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百多公里的路,胡子硬是用了一个小时赶到了,只是这一路的路况并不怎么好,大部分都是非常颠簸的土路。
等来到宝山公墓的山脚下,我下车时整个身体都有散架子的趋势了。
我一边活动着身体,一边四下看了看,胡子比我懒一些,他没急着出来,坐在车里吸了根烟,想缓一缓。
二郎说葬礼在这里举行,而这葬礼再肯定也会来一些人,山脚下肯定应该停着几辆车才对,但从实际情况来看,这里很空挡,只有嗖嗖的冷风。
我心里犯懵。这时不远处的一个土坯房里有动静,从里面走出一个中年汉子。
这汉子留着一个光头,穿着破破烂烂,看表情还有些呆傻。别看我从没见过这人,但之前听朋友说过宝山公墓的事,尤其说过这光头。
他叫大伟,是个孤儿,也是整个宝山公墓的守墓人,而且他这人,脾气有些怪。
要是有人过来扫墓或下葬,如果不先把大伟弄得乐呵了,他保准事后去墓上捣乱,但要是让他开心了,他甚至能不管山上不能有火的规矩,让扫墓的人在墓前烧纸。
我打心里把大伟称为滚刀肉,而且像这种倔毛驴子,绝不能随便惹。
我对待这种人,有我的办法。我先客气的跟大伟打了声招呼,又回到车里,在副驾驶抽屉翻了翻。
正巧这里有一包没打开的烟。我把烟拿出来,又硬生生塞给大伟。
大伟原本绷着脸,现在看到这包烟。他表情缓和不少,还一咧嘴乐了。
他问我,“你大清早来这干什么?”
我反问他,“今天有下葬的么?”随后我又强调,“我是来参加葬礼的。”
大伟摇摇头,说查老黄历的话,今天不是下葬的好日子。
我听出这话的言外之意了。我因此纳闷上了,而且我相信自己没听错,二郎确实让我们来的是宝山公墓。
我掏出手机,想给二郎打电话。
这时大伟正闷头撕烟盒的包装呢,他倒挺有瘾头的,这就想尝尝我给他的烟。
而突然间,他又像想到什么一样,猛地一激灵,还哇了一声。
我承认自己被这一声吓了一大跳。我还敏感的往后退了半步,看着他。
大伟盯着我,念叨说,“三眼哥说一会有两个人过来,难道你是其中一个?”
我心说什么三眼哥?但我又一个顿悟,心说二郎、二郎,他不就是三眼么?
我急忙对大伟点头。大伟盯着我打量一番,他的呆劲一定又上来了。他哼了一声说,“三眼哥告诉我,来的两个人,有一个是满脸胡子的,而你白白净净,外加就只是一个人,所以你肯定不是那俩人。”
大伟还忍不住来脾气了,指着我说,“你想假冒三眼哥的朋友,还拿一包烟贿赂我,说!你到底有何居心?”
我想解释几句,但又一想,我跟大伟说有什么用?也很容易对牛弹琴。
我对着比亚迪喊了一嗓子,让胡子下来。
胡子还剩点烟没抽完,但他听我话,这就打开车门,站了出来。
胡子也误会了,看着大伟面色不善,他以为大伟要惹事呢。
胡子把眼珠子一立,也变得凶巴巴的,走到我面前后,他瞪着大伟问,“哥们,有啥梁子?”
大伟并没在乎胡子这话,反倒也瞪着胡子的一脸连毛胡须,他突然哈哈笑了,连连赞道,“对劲,就是你俩,而且你这人的胡须都这么茂盛,岂不是身上其他地方的毛更浓么?”
胡子哼了一声,说何止是浓那么简单,他还根深体壮呢。
大伟嘻嘻怪笑着,拿出跟胡子对脾气的架势,又要胡扯。
我可不想任由他俩这么聊下来。我强行打断,并问大伟,“二郎交代你什么事了?”
大伟一下子变得一脸严肃,还规规矩矩的把烟盒送回来。
这是我送他的,我本来没想要回来,也就推脱几下,谁知道大伟不同意,硬是要给我,还强调,二郎哥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他不能跟朋友要东西。
我再次被大伟的逻辑打败。等看着我收好烟后,大伟又招呼我俩上比亚迪,他要当司机,还要把我们带到另一个地方。
我有个猜测,真正的葬礼,并不在宝山公墓。
我为了赶时间,没多问,也跟胡子赶紧上车。
我原本觉得胡子开车就挺快挺毛楞的,谁知道这大伟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比亚迪,简直跟个火箭一样。我和胡子都坐在车后面,我怀疑自己的屁股,一直就没实打实的坐到车座上,总处在来回颠簸的状态下。
大伟用了五分钟,让比亚迪绕过宝山公墓并顺着一条不起眼的小路,往一片山坳中开去。
最后车停下来后,我看到眼前是一小片墓园,这里跟宝山公墓相比,显得更有规格、更讲究一些。
我怀疑这个墓园并未对外公开。胡子更是念叨说,“宝山就是哈市最好的墓地了,听说买个墓,都得十万二十万的,而这里的墓,岂不更值钱?”
大伟嘘了一声,还对着这片墓园,恭恭敬敬的拜了拜。
我看得出来,他不像让我们在这些死者面前多讨论墓的事。他随后招呼我俩下车。
跟刚才相比,我浑身难受的更厉害了,至于胡子,更别提了,他捂着屁股,非说自己的痔疮可能犯了。
大伟指着一个方向,那是整个墓园的一个角落,有五个人正站在那里。其中一个还趁空回头看了看。
我依稀辨认出来,他是二郎。
大伟没带我和胡子过去,他把车钥匙交给我,又一转身,拿出步行回去的架势,走着离开了。
我和胡子也没管大伟,我俩一起奔向角落,跟二郎汇合。另外这么离近了,我发现有件事出乎我意料。
这次下葬的,不是一个人。我看到两个新墓碑,墓碑上面没有死者的真实姓名,也没有生猝年。
我观察这俩墓碑,其中一个写着魔盗,另一个写的是狂叟,这都是死者的代号了,而且在代号下面,镶嵌着全是一个又一个的勋章。
我知道魔盗的尸体,从藏地运回来了,另外狂叟就是老更夫了。
我形容不好这一刻的滋味。而且除了我和胡子以外,参加这次葬礼的,还有二郎、铁驴和三名陌生男子。
铁驴正蹲在狂叟的墓碑前,把一个黑盒子里的勋章拿出来,一个个的往上钉呢。
二郎先给我和胡子一点点时间,随后他悄声说,“磕几个头吧。”
我和胡子默契的一起跪了下来。以前在藏地,我对着魔盗的尸体拜过,但当时,我心里没太大感触,这次看着老更夫的墓碑,回想着我跟他接触过的一幕幕,尤其他还那么倾囊相授的教我和胡子身手。
我的心跟碎了一样,眼泪也一下子夺眶而出。
我精力不集中,忘了自己磕了几个头。胡子原本跟我一样,只是默默的流泪,最后他还忍不住哭出声来。
我听他哭的那么惨,那么撕心裂肺,我暗叹了句,心说胡子果然是个重情重义的好爷们,我跟他比,还是差了一截。
但没想到,胡子又忍不住边哭边念叨几句。他的意思,师父就这么死了?你还没把身手全传授出来呢,另外胡子他把魔盗留下来的那个记载养灵猴的笔记弄丢了,魔盗这么一死,他还想养灵猴可怎么办?
我突然有个念头,心说胡子之所以哭的这么伤心,貌似有些动机不纯
但胡子只是这么念叨几句,等我们磕完头,他就又闭嘴不多说了。
铁驴很快也把勋章都镶完。有个陌生男子,走到两个墓碑前,他还从兜里掏出一份资料,当我们面念起来。
这资料记载的,都是魔盗和狂叟的一些生平事迹,不过并没包括两人的姓名和个人信息。
我听的很仔细,刚开始,我有些诧异,随后是震惊,最后我整个人都快锈住了。
我本以为魔盗和狂叟是特警呢,但按资料介绍的,我心说这俩人拿特警来形容都轻了,更像是特工、特务这类的。而且资料中提到这么一句,这俩人归属于总参某部。
至于他俩这辈子立的功劳,每一个都堪称惊天动地,甚至我和胡子经过的那些渔奴案、邓武斌的案子等等,跟魔盗和狂叟做的任务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我还偷偷瞟了胡子一眼,胡子更是一脸懵逼样,估计这一刻的心情,跟我差不多。
整个葬礼持续了半个钟头,这期间我有些稀里糊涂的,也没留意具体过程,最后二郎带头,我们蹲在这俩人的墓碑前一起烧纸。
我跟二郎挨着。我趁空悄悄问他,“杨倩倩和古惑没来么?”
这也是我心头最大的一个疑问,都说人死为大,这俩人跟老更夫的关系都不一般,他们不应该把葬礼这么重要的事忘了。
二郎不多说,只是简单的回答几句。那意思,这俩人都有紧急事要做,等忙完了,或许是几天后吧,他们会赶过来的。
打心里说,被这么一回答,我反倒更好奇。但我懂规矩,没再多问。
等烧完纸后,二郎也没多待的意思,他对那三个陌生男子一招手,这就要离开。
我和胡子本想随着二郎,但二郎把我俩拦住了,指了指铁驴。他还拿出犹豫的样子,过了几秒钟,他才又说,“陪一陪铁驴吧,而且他有话跟你们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