳,这种畜生不配活在世上。答应我回去后保密,不能和任何人说。”
安佳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机械的点头。回到家后,安佳一头钻进自己的屋子,不知所措。颜家康担心安德莉亚发现女儿反常,好在女主人不在家。此时,颜家康梳理头绪冷静下来。出手杀人,安佳会怎么看,不敢保证不对父母说。眼下德日两国关系密切,如果福赛特夫妇知道自己杀了一名日本人,会毫不犹豫把自己交出去。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颜家康毫不迟疑打点行装。他什么也没带,麻利的换上一身布衣,把积攒的银币揣进怀里。路过安佳的房间犹豫了一下,试图和她告别,但还是打消了念头。颜家康离开洋房,在一家英国洋行,把德国银币兑换成银两,迅速逃离了这座栖身两年的城市。他不知道自己去往何方,索性沿着官道向北前行。
日头当头照,路旁出现一条清凉的小溪。颜家康感觉肚子咕咕叫,便来到小溪旁,手捧着溪水大口喝了几口,然后掏出馍馍吃前来。这时打南面来了一溜马车队,颜家康有些紧张站了起来眺望。随着车队越来越近,确认是商队,遂放心坐下继续吃馍。马车队在小溪旁停下,第一辆马车上插着小旗,上面黄底黑字,写着招远二字,原来这些人是招远的客商。
几名车夫,手里拿着木桶到小溪旁打水饮马。一名30岁左右、脸色黧黑的大汉,路过颜家康身旁打招呼道:“小兄弟,这是去哪儿呀!”颜家康灵机一动道:“我去招远,不知掌柜的能不能行个方便!”颜家康忽然想起,时下招远是山东有名的金矿,外来人口多,在哪里隐姓埋名把握最大。“小兄弟,不必客气,出门在外相遇是缘分,上车和我们一起走吧!”“谢谢掌柜的!”
这次颜家康吸取上次的教训,没有“露富”。爬上大汉的马车,不久车队继续上路。“小兄弟,有道是四海之内皆兄弟,出门在外不易,相互帮承是为人之道。我们是招远四海镖局的,在下姓王单名一个坤字。”王坤走南闯北属于自来熟,语气中彰显豪气。“王掌柜一看就是豪爽之人!仗义!”“哈哈!小兄弟真会说话,听你口音是京津一带的人!”
“王掌柜不愧见多识广,在下是天津卫北部葛家庄人,我叫葛云飞。”顏家康再次胡编身份。“葛兄弟去招远有何公干?”“王掌柜,实不相瞒,我走海路到青岛谋生,原本以为洋人的地界赚钱容易,哪成想洋人根本瞧不起我们。听说招远遍地是黄金,所以我想去招远碰碰运气!”“妈的,洋人都不是好东西。不过招远不是你想象那样,瞧你细皮嫩肉的,恐怕吃不了那份苦!”
“王掌柜,有道是没有吃不了的苦,到有享不了的福!”“葛兄弟眉清目秀有见识,是读书人?”“小时候上过几年私塾!”“我们四海镖局需要识文断字的,如果葛兄弟不嫌弃,我可以推荐你来这里?”“谢谢王掌柜,我先去招远闯一闯,实在不行再去找你!”王坤微笑不语,没有再说什么。昼行夜宿,几天后车队到达招远县城。颜家康辞别王坤,只身前往玲珑镇。颜家康没有接受王坤的邀请,主要是镖局内走南闯北的人众多,担心自己的身世路出马脚。
连续遭遇磨难,颜家康不得不小心翼翼。玲珑镇距离招远县城大约十几里地,一个时辰颜家康便到了矿区。时下矿区是露天开采,偶尔传来爆破的声音。颜家康清楚,眼下这座金矿被朝廷把持,整个矿区有几千人,名闻遐迩。此情此景,颜家康心情顿时好起来,这里绝对是隐姓埋名的所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盘算好,就在招远金矿立足。
金矿区于颜家康的想象吻合,这里汇集了四面八方的人。可是当天到各处矿点试工,结果让他十分郁闷。来这里找活干的人众多,所有的工作都是重体力劳动,需要体格健壮、膀大腰粗的人,而且竞争十分激烈。由于自己身材单薄,那些工头没有一个拿正眼瞧自己。初次碰壁无所谓,顏家康并没有气垒,于之前一连串的生生死死相比,简直是毛毛雨。
次日,又跑了几个采金矿点,继续遭到拒绝。最后在一处矿点碰壁后,一位好心的大叔道:“年轻人,瞧你这副身板,不会有人用你干活,这里不适合你。我听说护矿队招人,你去那里碰碰运气。”听到护矿队三个字,顏家康眼睛一亮问道:“大叔,护矿队在哪里招工?”“李庄、李家大院!”“李庄?”顏家康诧异。中年汉子摇摇头道:“你是从外地来的,不知道李庄情有可原。”
“李家父子在招远可是大名鼎鼎,最早开采招远金矿的叫李宗岱,乃朝廷命官。他在李鸿章支持下,一度干的红红火火、名声远播。后来李宗岱在美国采购机器,聘请洋人技师,可是山东巡抚以铁器是无用之物,空耗钱财为由封存了洋机器。李宗岱由于继续用土法采金,造成巨亏,朝廷趁机查封了所有金矿。李宗岱郁郁寡欢、含恨去世。光绪二十三年1897年,李宗岱之子李家恺继承矿权,恢复生产。“
“李家恺比他父亲精明,知道如何于朝廷周旋。他依然采用土法采金,但是重赏工匠想了很多好办法,渐渐有了起色,日产黄金达20多两。时下采金的人越来越多,因此护矿队扩大需要人手。”“谢谢大叔!“离开矿点回到玲珑镇天色已晚,在客栈吃完晚饭,顏家康郑重的思考了一番,认为机会来了,也许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
次日一大早,简单用完早餐,顏家康前往李庄。李庄位于玲珑镇东南侧,直线距离大约有5里地。酷暑时节,大地如蒸笼。路旁的麦田里,光着膀子、晒得黝黑铮亮的庄稼汉子挥舞着镰刀,正在收割成熟的麦子。前方绿茵怀抱的村庄,灰瓦白墙隐隐约约,透露着古色古香。顏家康顿足观望,似乎有诗情画意的感觉。前方的村庄,颠覆了他的感官,古朴华丽又彰显出某种神秘。
顏家康了解得知,李庄就是李家的独立王国,其宅院占据村庄一半面积,村民都是李家佃户,毫无疑问,周围的农田都是李家的土地。进入村庄来到李家大门前,威严端庄、气势雄伟。门前两座石狮子左右镇守,三级花岗岩石步,承托出两扇朱漆大门。大门敞开着,两名身着黑衣裤的家丁,忠于职守。家丁身上背着老套筒,彰显出官家的身份。
朱漆大门上面,李府两个黑色楷书格外醒目,更透露出主人的尊贵。“走开!走开!”一名家丁挥手驱赶。顏家康摸出一块碎银子道:“官爷,听说这里招人可有其事”“一名家丁眼睛盯着银子,毫不客气接过道:”你想参加护矿队?“”是的!“家丁上下打量顏家康,表情有些怪异道:”向右走,右拐有一个院落,那里正在招人!“”谢谢官爷!“
顏家康走了一段距离,身后传来浪笑声,毫无疑问,两名家丁是在嘲笑自己不自量力。前面出现嘈杂声,右拐发现一群人聚集在一座院子门前。前来应聘的人不少哇!定晴细看发现不少魁梧的大汉,正在欲欲跃试。“请问!这里是护矿队招人吗?”顏家康询问就近的汉子。这名汉子表情明显鄙视,装作听不见。
观察周围的人,发现所有的面孔都不友好。又来了一位竞争者,自然不受欢迎了。这时一名黑漆大门开了一道缝,一名绿营打扮的官兵走出来,众人立即向前凑。这家伙随手指着一名膀大腰粗的人道:“你进来!”被点名的汉子撒着欢跑进去,所有人露出羡慕的目光。
黑漆大门从新关上,众人陷入沉默,脸上露出焦急的神态。“小兄弟,你是来应聘的!”身后传来声音。顏家康回头一看,只见一名30岁左右的劲装汉子,脸颊肖廋但很干练,劲装汉子微笑。有人主动搭讪,顏家康似乎受宠若惊道:“是的!这位大哥也是来应聘的!”劲装汉子目光锐利上下打量道:“小兄弟,你不应该来!”“为什么?”“这里招人很挑剔,你的身材单薄,恐怕没有机会。”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机会!”“小兄弟很自信,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