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江浩荣眼底掠过大大的错愕。
几秒之后,却好像立即明了了什么,快速地眨了眨眼睛,将手里的什么报告单迅速塞进了裤兜里。
而后,接过方贺手里的纸巾,故作姿态地长长地叹了口气:“唉……”
方贺回过头来,强颜欢笑,继续道:“江浩荣,你一直是那么乐观的人,凡事要往好处想……”
江浩荣就在一旁,静静地低眸看着方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一直没有打断他。
倒是方贺一直没有听到江浩荣有一点回应,才抬眸,看着江浩荣,道:“你有听我说吗?”
“方贺。”江浩荣的目光直视进方贺的眸子,“你,不怪我了?我一直给你打电话来着……”
方贺觉得心头苦涩极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说这个!”
“因为这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江浩荣语气笃定地说,“你原谅我了吗?”
因为这是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你原谅我了吗?
一句话,像是重重敲进方贺的心里。
方贺觉得心都快碎了,眼泪几乎要飙出来,使劲咬住嘴唇才没有哭出来,只能重重地点点头。
憋回了泪水,下一秒刚想说句什么,江浩荣却已经伸臂,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登时跌进江浩荣坚实的胸膛里,他的心跳隆隆有力,回荡在耳边。
想到他疾病至此,方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际。
两人在医院的走廊里旁若无人地相拥了许久,好像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过往的不愉快,似乎都在这一个拥抱里烟消云散了,一切的争执,也瞬息消解,冰释前嫌。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松开了江浩荣的怀抱,方贺不由地担心起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来。
“……我似乎有点不舒服,你能陪我回住处去吗?我想休息一下。”江浩荣低声道。
“嗯。”方贺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给方无若打了个电话简单说了两句,就跟着江浩荣出了医院。
上了车,江浩荣并没急着启动车子,而是转身,握住坐在副驾驶位上的方贺的小手,盯住她的眸子,认真地说:“上次晚上的事,是我太冲动了,我现在,郑重地向你道歉。”
“算了……都过去了……”方贺虽然恨他那时候的疯狂和禽兽,可现在他都这个样子了,她也不忍心再苛责他。
“还有,我一直想和你解释清楚,你对我的指责,那么大的锅,我可不背。”
“嗯?”方贺抬眸,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江浩荣认真道:“你说的储物间的素描画,我房间里的安全套,都不是我的。以前我是和朋友一起合租的,朋友走后,留了些东西给我,包括他没带走的画还有没用完的安全套。我原本并不觉得这些是什么大事,直到你因为这些事指责我,认为我是风流成性的人,甚至说我脏!我……”
“……是这样么?”方贺心中略一错愕,抿了抿嘴。
她没想到江浩荣会这样一本正经地跟她解释,更没想到这些东西竟然根本不是他的。
“还有,内衣的事情,那的确是我的……”江浩荣继续道。
“嗯……啊?什么?”方贺愣了一下,刚刚以为错怪了江浩荣要跟他道歉呢,他倒直接承认内衣是他的了!
“呃呃,你别误会!”江浩荣见方贺脸色都变了,急忙摆手,“我的意思,那内衣的确不是我从前的室友的,它是我拍摄的道具!我之前承接了一个电商的内衣拍摄工作,那个是电商寄给我研究的!新款的,崭新的!不是你想的,是谁穿的或者怎么样……”
“真的?”方贺见江浩荣说得有模有样的,不由地有些相信了。
“当然是真的了。”江浩荣咳嗽了两声,“你看我都……咳咳……都这样了,我有骗你的必要吗?”
一句话,江浩荣说得凄惨兮兮的。
想到他的病情,方贺心中也浮上几分不忍,低声道:“你别这么说……”
“方贺。”江浩荣捏着手掌里方贺的小手,使劲往自己身上拍,“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那样粗暴地对你,方贺,你打我、骂我,我都受着,你怎么解气怎么来!”
方贺想缩回手来,可江浩荣的力道那么大,她只能跟着他的力量,重重地、一下一下捶着他的身体。
想到他身体都这样了,方贺用尽力气拉住了江浩荣的手。
江浩荣知道方贺这是不忍心再打他,黑眸中不由地掠过一丝欣然,凝视着方贺的眼睛,郑重地说,“方贺,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重新开始?”方贺略有凄然地抬眸,看着他。
重新开始?
他们之间……何曾开始过?
之前的一切,之前的种种,似乎都不算是一段正常的恋情吧……
方贺心里的话还没说出来,江浩荣接下来的话,却好像会读心术似的,打断了她的纠结。
“方贺,我们开始约会吧,像一对普通情侣那样,逛街、吃饭、看电影,让我来照顾你、陪伴你、宠你、爱你,好不好?”江浩荣郑重其事地问道。
方贺心里翻涌起一丝喜悦。
若这话在一周之前能听到,该是一个多么正常、合理而简单的要求。
可是,现在……方贺联想到在医院听到医生说他还有两个月的生命,心里又不住地一阵阵地翻上悲凉的情愫来。
“江浩荣,好。我答应你。我们约会吧。”方贺重重地点点头。
江浩荣探过身子来,轻轻地在她唇上吻了一口,粲然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
当方贺和江浩荣和解的时候,医院心理咨询中心里,初小九和方无若两人之间,反而是陷入了有点尴尬的沉默。
经过了开始的寒暄,纵使方无若一直在有的没的地找着话题,可聊了没几句,就断了接下来聊下去的情绪。
幸好护士找过来说有个病人要处理,方无若快步赶去,才化解了屋内几乎窒息的气氛。
“呼……”初小九吁了口气。
正想趁着这个时候溜走算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老爹初明心的电话。
“喂。爸。”
“小九啊,你放学了吗?在哪呢?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晚上来家里吃饭吧。”
“好啊,我现在在医院呢。”初小九当然想去和父亲聊聊了。
“医院?你出什么事了吗?”初明心一下子紧张起来。
“不是不是。”初小九忙解释,“我是和方贺来找她表哥方无若了,就是方医生……”
“方医生啊!”初明心显然对方无若已经很熟悉了,“正好!也叫他一起来家里吃饭吧!还有你的同学,都一起叫来!我买了很多菜,还有海鲜!说起来,这个礼拜你不在,方医生来看我好几次,真是个好人啊!正好趁这个机会,谢谢人家!”
“啊?”初小九有些犹豫,支吾道,“感谢……那就不必了吧……”
“嗳,你这孩子。就这么说定了!”初明心似乎还对初小九的犹疑有些埋怨,说完就不由分说地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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