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请您雨露均沾 六卷335、喜雨(六千字毕)

    因天儿干热无雨,园子里的人便都爱到水边儿去。大人们如此,孩子们就更是

    这般。

    这偏也是忻嫔心下最紧张的。

    终究她的八公主,是有些与众不同的。

    其实她想多了,那八公主终究原本就是女孩儿家,那后来多出来的把儿,也只

    是转胎药催生出来的额外零碎儿,本不影响她本体的,故此那孩子隔着衣裳看起

    来,跟普通的女孩儿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分。

    便是衣裳下头,也都在最最隐秘的腹股之处,才有那么一道小小的疤痕——终究

    那刀子动得早,刀子匠的手艺也精到,且小孩儿皮肉长得又快,那伤疤早已很小了。

    可终究是忻嫔心下有鬼,便总觉着自己的八公主不可见人;若是叫外人多看几

    眼去,仿佛就能瞧出来什么似的。

    故此这圆明园的后湖上,便是天天儿都能听见小七、永璐、啾啾、拉旺他们戏

    水的笑声,八公主听了着急,也想出去玩儿去,都被忻嫔死死拽住,给关在院子

    里,不准开门儿。

    八公主终究小,如何能明白额娘的心事,这因打不开门,便委屈得只趴在门上哭。

    忻嫔心下也不好受,只能抱着闺女哄,寻个理由来给孩子听,便只说,“……你

    姐姐啊,就是玩儿水的时候儿出的事儿。也是在这园子里,她含着枣核儿在那泉水

    里的石头上蹦——若那会子不淘那个气,兴许后头也就不会没了。”

    “舜英好孩子,你听的名儿啊,叫‘舜英’,与你姐姐的名儿同出于《诗经》里的

    同一首诗。那诗里说,‘有女同车,颜如舜华’、‘有女同行,颜如舜英’……你瞧啊,

    你跟你姐姐的名儿,都是说木槿花儿呢。故此你们两个的命也是连在一块儿的,额

    娘自终究不放心叫你再到水边儿去。“

    一岁半的女娃娃,便是能比男孩儿早慧些,却终究还是这样幼小。听不懂额娘

    在说什么,但是却也被额娘脸上的哀戚所感染,这便也好歹停了哭闹,只怔怔看着

    额娘罢了。

    忻嫔便也欣慰伸臂,将闺女抱进怀里。

    她知道,因为失去了舜华的缘故,她对舜英更要加一千一万倍的小心去才行。

    她决不能再叫舜英出了任何闪失,尤其更不能叫外头人知道了舜英身上的秘密

    去——她绝不准,她们有机会用这个话柄来伤害她的女儿去

    终是当娘的,便是白日里拼命拦下了孩子,待得暮色四垂之后,还是悄悄儿带

    着舜英到水边儿走走。

    水边儿的夜晚,也自有夜晚的好处,便譬如头顶的星、草里的萤火虫。

    光虽幽弱,却也能璀璨直达心底。

    八公主舜英从下生以来,一直陪她关在那不见外人的咸福宫里,便是挪进园

    子,也都是独门独户的小院子住着;只要能走出那扇紧闭的门来,看一眼外头广阔

    了一些的天地去,那孩子总是高兴的。

    这晚,舜英循着水边追萤火虫,嬷嬷们都跟着一起跑远了,忻嫔却听得身旁草

    丛里仿佛有簌簌之声。

    忻嫔给乐仪使了个眼色,乐仪急忙向前去,叫着嬷嬷们追上八公主,带着舜英

    先回宫去。

    忻嫔由乐容陪着,停下脚步,目光凌厉盯向那树丛里去,“……谁在那里?”

    这园子里不比宫里,宫里是宫墙规整,墙内外都并无格外的花草去,兼着每个

    宫门、每条长街上的门口处,都有太监值守。故此别说闲杂人等,就是个苍蝇都不

    能随便儿飞过去;

    可是园子里就不同了,终究没有那么多道宫墙齐整的划分,中间还有太多的山

    水花木去,藏起个人来看不见,是怎么都避免不了的。

    听得忻嫔厉声问,那树丛里簌簌晃了晃,还是走出一个宫装的丽人来。

    忻嫔也微微扬眉,“哦?鄂常在?怎么会是你?”

    鄂常在的身份一直有些尴尬,虽说是鄂尔泰的侄孙女,可是阿玛终究是叫皇帝

    给赐自尽的,即便家族显赫,然自己处境堪忧。故此她进宫以来,一向都是深居简出。

    能与忻嫔这么单独打个照面儿的机会,这些年来都一共没有几回。

    她这日也是实在闷得慌了,这才出来走走。也是不想撞见人去,这便同样赶在

    夜晚里出来。

    鄂常在尴尬笑笑,“给忻嫔娘娘请安。”

    “皆因天儿热,我这便趁着日头落了,到水边儿来风凉些。不想惊扰了忻嫔娘

    娘,还请忻嫔娘娘恕罪。”

    忻嫔抬手抚了抚鬓角,“如此说来,鄂常在倒是与我想到一块儿去了。那咱们

    便一处坐坐,给彼此也是个陪伴,鄂常在可否赏这个脸?”

    鄂常在有些尴尬,有心想推拒,可是忻嫔都用了这样的字眼儿,叫她实在却之

    不恭。这便勉强笑笑,“能陪忻嫔娘娘说说话儿,那自是小妾的荣幸。”

    两人在一角水榭坐下。

    忻嫔瞟乐容一眼,“水边儿蚊虫多,便将灯笼熄了吧。总归这会子是在这儿坐

    着,又不用照着路。”

    乐容便将灯笼熄了。

    鄂常在便也吩咐自己的位下的官女子,将灯笼同样熄了。

    忻嫔隔着黑暗,瞟着鄂常在微笑,“都说爱惜飞蛾纱罩灯,咱们纵不愿杀生,

    可管不住总有蚊虫自己照着咱们的灯笼撞上来。”

    鄂常在垂首笑笑,“忻嫔娘娘说的是。”

    忻嫔转眸望那后湖上。

    湖水潋滟,纵是夜晚,水面上也有星月光辉涟涟;加之远处各宫苑里的灯光,

    一并交织着,隐隐也可以照见彼此的眉眼轮廓去。

    忻嫔收回目光,含笑道,“我也听见五阿哥的所里,传出喜信儿了。五阿哥今

    年十九岁了,还是头一个孩子,真是金贵,可喜可贺。”

    “便连愉妃娘娘都顾不上天上这毒日头,每日里都在宫里陪着。心下必定是别

    提多高兴了。”

    鄂常在倒是眉眼之间略微有些黯然。

    虽说她堂妹是永琪的嫡福晋,可惜这回为永琪生下头一个孩子的,却不是她堂

    妹这个嫡福晋,而只是永琪身边儿的侍妾英媛。

    忻嫔小心瞟着鄂常在的神情,便又轻轻一拍掌,“我还说少了。五阿哥就是个

    有福气的阿哥,这会子要有第一个孩子了,听说第二个孩子也已经在另外一个内眷

    的肚子里了,再过几个月也要下地儿了。”

    忻嫔拍着手,“哎哟,五阿哥这可真是双喜临门!皇上不待见大阿哥永璜,却

    还是对永璜留下的绵德阿哥、绵恩阿哥两位皇孙,那喜欢的劲儿哟;皇上这么看重

    五阿哥,那皇上对五阿哥这两个孩子,也必定超过绵德阿哥、绵恩阿哥多少倍去!”

    叫忻嫔这样一说,鄂常在便更加黯然。

    因为永琪的第二个孩子,还不是她堂妹怀的;而是永琪另外一个侍妾,还是个

    汉姓女胡氏的怀着的。

    此时永琪才十九岁,还住在宫里未曾分府,故此身边儿的妻妾本来并不多,就

    这么几个。可是英媛怀了,胡氏也怀了,偏偏是她堂妹这个当嫡福晋的,还是没有

    动静。

    鄂常在心下也不由得画魂儿——便如她自己一般,她堂妹更是鄂尔泰的亲孙女

    儿。而凭皇上当年对鄂尔泰、张廷玉两派之争的痛恨,将鄂尔泰都挪出贤良祠了,

    故此那五阿哥永琪对皇上给指了鄂家的孙女儿当嫡福晋,颇有些不欢喜。

    故此永琪对这嫡福晋,自成婚以来,一直十分冷淡。

    此时若以子嗣之事而论,倒当真坐实了这个传言去。

    鄂常在自己的身份如此尴尬倒也罢了,原本对这个堂妹还多有指望的——终究鄂

    常在自己的父亲被皇上赐自尽,可是这个堂妹的父亲终究还是四川总督啊,是封疆

    大吏,好歹依旧还有些分量的。

    若永琪有承继大统的一天,这个堂妹自然问鼎中宫,那她鄂家便还有复起之

    日,再不用背着此时这般沉重的包袱去。

    可是……此时看来,她心下却生起失望之虞

    夜色无声地奔涌,在两人中间儿聚了又散。

    忻嫔轻叹一声儿,“说起来,这索绰罗氏家的姐妹,当真是一个儿比一个能

    干。虽说也都是内务府包衣旗下的,可是上一辈儿,观保和德保两兄弟在前朝都成

    为大员不算;这小一辈儿的女子,在这后宫里,照样儿出类拔萃,不肯屈居人下。”

    “那当堂姐的玉蕤,在令妃的宫里是大红人儿,后宫上下谁不当半个主子看待

    去;这堂妹英媛呢,以皇子使女的身份,竟然越过嫡福晋去,抢先儿怀了五阿哥的

    第一个孩子。”

    “说是幸运么?运气应当是有的,可是恐怕这里头更多是脑子聪明,多有心计

    使然吧。”

    鄂常在便眯了眯眼。

    忻嫔便笑了,“玉蕤在宫里这么多年,又是令妃身边儿第一红人儿,对这后宫

    争宠之事,最是熟稔不过。倒不知道,她私下里可否传授了机宜去给她堂妹,这才

    助得她堂妹抢先拔得头筹去?”

    “又或者说,便不是玉蕤自己的传授,又会不会是令妃经由玉蕤的口,传了什

    么话儿过去?”


    鄂常在眸光倏然一闪,抬眸紧紧盯住忻嫔。

    忻嫔却垂首,避开了鄂常在的目光,轻轻又是一笑。

    “那玉蕤如此照顾她妹子,叫她妹子今日有了这个荣耀去;鄂常在,你同样儿

    当姐姐的,怎么能这么袖手旁观去?”

    “她们两个好歹还都是包衣奴才,而你姐妹,一个是常在小主,一个是皇子嫡

    福晋啊,凭什么就要受着她们蹬鼻子上脸去?”

    鄂常在呼吸骤急,唇角轻轻抖动,仿佛有许多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

    忻嫔静静端详着,不着急,却是轻轻一叹,点了点头,“鄂常在自然不想的,

    我都明白。只是鄂常在天性良善,不爱与人争斗。这一切有来的这样突然,叫鄂常

    在也是措手不及罢了。”

    忻嫔自己缓了一步去,等着鄂常在心情平复,这便将话题又宕开一笔。

    “那索绰罗氏虽说是内务府旗下的包衣奴才,不过好歹还是满人,家里也是包

    衣世家,倒也罢了;可是那胡氏却是个汉姓女,倒是跟令妃如出一辙!”

    “这内务府旗下的汉姓女啊,真的都了不得呢,个顶个儿地有手腕儿魅惑男

    人,拼命往上爬。索绰罗氏前脚刚有了孩子,她后脚紧跟着也有了,这风光倒是半

    点都不肯输给旁人去。”

    “说来说去,索绰罗氏和胡氏,出身都是内务府旗下的包衣奴才!不过是皇子

    所里的使女,却敢抢在嫡福晋头里狐媚皇子去,一个个儿的都安得什么心,自都不

    是安分的人!”

    鄂常在深吸一口气,手指头已是紧紧扣住了袖口去。

    可是……她一个常在,位份低、不受宠,她还能做什么去?

    她便是紧紧攥住了袖口,末了也还是不得不重新垂下头来。

    虽隔着夜色,忻嫔却也瞧得见鄂常在这转瞬之间的变化。她唇角微微一勾,

    “其实啊,虽说皇上这会子还没正式立储,可是五阿哥的势头,便是咱们这些深宫

    妇人,也都能隐约瞧出几分了。”

    “大婚之后还不分府出宫去,这便是皇上暗中隐隐已有属意;更何况早年间,

    三位年长的皇子谒陵去,皇上都将咱们五阿哥排在首位呢。”

    “如今前朝后宫,谁不是心下都悄悄儿看好了咱们五阿哥去?若将来五阿哥的

    好日子来了,鄂常在你堂妹,自然是元妻嫡后。便是暂且无子,却也没人能夺得去

    她的正宫之位。”

    “不过……该怎么说呢,嫡妻的位子是没人能夺去,可是却终究保不住有人会母

    以子贵啊。一个皇后,若自己没有儿子,便要眼睁睁看着别人的儿子继承大宝去。

    若此,那个中宫之位便是空的,仿佛一个笑话儿罢了。”

    鄂常在懊恼地别开了头去。

    忻嫔笑笑,“自然,现在说这些都早。况且这些话,也不是咱们好担心的。只

    是从今日起,便是所有的担子都由你那堂妹自己一个人扛起来罢了。想你母家的荣

    辱,全都落在她一个人肩上,也着实是难为了她。”

    “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从此怕是再没有欢笑了。鄂常在好歹也是当姐姐的,

    同在这后宫里,好歹多陪陪她吧。”

    鄂常在的一颗心跳得激越起来。

    她霍地扬头,“我知道是我无能!同样都是鄂家的女儿,我进宫这些年,只能

    是个无声无息的常在。自己得不到皇宠,没办法给母家挣个脸面倒也罢了;如今还

    要眼睁睁看着妹妹在皇子的所里如此委屈,我却还是半点忙都帮不上!”

    “忻嫔娘娘,我也不想的!——可是,就凭我此时的处境,我还能做什么?”

    “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在这宫里无依无靠,皇上不待见,母家也依靠不

    上。我勉强求生已是不容易,我又还有什么法子去?”

    忻嫔凝着鄂常在,便也轻叹一声儿,“也是。好歹原本因为五阿哥,你跟愉妃

    娘娘还能攀上个姻亲去,彼此能有个依靠——可是啊,这会子愉妃娘娘自然更盼着孙

    儿,这便也一颗心都挂在那两个侍妾格格身上去了。”

    “她并非不疼你妹妹,可是她这会子终究顾不上,终究要更疼孙子些。鄂常

    在,你也多体谅罢了。”

    “……不说旁的,她这会子为了叫那索绰罗氏能母子平安,这还特地跟令妃去求

    了玉蕤,带着一起回宫去了。想来啊,因为索绰罗氏这个孩子,愉妃与令妃必定更

    为交好;愉妃卖令妃的面子,也得对玉蕤这个妹妹,格外地疼爱去了。”

    鄂常在一时心潮翻涌,心口和嗓子眼儿都堵着,说不出话来。

    忻嫔凝着鄂常在,“这本是鄂常在你的家事,我本不该多嘴。我只是看不惯令

    妃在这事儿上跟着搅和去!”

    “五阿哥和五福晋,好好儿的少年夫妻,本来可以相亲相爱的,如今却变成宠

    妾负妻、叫两个包衣使女,一个一个儿地都爬到嫡福晋头上去作威作福去!这便活

    脱脱又是令妃自己在宫里的模样儿——我便实在看不惯,也替鄂常在你姐妹咽不下这

    一口气去!”

    “若我是你姐妹,我必定不肯咽下这一口气去。便是斗个鱼死网破,也别想叫

    两个奴才爬到我脖子上作威作福去!我身为嫡福晋该得的得不到,便也没的叫你们

    两个奴才先抢了去!”

    “可既然你们两个奴才不分尊卑,敢抢在我头里去,那便是你们有错在先,便

    什么都怨不得我去——许你们不仁,就别怪我无义!”

    忻嫔双眼陡然生寒,在这夜色里,铮铮如冰。

    “不是敢狐媚皇子,抢先怀孩子么?我叫你们生不出来!”

    “便是侥幸生下来了……我也绝不准他们活下来!你们那母以子贵、自以母贵的

    念头,便都成了春秋大梦去吧!”

    在这样的夜色里,人更容易被困在自己心里那个小小的世界里出不来。旁边儿

    又有忻嫔这样的添柴加火,鄂常在素常那样哑忍的性子,这一刻也终于再按捺不

    住,已是腾地站起来。

    “我并非没有此等念头!只是——我一来办不到,二来也已是迟了。那孩子,就

    在这几天,便要落地儿了!”

    “况且这会子永琪、愉妃娘娘他们必定都在身边儿守着。我又在园子里,回不

    去宫里,我还能做什么呢?”

    忻嫔淡淡地扬了扬眉。

    “便是这会子已是迟了,即便暂且毁不掉那一对母子去,也可暂时毁去她们的

    根基啊……人呢,总不是无藤之果,想要在这后宫里生存下去,必定都要有些枝枝蔓

    蔓的倚仗才行。”

    “那索绰罗氏能这样嚣张,她凭的是什么?那自然是玉蕤这个姐姐,又或者说

    是,玉蕤身后那个隐隐的令妃吧?”

    六月初十日,宫里传来好消息。五阿哥的格格索绰罗氏英媛临盆,诞下一位小

    阿哥来。

    这便是永琪的长子,皇帝和愉妃的长孙。

    头一胎便得男,永琪和愉妃自是欢喜得不得了。那英媛一时间成了五阿哥所里

    的大功臣,愉妃都亲自陪着,一应亲手照料。

    生男的消息在圆明园里传开,众人心下便更有些眉目了——愉妃今年晋位贵妃,

    当真是上天注定,谁拦都拦不住了。

    况且皇上下旨,就要在六月十一日在宫中举行大雩之礼,向天祈雨。

    带着这样儿刚获皇孙的欢喜去祈求天佑,这便是多好的意头,叫人不羡慕都不行。

    说也离奇,六月十一这一天,皇帝在寰丘行大礼之后,果然当真天降大雨,且

    大雨从早下到晚,持续了一整天,将久旱的大地,旱情大大缓解了去。

    天下的百姓欢喜,皇帝更是欢喜不禁;愉妃和永琪母子两个更是心下压不住的

    狂喜。

    这个孩子来得实在太是时候。

    六月十一日的晚上,后宫和园子里便都传遍了吉祥话儿——都说五阿哥这个长

    子,是得天佑的福气降世而来;就为了解皇祖心头之忧,解天下万民之难来的。

    而这个晚上,皇帝从寰丘归来,没有回圆明园,而是直接回宫,驾临五阿哥所

    里,去看望这个吉祥的孙儿

    这个晚上,园子里的嫔妃们,心事各异。

    婉兮坐在窗下,听外头雨声敲窗,教小七和拉旺写大字。

    “这首诗夜喜雨》,最是应今天的景儿不过。你们两个可好好写,更得默下

    来。等明儿你皇阿玛回来了,你默给他听,他必定欢喜。”

    小七认真地一笔一划写大字,却还是在写完一句后,不由得放下笔去,跑过来

    抱住婉兮。

    “厄涅,你说今儿终于下雨了,皇阿玛欢喜,天下百姓也都欢喜。那厄涅呢,

    也欢喜么?”

    婉兮抱住小七,抚着她柔软的发丝微笑,“厄涅自然欢喜啊,怎么会不欢喜呢。”

    “况且为你五哥诞下孩子的那位格格,还是你玉蕤姑姑的妹妹。那无论从你五

    哥这论,还是从你玉蕤姑姑那边儿论,厄涅自然都是欢喜的呀。”

    小七却埋首下来,“……可是厄涅原本不是说,皇阿玛今晚上会回园子里来看小

    七的么?可是皇阿玛他,怎么还没回来呀?”

    婉兮抱着女儿,轻声安慰,“因为,下雨了呀。天黑路滑不好走路,再说你五

    哥刚刚有了孩子,你皇阿玛理应回宫去看看他们呀。”

    “小七咱们不急,啊;明儿一大早,你皇阿玛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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