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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将近十年,到了今年春上,似乎是有了个机会。 林杉返回京都,尽管回得很突然,但这不影响因他归来而心生的欣然心情。
皇帝以为林杉这一回来就不再走了,于是,除了早就在心里定计过的,为林杉还朝所设的一应步骤一一按步而走,且也十分顺利,皇帝还很快划出了个气派的宅子。
这宅子是安置林杉的家业所设,设计之初是,不论他以后要娶妻还要纳几房妾,这处宅所的容纳潜能都已将其计算在内了。
只是林杉才在这里歇了几晚,人气儿还没留下丝毫,就没了下文。又没过多久,这宅子便到了阮洛的名下。
虽然说阮洛的父亲对于皇帝陛下而言,功劳不低于林杉,但这种持有者的转变总还是有些别扭。不过阮洛并不知道这些,所以来到这里,他会惊讶于王哲的小题大做,甚至有些怀疑王哲是不是动用了皇子身份,做了什么逼迫之事。
其实关于王哲的这种夸张行为,了解其行事风格的阮洛早有一丝预料,但在预料变成现实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震惊。
震惊之余,阮洛的思想回归到他习惯性的思维路线上,使他又很快平静下来。
计划着自己今后还有一番事业要为之努力,知道宋家不是如其称呼那样的普通结构,阮洛大抵能确定自己入住这里,并非定局。以后是会离开的,所以这里再宽敞气派,也不过是他出生至此,经历的许多个暂居地的其中之一,所以他也就没什么其它的想法了。
三人坐在这处对于三人来说都会感觉很陌生的会客厅,相互间只略聊了几句。王哲就告辞了。走之前,他只是又指着那一摞帐册,细致的对莫叶吩咐了一些事情,同时还没怎么客气的着重警告了阮洛几句,也不管这样做会不会在等同半个仆人的莫叶面前,折了宋家表少爷阮洛的面子。
望着好友匆匆离去的背影,阮洛以为他是有什么急事,碍于身份,也不好当着莫叶的面多问什么。但等王哲走了,阮洛才感觉屋中只剩两个人时。气氛会有那么一点古怪。
对于莫叶来说,此时她要面对的是陌生的地点和陌生的人,换言之。阮洛何尝不是。
虽说阮洛比莫叶要年长五岁,但他待在比较封闭的环境中的时间,其实比莫叶还要长。阮洛喜静,相处在身边的又都是熟悉的人,莫叶则曾顶着男女有别的压力在礼正书院混了几年。这种经历上的差异。致使阮洛的历世时间虽然是比莫叶长几年,但在某些处事经验上未必能比莫叶成熟。
一时之间,两人相顾微愣,似都哑了。
见莫叶似乎是一种不喜多言的性子,与自己对视一眼后,就稍稍偏移了一下目光。阮洛也是感觉到一丝不自在,并暗暗在心中纳闷:这个王哲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把人一丢下。话也没多说就走了。
“接下来我该做点什么呢?”阮洛想起王哲招来眼前这女孩的初意,为了打破会客厅中安静得有些奇怪的气氛,便说了一句近乎无用的废话。
他这一出声,倒是立即提醒到莫叶,令莫叶意识到。刚才两人之间的处境实是不妥。
两个人要对聊得起来,肯定是不能让一人唱独角戏的。莫叶很快积极做出回应。但她没有回以阮洛废话,而是铭记起了王哲走时的叮嘱。…
在看了一眼屋外院落里一棵小树落在地上的影子后,莫叶凝了凝神缓缓开口,似是一边说话,头脑中还在一边思考:“申时一刻,快到晚饭时间了,阮大哥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等着吃饭。”
当莫叶的视线投向门外时,阮洛的目光也紧跟其后。看出了莫叶是在观察什么,在她的话音落下后,阮洛微微一笑,道:“你会看自然时标,还能精确到时刻?”
莫叶收回目光看向阮洛,可她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话,怔了一下后,她只是点了点头。
即便是在规模达到一定高度的官学,例如礼正书院,也是不可能在这种知识面上细致教授的,能熟悉掌握这项本领,自学的成分很高。另外,能将这本领琢磨到这样的极致,除了是常年行走在山林间的猎人奇居士,还可能是指挥行伍之人。
莫叶此学来自她的师父林杉,但她丝毫不知道林杉以前的履历,只感觉师父会的事物很多。在莫叶的记忆中,除了武艺这一条之外,师父在其它方面的本事,如果她能较快领会,师父都会不吝相授。
而如今,在身边那个令她一直佩服以及为知骄傲的人猝然离去后,莫叶在不自然之间对身周的人有了更多的防备,另外在心性之中还生出一些怯懦。她自然不会透露师父的丝毫,可是拟谎也是要勇气的。提及师父的事,她心里生乱,阵脚自失,再对上阮洛那纯粹得几近透明的微笑,她一时难以择言。
阮洛见她不语,以为她只是犯了女子天性里的腼腆,并没有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反而因为刚才莫叶的一句话,此时的阮洛对她的看法已经发生了一个本质改变。他虽然没有什么与女孩子相处的经验,但对于有奇技的人,他所持的态度是一惯是十分认真重视的。
“要看懂自然时标,除了要识时辰度量,因为自然时标的地理所在变化性很强,所以还需要十分强的方向感,也就是轻易能辨别出四向八方。虽然你没有告诉我,你是怎样学得此法,但我知道……”阮洛缓言说到这里,稍稍顿了顿,然后才接着道:“身边跟着你,我以后行事真的要十分守时了,王兄的眼光真的很独到。”
莫叶闻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依旧没有立即说些什么,她心里却在想道:我与王哲从未谋面,他并不知道我会这个,是阮大哥想得深密了。
闷了片刻后,她才轻声说道:“如果遇上阴雨天气,看不见太阳,那我也就算不了时辰了。”
莫叶自谦了一声,但说得也是实话,不料却立即获得阮洛的不认同。
阮洛摇摇头道:“王兄一定另外派了马车,把泊郡宅所里的那样东西带来了。无论晴雨,那东西都能准确记录时刻。而他安排你跟在我身边,只是使我在身处户外时,也再难肆意忘了时间。”
阮洛这话算是转着弯损了王哲一把,还隐有把莫叶比拟成阴魂不散之类事物的意思,但他自己没有这种意识,正巧莫叶也没有朝这方面想,她的注意力被阮洛说的‘那样东西’吸引了过去。
“什么东西?”莫叶迟疑着问。
“听王哲说,那东西叫‘晴雨时钟’。”阮洛没有隐瞒。
莫叶眼中流露出新奇意味,随即又道:“好奇怪的名字。”
阮洛含笑说道:“那东西是王哲为了看管我,不知从哪里弄来的。”…
提到晴雨时钟,阮洛不免想起过去三年在泊郡居住休养的日子。
那段日子本来是很安宁淡泊的,几乎留不下什么值得铭记的事,但在休养的第三年,王哲那家伙不知是去哪里拜了个分不清是猎人还是厨子的师傅,生活顿起波澜。明明知道他不能吃蛇,那家伙还天天在小院里烹蛇,蛇羹香味见缝就钻,避无可避的萦绕在他的口鼻间——真是相当可恨。
见莫叶看着自己,一双乌黑的眸子明显升起疑惑意味,阮洛便将渐渐行远的思绪收了回来,而他的微笑中还是抑制不住的多了份无奈,又解释道:“因为它无论是在晴天雨天,都可以记录时间,并且在特定的时间里,还还可以发出一种类似敲钟的声音,提示人时间到了,所以就被这么命名了。”
“真神奇。”莫叶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我以前有段时间常与商家接触,他们那里还有更神奇的东西。”看见莫叶的活跃表情,阮洛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信口说了出来,“只要能赚钱,人的智慧似乎就是用不完的。这种可以标示时刻的钟其实只有这一项长处,剩下的就只是复杂的结构、沉重的身体和昂贵的价格了。但听王哲说,购买人数已经能与其生产速度持平,算是抢手货了。”
阮洛说这些话的目的,其实只是单纯想抒发一下自己的某种感悟,但却让一旁听着的莫叶思想起了变化。
“其实……你应该没那么顽皮吧?”莫叶收起了对阮洛所言事物的新奇,转移注意力到眼前之事上,忍不住小声问道:“你不可能做不到约束自己按时休息,如果是你自己都不愿意,别人又怎么能替你做主呢?”
阮洛颇有意味的注视了莫叶一会儿,不难理解她这么问,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随后他就淡淡笑着道:“不是我约束不了,而是容易忘事。可能是小时候病了太久,也影响到了头脑,如今做事只能专注于一行。例如解决一道难题,不到题破时,中途不晓暂停,需要别人提醒。但是在一天当中,一个人至少要吃饭,要睡觉,所以像我这样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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