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她潜入郊外的农家。惶惶灯火,不堪冷风扰,昏暗简陋的房间里除了寒风呼啸,一丁点声音也没有。
陌生而侵略的气息一下子攻占了本静谧的空间,冷剑出鞘,阴寒的光反射着举剑之人那双警惕的眸。
“叮”一声,长剑还来不及砍下就被人直接用内力震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来不及呼叫,一根银针刹那间飞过来钉在收不回的右手腕,半边身子一麻,整个人就跪了下去。
躺在床上的人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谁来救她了吗?
“既然都出手了,还不敢出来吗?”跪在地上不能起来,也动弹不得,这样的姿势简直就是一种耻辱!不过来人是一个高手,竟然在自己都没有出手时便制住了自己!肯定不会是炎椤派来的人,否则刚刚就会直接毙命,哪来的现在喘息之机。
莫非,是西陵陌?陈子舒?
大门轰然打开,飞雪飞了进来,寒风刮进来吹得跪在地上的人衣袍飞扬,令她忍不住打寒战。
紫衣华贵,容颜倾城。
无渊张大嘴,满是不可置信,怎么会是她?
鎏苓宫阁主?!
醉曦轻轻皱眉,这无渊当初见她时还是妖娆妩媚的模样,不过半年时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颓唐落魄,眼角眉梢甚至都有黯然和萧瑟。
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多风光,现在就有多狼狈了。
“原来是阁主大驾光临,真是幸会啊。”一开口,仿佛还是当初的意气风发样子。
阁主?
躺在床上装睡的人心里一下子就空了,一开始的就不该抱有希望,现在来人非自己所想,心理落差带来的难受竟然有些难以承受。
不是来救自己的!
不是他!
这样想着,可心里也忍不住猜测,刚刚无渊的口气,就算是掩饰得很好,可还是透露出几分的轻松,还有敬畏。
莲玉阁阁主?还是那个人人谈之变色的鎏苓宫阁主?
一道比外面的凉风还要冷的声音响起,让人生生地起了鸡皮疙瘩,她说:“是幸会。”不带感情的三个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偏偏让人觉得可怕。
无渊全身紧绷,见到她也松了气,至少她是幕清的姐姐,幕清对她应该是很重要的,所以她不会做出不利于他的事,那也就好。然而看到自己现在这个场景,心又掉了起来,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还是报复她当初劫她之仇!
门哐当地关上了,醉曦走进,脚步声也没有,无渊能够感受到她在往里面看,脱口而出:“阁主深夜到访可是找左使?虽然不巧现在他不在,但是里面的人质很重要,左使明天就可以回来了。”
醉曦勾起嘴角,冷冷的,莫名的让人想起修罗嗜血。聪慧如她,怎么会不明白无渊的意思,无非就是怕她真的 会做出不利于幕清的事情,强调这个人对他多么重要,然后还在暗暗警告自己不要太随性而为?他就要回来了,而那个人,还是自己的弟弟!
无渊一刚说完,顿时觉得左脚猛地一痛,如痉挛般,筋一下子仿佛都搅动在一起,疼得整个人冷汗直冒,动也动不了,只能生生地收着,实在是受不了就叫了起来,“啊……”
“本阁不喜欢话多的人!”
整张脸都扭曲了,额头青筋暴露,她仿佛觉得从脚趾到脚踝,被人用铁钳一个一个地将指甲拔掉,骨头敲碎,鲜血淋淋。
“阁主……”她实在是受不了了,不得不低低地祈求。
醉曦其实也不是想要对她做什么,只是她向来记仇得很,当初她趁着自己受伤劫走自己,虽然后来是因祸得福,或者说她也是受人指使,但是,她受过的东西,怎么也得还回去才行,否则,心里会憋着,真是不爽!
本来是想将她和炎椤一起收拾的,既然她已经投奔了幕清,那就只能现在委屈她了。
冰凉的地板,有汗水滚下来。
醉曦也不理她。上前两步,“还要装?”
听此言西陵蒂不得不睁开眼,然而那张脸落到眼里的时候,她却一下子失声了。是她?是她!竟然会是她!
“傻了?”她皱眉问道。
一下子坐了起来,尽管身上酸软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声音有些颤抖,“你是……你是鎏苓宫的阁主?”
在这情况下两人相见,醉曦以为她至少会问一些其它更加有用的问题来,没想到一开口就是这种没有任何营养的话,这不是都知道了吗还要问?岂不是浪费时间浪费机会?虽然她没打给她这个机会!
西陵蒂也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惨白的脸上羞恼得一红,随后镇静下来,她来做什么?她为什么会来?她是如何知道自己被劫到了这个地方的?她来是带自己走吗?还是说灭口的?
“你……你……来,是为了什么?”
“唔……”低低的痛呼声传来,她才想起另一个人跪在地上痛不欲生,那个人武功那么高,自己尚不及起三分之一,而这个人竟然直接让人没有任何尊严地跪着,还有那脸上的痛苦,一看就是在经受着非人的折磨,心里顿时又惊又怕,才清醒地意识到,这个人不是什么侍女澜宁,分明是一个修罗,一个魔鬼!
床上被扔来一个东西,是一个瓷瓶,触手冰凉。
“将里面的药吃了!”她吩咐,说得理所应当。西陵蒂一抖,脸色顿时毫无血色,嘴唇甚至都开始发青,可没有丝毫的动作,里面的东西必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她凭什么要吃?
醉曦找了把椅子坐下,慢悠悠道,“本阁做事喜欢万无一失,要么断了你的手脚筋,要么吃掉药,自己选?”
身子不停地抖,西陵蒂就算是再有胆识,终究也没有经历真正的血雨腥风,所以这阵势加上那逼人的气势,顿时让她差点忍不住哭起来,可这个女人的样子,如是她哭,说不定会直接点了自己哑穴。
“为什么……我并不曾得罪于你?”她不情愿地将药丸吞了下去,清香还有一股甜甜的味道。
醉曦没有回答她,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这个无渊还是太自负了,以为封住西陵蒂的内力就没事了,却不知道这西陵家,最厉害的不是内力,而是蛊毒!西陵蒂要是有心走,两个无渊都守不住!
所以给她药,不过是暂时让她不能使用蛊毒,不能逃脱罢了!
而无渊还真不知道自己的自负成为了她致命的弱点。 只不过她以为自己都要死了,那种疼痛,蔓延至了腰腹,痛得她想恨不得直接死去,好痛……
而醉曦呢,只是依旧安安静静地坐着……
西陵蒂双眼无神地也躺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
灯火扑哧哧地响。
没有到半个时辰,外面的风雪似乎更大了,连风都急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
“姐!”一个人影一下子窜了过来,醉曦只觉得肩头一紧,条件反射地要挣脱,但是来人抱得太紧,还有带着冷气的身体,她一下子就放松了。
西陵蒂眼睛一下子就有了焦距,疑惑着抬起头要看看来人是谁,为什么会喊她姐,却只觉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醉曦从容地收回手,壶刑楼左使和鎏苓宫阁主是姐弟,这要是传了出去的话,可真是会掀起不小的波浪了。幕清也意识到自己太过鲁莽,讪讪地松开,一脸讨好地望着她,“姐,你怎么来了?”
心肠一下子就软了,眼里不由自主地多了几分温柔,像是夏季早晨的太阳,暖暖的,很舒服,甚至带着点青草沾露的香气,幕清一怔,反应不过来。
可是她说出的话就不那么美好了,这种氛围下不应该是她当一个好姐姐说点肉麻的话吗?不说一句“我也想你”,可至少也得有所表示才行啊。她偏偏不解风情,指着床上的人说道:“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她的事情。”
幕清的嘴一下子就撇开了,“原来不是找我的,白开心一场。”这样的孩子气他很少有,无渊微微失神,那些痛苦仿佛渐渐离自己远去,他一来看到的是她的姐姐,完全没有看到自己还在一边受罪……
也巧好是这一转头,他才注意到一边的人,看着她痛苦的神色,略微不解,可没有丝毫要求请的意思,只是努了努嘴,“姐?她惹到你了。”
甚至连疑问句也没有,只有陈述,语气漠然得很。无渊心口的痛几乎掩盖住了全身的疼,他说曾经喜欢过自己,那应该不是喜欢,而只是好感,否则的话,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剥夺掉,看着自己这幅到死不活的样子,连一点点的情绪波动也没有?
醉曦没有漏过幕清一闪而过的迟疑,是迟疑,不是不忍,可这一点迟疑已经透露出很多的东西了,没有了以往的爱恋,但对她的苦痛,依旧下不了狠心。也许,她该庆幸的,庆幸这个人还没有如同自己一样失掉人性,还有一丁点的温情给了不相关的人。
这样,很好!
心情似乎也明亮了几分。
指尖一弹,强大的气流直接往无渊那处而去,穴道被解开,身体的疼痛一下子消散,整个人直接虚脱地瘫倒了下来。
“她没有惹到我,只是我有些记仇罢了。”醉曦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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