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说,自是因为,虚梦如同幻境,一切都算不得真实却也是真实。
夜阙君心知此将速战速决,外面那几个老东西也不是什么善茬,别看当面对其恭敬如斯,要说狡诈欺心,莫过于妖鬼之辈。
蛊雕在虚幻之境并不难寻,那家伙身形庞大难以掩饰,又无法吞噬这梦魇故而夜阙君要拦住它的去路易如反掌。
蛊雕须眉倒竖,白毛与赤红怒胀,见到夜阙君追来也不免频频后退,可退无可退,它索性发了怒吼将身便要朝那鬼君扑去拼个你死我活!
可四足才稍有奔腾离地姿态,爪腕便是勒骨一痛,不知何时,自己的豹爪已经缠满了细丝,将短毛都扣勒出来,掐进了皮肤。
“呯”的一下,那巨兽摔倒在地,丝线处汩汩流淌了黑色的血迹出来,沾染了毛发,与黑色的土壤融为一体。
夜阙君突然心念一动,黑色。
他是在这个时候才猛然意识到,这个虚幻梦境的怪之处。
暗沉的没有一点生机,空空茫茫的好像一场你永远走不出边界的雾瘴,除了他和蛊雕,再无其他任何。
这太不同寻常,梦境之即便再匪夷所思,然而主体是存在且不可磨灭的。
蓝小玉。
蓝小玉的梦,没有蓝小玉。
没有……吗?
夜阙君脑一怔,似乎有什么快到他根本来不及细想和抓住的东西从脑海飞逝而过,总有什么地方……不对。
突地,那一瞬,整个苍茫的空间里变得浑浊不清,从天如同倾盆一般的洒下了无数的黄纸冥符。
飘飘扬扬,招魂幡鼓动着死亡的声音。
这是一场漫天漫地的雨。
黄泉冥路,莫过于此。
而夜阙君站于其下,任由那些纷扬的黄纸落在他的肩头然后掉落在地,这浩渺的空间里,仿佛唯他一人。
这是蓝小玉的梦。
那个曾经时常困扰她的黄泉之路的梦。
夜阙君听蓝小玉提起过一些却不够细致,什么人会做这样死亡的梦,仿佛亲身经历,若单从蓝小玉是个已经死过一次的人来说,这倒是解释的通,不过——不。
不是的。
这里有一种之蓝小玉本身更为压抑的存在,那种气息无声无息的弥漫在周遭一切,蓝小玉是个缺失了一缕魂魄的凡人,所以她续魂的那个鬼物也同样的占据着梦境的一部分。
阴戾,乖张。
所以她才会频发如此噩梦,所以……这个死去的梦,是那个鬼物,而不是蓝小玉的。
夜阙君这么一愣神,才猛的意识到自己的神志有那么两分的松懈,再定睛一瞧,那蛊雕身的细丝已然崩裂断开。
这凶兽竟有能力解开自己的束缚。
他很难得会有一丝的诧异。
亦或是,因为在这个梦境,他控制的能力大不如外面,被这样怨魂笼罩的空间下,虚幻还是真实并不由他一人主导——莫非——
他才想到这里,突的背后一道阴风袭击而至,速度快到连夜阙君都险为闪躲不及,他旋身退避一丈之远,却不料蛊雕飞扑而来的身形早已抵在了他的后背。
把背后留给敌人着实是个不小的疏漏,蛊雕锋利的锐爪朝着那鬼君的心背刺了下去。
在此时一道虚影趁势插-入了两者之间,利爪势如破竹一般毫不犹豫的刺破了身形,蛊雕甚没有预料在这里还会有什么人来阻挡,那么一瞬间的迟疑便让对方抓住了机会。
夜阙君反手握住蛊雕头顶的角,长袍利落四漾,抬脚踹在蛊雕腹部,那凶兽竟似撞击在什么不可见的山壁之,奄奄一息的摔倒在地。
蛊雕不知道,但夜阙君清楚无,在这种虚境之,能出现的自然只有梦境的主人蓝小玉。
他立刻回神去看那家伙,只见她跌倒在地脸色惨白,刚才蛊雕那一下十足力道的攻击令她无胆战心惊,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担心他呢,还是担心她自己。
想当然耳,你看到有人拿刀子捅在你自己身的那种感觉,明知道是死却还要顽强挣扎。
夜阙君竟也是重重的喘下口气,方才察觉有人跳进来时,他知道是谁——除了这个不要命的,天底下还有什么人胆子如此忒大!
要不是因为在梦境之,蓝小玉的伤是不会对她身体造成任何伤害的,方才如果发生在梦境之外,那么毫无疑问,蓝小玉已经死了。
死的挺挺的。
宽大的袖袍落开半截残痕,袖的手微微捏了下拳,几乎是恶狠狠的瞪了那小姑娘一眼,夜阙君很少对蓝小玉表现出如此凶戾的神色,这一瞬间,蓝小玉几乎错觉,这鬼物下一秒会杀了自己,但只是那么一瞬间,他的神色立马平复了翻涌的情绪。
蓝小玉的神色却闪躲了两下,这是一个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不需要再言说的话题。
蓝小玉,你能照顾好自己吗。
什么时候都这么不要命的话,还惶谈其他任何。
蓝小玉知道夜阙君那种怪责问罪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和那个鬼物,总有些断断续续的纠葛在各种繁琐的处理的不同。
“你知道它伤不了我。”夜阙君的话像是紧要着牙尖崩出来的字眼,这个梦境困住了夜阙君的能力,也许他无法察觉到如此多的危机,但在这刻,他几乎要感激这是在梦境之。
否则,没有任何的否则。
这话的言下之意如此明显,谁需要你来相救。
蓝小玉,一命换一命可不是什么等价交换。
要是蓝小玉被蛊雕杀死了,算他夜阙君有天大的本事,也难改这生死簿,蓝小玉已经死过一次了,改头换面成了新的存在,甚至连灵魂都只有一半——哪里会有第二次重新活过来的机会。
若说夜阙君不生气,那是绝无可能的,在降梅观,不,更早,章白安,夜叉,甚至对付那些妖魔鬼怪的时候,夜阙君无数次的告诫过这个小姑娘。
任何事都不应逞强,救人之心可以有,但那和你的能力有着无密切的关系,搭一条命的救人方法,可算是最愚蠢的一种。
蓝小玉摸了摸自己完好无损的胸口,除了很明确的知道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却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她咬咬唇,这才敢抬头看那家伙,想了又想踩怯怯道:“你也知道我不想你受伤。”对不对,夜阙君,你都能明白我们之间的心意和想法。
看啊,虽然不同,可是,我们所做的事和遭受的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你我之间存在的意义。
这是为什么,你现在,会在这里。
想要救一个人的心,永远都没有错。
夜阙君冷眼盯着蓝小玉默不作声,片刻才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把蓝小玉从地拉了起来护到了身后,免得再出什么差池。
尤其是这个不安分的小姑娘。
至少到现在夜阙君心已然明白,它们诱使他进入这个危机四伏又无法控制的梦境,难道当真以为如此——能要了他的命不成?!
哈,简直可笑!
“你最好说些有价值的回答。”他回身看向蛊雕,显然那家伙受伤不轻体力不支,奄奄一息的喘着粗重的气息,令这空气更为混沌。
蛊雕的舌-头在长吻煽动了两下,似笑非笑的声音沙哑苍老:“您是冥君……”它喘息了几口气,“为什么不问问夜叉是怎么出来的……”这蛊雕似是知道许多的事,连当初-夜叉逃出地府也一清二楚,“它是鬼差,本……不可能轻易出现在活人的世界……”
夜阙君狭长的眼眸一眯:“你想说是有人放你们出来。”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可能吗。
他略微一沉思便想起夜叉死前那些所谓的胡言乱语。
十万恶鬼摒弃牢狱出逃,死的只有阴司鬼差,天煞再临冥府,而冥君,将会沦落他人之手。
嘁,夜阙君冷笑一声,没有人看到他是如何行动的,只见他一闪身来到蛊雕的身侧一把掐住了它的脖子,那力道看起来直要将这凶兽的脖颈子给捏碎。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蛊雕口齿不清,发出的声音好像在整个身体里冲撞而出,它刻意嘲讽讪笑的样子令人恨不得将它大卸八块,“但是冥君,”它的眼神变得很意味深长,连瞳孔都有些兴奋的收缩起来,明明伤的快要死了,却在接下去要说出口的话找到了无兴奋的味道,“你要找的东西,它回来了……它已经回来了,连你也没有预料到……”
蛊雕想放声大笑,却因为嗓子里糊满了血液而只能呛着从鼻子尖里流淌出来。
夜阙君脸色有些微变,却不动声色,只是斟酌着这家伙口话的真伪。
蛊雕一看到夜阙君的迟疑,更是放肆难耐:“而这一次,你没有办法对付它了……你永远也别想成为……”它脖颈子里一紧,下面的话戛然而断。
“我知道你的主子是谁,但它这一世、下一世,千秋万载也休想再回来。”他紧紧抿着唇角嗤之以鼻。
“本君能杀它一次,能杀它第二次!”夜阙君的眼瞳墨色漆黑毫无任何感情,他所说的任何话都冰冷到没有一丝的温度。
他开口言说杀戮的时候,没有人会怀疑他能否做到。
因为那个家伙,必死无疑。
蛊雕却哈哈大笑,随即脖颈子里“喀啦”,夜阙君毫不犹豫杀死了这作恶多端的鬼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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