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禟还不只是想想, 他当真付诸了行动, 八旗秀女前脚进宫, 他就跟着递牌子去求见额娘。皇贵妃刚歇了个晌, 才起身就听宫女禀说九贝勒来了,她使人往外边去,让胤禟坐下用半盏茶, 自个儿梳洗一番才去见儿子。
&贝勒贵人事忙, 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本宫?”
胤禟扶额, 满是无奈解释说:“儿子早想来给额娘请安,谁让前阵子犯四哥手里, 他如今卯足劲儿使唤我,当真抽不出时间来。”
皇贵妃岂能不知道亲儿子近来的动向?原就是虎着脸在逗他呢,胤禟竟然老实解释起来, 她再也忍不住, 噗嗤笑出声来:“行了行了, 我这做娘的能不相信儿子的品性?老九你可直说吧,忙成这样还挤出时间进宫来, 总不会单单只是来看本宫。”
胤禟就使了个眼色,让一众奴才退下, 又换了把椅子坐,让自个儿离额娘近些,然后才提起马齐闺女今年大选。
皇贵妃端起茶碗, 细抿一口:“她瞧上谁了?”
皇贵妃没猜中胤禟的来意, 只当他是来为妻妹求恩典的。上届大选, 自己不过位列四妃,还做不了主,如今却得了皇贵妃的殊荣,又掌着凤印,秀女配给谁多半由她掌眼。毕竟皇上有政事要忙,由他钦点的少之又少。
然胤禟的反应却很出人意料,他听额娘这么问,就露出无奈的神情:“只怕看走眼,若没有,那她十有八/九是惦记上您儿子我了。”
皇贵妃周身雍容险些没维持住……你说啥?
看她惊讶的样子,胤禟满心沉重的点点头:“只怕又是个图门宝音。”
这事还真就写了门,这没道理啊!
胤禟也没由她额娘瞎想,而是将前因后果给顺了顺,说马齐这嫡女对宝珠就很想老大对太子,老大对皇位原本没多大兴趣,他也没法一坐坐一天潜心处理政务,结党营私不过是想同太子一争高下,我不服,我就不让你痛快!就要和你抢!
解释到这里,胤禟又反省说,拿老大作比其实也挺侮辱老大的。
马齐闺女原是妾生女,她娘产后血崩,一撒手没了,富察家稀罕姑娘,后来登记族谱的时候直接就把她落在马齐福晋名下。马齐福晋也不介怀,拿她当亲生的疼,本来该是一桩因祸得福的美事,可坏田里难长出好苗来,她根就是坏的,过去那些年没做什么首先是没那能耐其次是没那机会。
宝珠有上苍庇护,她想算计什么都难成,可自己身为男人也不能眼睁睁看人把恶念动到自家福晋身上,不说直接把她收拾了,总得有个准备。
皇贵妃略一颔首,这话倒也在理:“你就直说吧,到底要额娘做什么?”
&想让额娘招她到翊坤宫来,儿子顺便瞧上一眼,看她到底有几分能耐。”
这不成!
&就不怕传出难听的话?给她赖上又当如何?”
胤禟笑道:“额娘您是操心太多,孤男寡女相见铁定有理说不清,可这回有您镇着,儿子也不会独身一人过来,不过是来翊坤宫请安偶遇额娘召见秀女,碰巧罢了。”
皇贵妃最爽利一个人,最不擅长拒绝这个儿子,她当即应道:“那成,过几日使人给你递话去,你踩着时辰过来,来了收敛着点,哪怕真是个不上台面的东西也别当场给闹出事来,本宫再怎么闲得发慌也不乐意为这种事替你善后。”
胤禟全都答应,又是一番奉承话,逗得皇贵妃喜笑颜开。母子二人说得高兴,看时辰差不多了,皇贵妃才轰他出宫去,胤禟出去就忍不住吹了个口哨,转身就约上老十,说过几日带他去看秀女。
老十中意其其格,也没有急着想要侧福晋,但还是很喜欢胤禟的提议,觉得这个活动很好,他答应得非常爽快。可怜皇贵妃以为儿子是要带儿媳过来,笃定想不出他压根没打算让宝珠同那位玉姝格格见面。
待秀女们学了几日规矩,陆续也有妃嫔召她们到近前相看,这时,皇贵妃使贴身宫女走了一趟,让她请兵部尚书马齐嫡女过翊坤宫一见。
富察玉姝的确很厌恶宝珠这个堂姐,也是因为宝珠身为九福晋名声响亮,这才没让她被人害了去。事实上,众秀女心里门清,皇贵妃最中意九福晋这个儿媳,让富察玉姝走这趟明显是帮着给她抬身份,只要是皇贵妃亲口赞过,要许谁不容易?还愁找不到上好的婆家?
故而此时此刻,压根没人想到是胤禟在背后横插一杠,宝珠从头到尾没同婆母提过这茬。
众秀女穿着都要照规矩来,并非全凭自个儿喜好,玉姝为讨皇贵妃欢心,在妆容以及首饰上下了些功夫。都知道皇贵妃长得艳,穿上朝服贵气无匹,也听说九福晋是爽利性子,有一说一,故而与皇贵妃格外投缘……在玉姝遥远的记忆中,堂姐的确是不顾别人感受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拿的人,有无数次哥哥们从街面上淘回奇巧物件,她看着眼热,堂姐从没说要分给她。照她的记忆,传言绝非空穴来风,她就照着明艳大气的妆容画,收拾好赶紧跟着皇贵妃的贴身宫女往翊坤宫去。
能得皇贵妃倚重,那宫女是极有眼色的,她一眼就瞧出这位玉姝格格的想法,面上端着笑意,心里耐不住冷嗤一声。
盖因选秀是在热天,秀女统一着水绿、藕粉等色,没得身穿大红大绿给人添堵的,这些个颜色的旗装瞧着素雅,也不用配太多首饰,银钗银步摇就很好,妆容自然也是清丽些才中看。
玉姝格格这一身,讨好的意味过重,瞧着真有些丢分。
说起来,富察家满门武将,娶的福晋大多也是能骑马开弓的,穿着打扮上总不如诗书传家的心巧,纵使如此,她们出门赴宴哪怕不拔头筹,也让人挑不出错,出这种洋相的当真不多,不明白这位格格是咋想的。
如今哪怕暑气不太重,走在外面也热,她就不怕这一路流下香汗把脸上的水粉晕开,这种天候,打扮得太艳瞧着心里就热,还不如素着一张脸过来,哪怕不像九福晋倾城无双色,她在这届秀女里头也是排的上号的。
那宫女在前头领路,走得端端正正,其实胡思乱想了一路。
玉姝压根没料到自个儿把事情搞砸了,她心里充满了希望,觉得最重要就是这一买卖,要是能讨皇贵妃欢心,再加上她堂姐是九福晋,阿玛是兵部尚书,嫁得笃定不会差,往后再努力一些,总能将富察宝珠给比下去。
她从十年前就想方方面面全盖过长房堂姐,就想兄弟们都喜欢她,叔伯婶子都对她好,妾生女又如何?族谱说她是嫡出,她就不比任何人差。
她早年就有不少盘算,因为年岁太轻很容易就被人看穿了,那会儿天天听人说教,话里话外维护长房的,从来都说她不对,她心思不正,她想法扭曲……那之后玉姝收敛了很多,不过再也没什么靠近宝珠的机会,她这些年一直生活在宝珠的阴影之下,尤其三年前宝珠大选,被点做皇子福晋,风光大嫁,可让她咬碎了一口银牙,只盼自个儿赶紧到年纪,她要搏出更风光的前程来,彻底打压下宝珠。
她做了一路的荣华富贵梦,等踏进翊坤宫,见着皇贵妃本人,比她想的更尊贵,别说抬眼直视,她连多看一眼也不敢。
皇贵妃倒是没为难她,先随口赞了一句,就无所谓寻了个话题聊起来,问她擅长些什么?在府上都学些什么?同九福晋可亲?……
没等玉姝答上几句,就听见小太监通报说老九老十来了。
胤禟带着全程被他忽悠的老十过来,囫囵请了个安就在一旁坐下,坐下赶紧招呼宫女上碗凉茶,然后才注意到殿内那个瞧着不咋熟的格格,心说这就是马齐嫡女?比宝珠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瞧着真不咋的!
他好歹藏得住话,老十盯着玉姝看了一会儿,整张脸上都是浓浓的失望,还偏过头去瞪了胤禟一眼。
九哥你真是我亲哥!你就是这么忽悠我的!
说什么去看秀女!还说是顶顶中看的美人!
这都不用九嫂出马,其其格就能甩她几条街,她这身气质老十就不喜欢,这打扮更是做作。
胤禟过来就自顾自同他额娘聊起来,皇贵妃问起儿媳并三个乖孙,胤禟就是头疼模样,臭小子们一岁半有多,长得胖墩墩的,贼能闹腾,三个娃,三头狼,加一块儿简直要老命了,非得福晋看着他们,否则谁也降不住。
再者说,底下奴才难免有不当心的时候,宝珠怕阿圆他们磕伤碰伤,近来都守着,轻易不转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