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门后,发现那个人正坐在珠帘后的桌子旁,满脸沉思。
行礼问安后她才规矩地站在他身后,说来奇怪,一般的贴身侍女都是安排在主子寝殿的外间,但她偏偏不一样,仍旧与其他一般侍女住在一个院子里。但他性情不定,况且她也不在乎这些,倒是从来都没提过这些东西。
良久的沉默,雾缪才悠悠开口,“倩如,你去办一件事!”
这样严肃的命令和语气让倩如微愣,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刻跪下,“属下任凭殿主差遣。”
他轻轻说出几个字,云淡风轻,却让倩如难以置信。
他说,杀了林唤!
林唤?那不是怀孕的女人吗?今天得知消息后他看上去明明很高兴的,难道是装出来的?杀一个怀孕的女人?不是她下不了手,而是她在想,难道那孩子不是他的?难道林唤有其他的男人?还是说,他在谋算什么?
心思千回百转,到了嘴边也不过遵命,说一个“是”字。
她奉命离开,眸光深深,她不仅是贴身侍女,从死殿出来的,自然也是死士。
雾缪端起茶杯,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
能怀他的孩子的,怎么可能是那种卑贱的侍妾!那群女人,还没有资格。他雾缪的孩子,只能是与心爱之人的结晶。
想到此,他眼睛深处却闪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黯然和不知所措。那个人……那个人……
这世间,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人,被自己亲手锁在一道门中,开门的钥匙总是不断放错位置,直到最后,那把上了锁的门变得斑驳了,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可以打开门的钥匙,当然,在这种坚固的铁门下,也没人愿意去硬闯。
“事情怎么样了?”
“明日,明日就会有效。”
“但愿先生不要玩花样,否则……”
“放心,我不会,把柄还在你手上,我怎么敢妄动。”
“如此,最好不过了。”
……
醉曦回到寝殿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觉着身体毫无异样,但是一想到今天下午梵萧的那一番话,她顿时全身僵硬。
下午在松渊山下对于雾缪到那里去还有疑惑,也不想多想,溜达一圈后就再次来到别院,那些婢女虽然没有什么不敬,但那眼里是你我都心知肚明的窃笑,弄得她很是好笑。好像梵萧真是她的人一般。
推开门,梵萧姿势很是不雅地直接倒在床上睡着了。大概是累极,她进来都没发现。
醉曦站在床头,他黑发遮住了一半的脸颊,可是眼角下淡淡的青色隐瞒不了这人疲倦的状态。她心头涌出一股暖流,这个人就是这样,固执得要命,每次这几天,他都会不辞辛苦跑到自己身边守着,那么累了,还耗费内力为自己驱寒。
这人,简直就是傻!
傻子,也陪着她过了这么多难受的日子。
或许是她的存在感太强了,以至于深睡的人都不得不醒来。梵萧再三揉了揉眼皮,确定站到床头的瞧着有点温柔人的人是那个经常面瘫的女人时,顿时翻身起来,一把拖过人让她坐到床上。
“你干嘛?”醉曦没好气地问。
“你怎么来这了?”虽然这样问,但他那眼里的笑意怎么也隐藏不了,说着用手贴了贴她的额头,满脸惊奇,“你的体温竟然是正常的?这……你……”
“今天阳敛子开了一副药,喝了就觉得好了很多。”
梵萧脸上的笑意凝滞住有些不确定地问:“你是说,你喝了他开的药?不但起了作用而且,还没有和你体内的药冲撞?”
“嗯。”
醉曦瞧着他僵硬的脸,难得的请教,“这药,有问题?”
他表情奇怪地看着她,良久才开口:“你确定,你没问题?”
“没有。”
“其实,这药,也没什么,你觉得好就行。呵呵”
这种牵强的烂借口,只有他说得出来,醉曦不想被蒙在鼓里,表情变得冷淡,“那究竟是什么药?你知道?”
“我……”他正想说我不知道,触到那眼神,立即就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还不成吗,那个药,我以前有想过给你试一试,但最后因为不敢冒险,所以就放弃了,哎呀,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往姜糖茶里放一味药……”
他支支吾吾,“好吧,我说,那药是翠羽粉,比较温和,而且没什么副作用……你,你别生气啊。”
醉曦眼神顿时就变了,翠羽粉?是挺温和的,可是那药……根本就是媚药啊!吃了全身发热,难怪会抵抗那寒冷。
可是,一旦比例不对,那后果……
这也是梵萧不敢用它的原因,要是比例错了,那代价可不是他承受的,更何况,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因为一个不小心就看着她去找男人呢。
再说了,他用内力给她暖着,也不成问题,还可以接近她,也能够获得她的好感,这种好事,自然该由他亲力亲为的。
“其实,他的用药之高明,你还是可以信任的,毕竟南逸辰就是他的主子,他也不敢乱来你说是吧?再说翠羽粉不是只有和那个,那个什么花香在一起才会有着极强的药力吗。嘻嘻,你也没事,过两天……”
梵萧捂住嘴,他还想说过两天再去找几副那个药喝喝,可是,那个人似笑非笑的神情,当真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醉曦也没想什么,只是有些事不方便告诉梵萧罢了,但也不想听他胡言乱语,媚药?真是……不过,阳敛子怎么知道她身体的原因呢?难道说只是今天上午就那样看了她一眼?这医药技术,已经高超到这地步了?
第七十五章 她的心
“醉曦,你,你是不是生气了?”梵萧小心翼翼地问道,红衣张扬,但此刻那衣服就如同抹布一样贴在他身上,形容狼狈。
“没有,况且,就算是有误,我也不会有问题的,放心。”她轻轻笑道,难怪今天青姨跑得那么快。原来如此啊!
雪色般的容色绽放的笑颜,昙花一现,却仿佛冬日初雪乍晴,那一抹令人心惊的明亮,照得人神清气爽,和风暖人。
良久没听到人说话,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寡言了?醉曦侧过头,夕阳的余晖从窗檐上斜斜穿进来,洒在冰雪的脸颊间,柔和了清寒,“怎么了?发什么呆呀?”
梵萧沉浸在刚刚那抹笑中久久无法回过神,“其实,你还是少笑一点为好。”
“啊?”
她觉得莫名其妙,梵萧却突然伸出手一把将人拽进自己的怀抱,醉曦皱眉,对于这样亲密的动作不适应,她微微挣扎了下,但那个人越来越紧的怀抱,让她意识到,好友的失常。
醉曦不动了,任由他一动不动的抱着,梵萧闭上眼,感觉到怀里人的安静和安抚,一种很强烈的感觉铺天盖地地涌上来。
女子身上的寒香萦绕在鼻尖,她的身体也比常人凉,可抱着就是让他舍不得放开,“醉曦……醉曦。”他轻轻唤着,那名字像是对情人诉说的爱语,缠绵缱绻。
微微低哑的嗓音带着某种压抑,醉曦突然觉得怪异,“怎么了?”
梵萧偏过头,这人优美高贵白皙的脖颈离自己近得几乎可以亲到,他错开眼,“醉曦,你怎么可以这么的……这么……”
“什么?”醉曦茫然,以为他是为那些家族事务忧心,毕竟她多少知道点东西,只好安慰他,“不要担心了,家族的事,会有解决办法的。”
他咬咬牙,白牙森森,怨气甚重。这人简直就是笨,一点情趣也没有,但就是让他爱到骨子里了。
梵萧认为,软香暖玉在怀,没有动作简直就不是男人,所以他再次转过头,羽翼般轻柔的吻落在她柔软的脸颊上。
醉曦身子一僵,一下就挣脱他的怀抱,有些气急败坏,“你想女人想疯了?”
“哪有?谁让你那么诱人。”梵萧睁大眼,双手一摊,表情无辜,分明就是在说是她引诱了他的,这个人,简直是……本性难改!
“梵萧,我真想掐死你。”醉曦冷冷道,眼神微寒。
“你真狠。”
醉曦懒得计较了,梵萧这人就是这样没个正经的,她并不把这个吻放在心上,只当他好久都没发泄过,更何况,在她眼里,梵萧应该是一直没把自己当做女人的。
“算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她说着就转身离开。
梵萧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可恶的女人!可恶!可恶!他都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了,或许她会给自己一个耳光,诱惑着愤怒而走,又或者,直接出手打开自己,想了万般可能,却没有想到,她会若无其事,只当做,玩笑!
醉曦,你个笨蛋,他知道那个人并不是装作不知,而是真的不知道,她总是将所有的精力投放到鎏苓宫事务,没有太多的注意力分给其他。
梵萧将身子扔到床上,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他被逼着娶一个官宦子女,然后继续和她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关系,她依旧什么都不知道。
这样的结果,是最好的,也是最坏的。
他知道,如果由自己亲自捅开这层关系,那个人,也许会逃开,一旦那个人想要躲开一个人,那上天入地,也肯定是找不到的。
告诉她?还是不告诉?
做一辈子的朋友?还是冲动着逼着她用正视男子的目光看自己?
就在这样的纠结中,迷迷糊糊睡去。
醉曦回去后天就黑了下来,事实上真如此,她真没把梵萧那个算不上吻的吻放在心上,只当那个人闹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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