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宝珠要进宫, 阿寿还撒娇来着,这招他用得很顺手, 可说百试百灵,今儿却没成行。宝珠抱起沉甸甸的小兔崽子好一阵逗弄, 同他摆事实讲道理, 额娘新晋贵妃,翊坤宫保准不清净,姑且不论她宫里是否忙得开,照爷的说法, 自打圣旨下来前去道喜的就没少过,宫中妃嫔好悬没将门槛踏破。
让她把乖儿子带去凑这热闹, 宝珠放不下心。
乱七八糟的脂粉味搅和到一块儿就不好闻,要是沾上什么不干不净的,后悔也来不及。自家这三只养得好不假,身子骨的确不错,可哪怕再不错, 当娘的也不敢轻忽。
宝珠在国之大事上迷糊, 在这些“小事”上很拎得清,这么盘算着, 她也问过胤禟的意思,说真的,无论经历过多少回, 胤禟对她选择性缜密的思维都很感兴趣。
有些事分明很好懂, 你掰碎了说她还是一窍不通。
偏偏在居家过日子上, 鲜少有人能及她,她把府上安排得井井有条,遇上任何事都能不慌不乱,三个臭小子更是让她护得滴水不漏,那么多皇孙里头,最享福的就是阿圆他们。
胤禟听宝珠说了她的担心,就鼓励她,亲亲她,让她照自己的想法做。
宝珠看过来的眼神里满是纯粹,胤禟最受不住她这个表情,专注且认真,眼里像是只有他,瞳孔之中倒映出的也只有他的样子。
就这个表情,每回见到胤禟都是心中火热,这时候再撩他一把,宝珠一整天都别想下床。
感觉到温热的呼吸扑在颊边,宝珠偏了偏头,她粉嫩可爱的耳垂就在胤禟眼前,胤禟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低笑道:“想做什么都成,哪怕捅了篓子,还有爷给你担,哪用得着小心翼翼?”
什么都无需问,反正问他也不会有结果,得到的答复从来都是好好好心肝你说得对。
宝珠顿时没了脾气,她一方面觉得胤禟比自家阿玛还要没原则,同时心里又甜滋滋的,比起“我钟情于你”“我心悦你”之类的大空话,她更喜欢胤禟这种真诚不做作的套路。凡事你高兴就好,哪怕搅得天翻地覆做相公的也给你扛着。
既然胤禟这么有担当,宝珠就高高兴兴把仨儿子托付给他,乘上轿子进宫去了。
临走之前她还留了话——
&家这三个霸道得很,看我丢下他们自个儿进宫,不多时就要闹起来,今儿就托付给爷,我尽量早回来,你好生盯着别让他们胡来。”
胤禟才想明白早间征求他意见就是个坑,摇摇头感慨说宝珠学坏了。
宝珠刚往前走了几步,方才下台阶,还没出院落,就似有所感回过头,只见胤禟一手一个将阿圆阿寿拘起来,至于阿满,倒不用担心,他也喜欢亲娘,可他懒,懒得动弹。
要是从前,真没这么费劲,儿子一天天大了,破坏力也强了,你要是真敢把他丢给几个嬷嬷照看,回来保准满屋狼藉。
虽然他们父子不对盘,其实有许多相似之处,让胤禟盯着宝珠非常放心。
他自个儿就是熊孩子过来的,对付阿圆他们真的很有心得。
……
诚如宝珠所想,自打封贵妃的圣旨下来,翊坤宫就热闹非凡,宝珠过去的时候,五福晋他塔喇氏也在,她旁边还有侧福晋刘佳氏伺候着。
嫁给胤禟之后,宝珠基本都是同各家嫡福晋往来,侧室压根凑不到她跟前,今儿个在额娘宫里见到,她还多看了一眼。这刘佳氏同四哥府上的李氏有些相像,身段不错,瞧着很有些韵味,也是汉军旗人。宝珠把她看清楚了就收回目光来,她端端正正给婆母请了个安,宜贵妃没让赐坐,直接招呼她到自个儿身边来。
对这个样样都好的儿媳妇,郭络罗氏原本就满意至极,听说她有那样的福气,更觉得自个儿没看走眼,没疼错人。
富察家果然会养女儿,宝珠这等颜色这等出身,性子竟这般敦厚,做事沉稳,能生还旺夫……委实难得。
还有人吐酸话说胤禟可怜,娶了个福晋是隐性母老虎,她娘家还忒么都不讲道理,把闺女宠上了天。家里有这么个悍妇,这辈子都没盼头,娇妻美妾想也别想。
不怕摊上凶悍婆娘,怕只怕她脑子灵光手段高杆。
看看,富察氏就能将胤禟哄得团团转,让他自己放弃诸多福利。相比较而言,八福晋多简单多淳朴。
这样的传言不是没有,都怕被马斯喀纠缠上,没人敢大声嚷嚷,只能背后嘀咕两句。胤禟听老十传过话,听完连呸了好几声,拿宝珠同八嫂子作比,也不怕白日惊雷劈死他。宜贵妃也听过,这些套路她比胤禟懂得多,明摆着是羡慕,不羡慕用得着说酸话?同这些人计较什么?
近日来,宜贵妃总为自己这一路下来的正确选择而高兴,满京城再难找到比她更好的婆婆,难怪能沾宝珠的光。
她牵过宝珠的手,让她坐在自个儿身边,笑道:“今儿个怎么丢得开手进宫来看额娘?”
宝珠一本正经回说:“额娘有所不知,进宫之前我将阿圆阿寿托付给爷了。”
想到他们父子的相处之道,郭络罗氏笑容更盛,她在宝珠手背上拍了拍:“你啊!丢不开手不会直接带进宫来?”
宝珠叹口气:“先前日头那么烈,怕晒伤了他们,哪敢带出门去?那时还生着小病,在府里拘了一旬,险些闷坏我。”
郭络罗氏已经知道宝珠是装病,当着这么多人面没点破不说,还好一番关怀,问她好彻底没有,前些天还淋了场雨,没着凉吧。
她问了好些琐事,宝珠逐一回了,又撒娇说:“这么大好的日子,是该说点高兴的,可别提那些了。”
随后她眼也不眨狂赞婆母一通,从风华气度说到衣裳首饰,反正就那意思,额娘这身派头就该是贵妃娘娘,她早想到会有这一日,只是没料到来得这样快。
郭络罗氏乐了,打趣道:“你竟是个事后诸葛。”
宝珠拒绝承认她是在拍马屁,直说好日子才起头呢。
闹了一通之后,话题就引到五福晋身上,郭络罗氏问过她的怀相,得回复说很好,才松了口气。
&上旱灾,你这胎怀得苦,索性如今苦尽甘来了,仔细养着回头给老五添个嫡子。”
他塔喇氏颔首应是。
又说不苦,前些时候用水是有些紧张,胤祺都紧着她,她和肚子里的孩子都好得很呢。
&五毕竟是哥哥,性子比老九沉稳多了,总不要人担心。”
宝珠忍俊不禁说:“这话让我们爷听见,赶明又要来闹额娘了。”
郭络罗氏柳眉一挑:“那正好,让他来!他领了工部差遣之后整日瞎忙,有时隔好几日才能过来一回,想同他说说话真不容易。”
听似埋怨,其实吧,她一直为这个儿子感到骄傲。
都说胤禟是混世魔王,不堪大用,如今你瞧瞧,皇上都说没想到,没想到老九有大才,还说早知道笃定要好生培养,从前太忽略他了。
虽然这话弥补不了什么,宜妃就是痛快,她不算偏心眼,对两个儿子还是有不同。
老五她也疼,可若是老五为朝廷立下功劳,她不会有这么多成就感,只是单纯为儿子感到高兴。胤祺打小养在太后跟前,他做事沉稳不骄不躁那是太后的功劳……唯独胤禟,是她亲手教养的。
胤禟大婚前见天胡闹,做额娘的不嫌他,如今人模狗样了,当然更值得高兴。
虽然说句实话,她这做娘的没看出有多大差别。
胤禟十年如一日,成日瞎搞搞。
……
又聊了几句,郭络罗氏抿唇笑道:“昨个儿胤禟前脚走,科尔沁那位图门宝音格格后脚往我宫里来了一趟,说是来给本宫道贺,我看她当真还没死心。”
猛然间听到这个名字,宝珠还有点恍惚,近来太忙,她早就忘了这回事。
她偏着头问说:“科尔沁格格进京了?”
郭络罗氏伸手在她额间点了点:“她进宫都有些时候了,你没听说?”
宝珠蹙了蹙眉,又想开口,宜妃就主动说起来:“也难怪你不知情,她抵京那会儿你正病着,又赶上旱灾,谁也没那精神头为她接风洗尘。她进宫之后就住进慈宁宫,说是想陪陪太后,瞧着安分了几日,可惜没一直安分下去。”
换个人来,听就听罢,笃定不敢多问,宝珠就是个活在条条框框之外的,她当真半点也不避讳,说:“我那头没什么动静,她来闹额娘了?”
郭络罗氏瞥她一眼,真是个笨东西。
&宫从前是翊坤宫宜妃娘娘,如今又晋了贵妃,她能闹我什么?瞧她是想过来碰碰运气,可惜没见着人,眼下没看出有什么后招。”
即便有些算计也无妨,从前皇上就没想把她指给老九,经过这回祭天,她就更没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