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德帝看到顾琳琅的尸身,不由得火上心头,他抬目,似乎想要在在场的人群中寻找出凶手。
而众人目光所看的方向已经说明了一切。
冯兮和则自如地站着,在漫天的风雪中,等待着仵作前来验尸,并且说出顾琳琅的死因。
“是你杀的琳琅?”昌德帝微拧眉,他身侧的太监为他披了一件明黄色的厚实披风,用来御寒。
顾琳琅就算再怎么刁蛮任性,可是她没有过多的心机,多年来,一直被他捧在手心,哪容得了别人说杀就杀。
“禀陛下,没有。”冯兮和如实道:“臣妾闲来无事,来此处遇见赵侯爷,赵侯爷坚持要跟臣妾下一盘棋。然后,他输了,就走了。接下来,就是这两个宫女过来,莫名其妙地发现了七公主的尸身,指认臣妾是凶手。”
昌德帝转眸,问阿慈:“是你们发现了七公主的尸身?”
阿慈点点头,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并坚决声称没有见到赵初。
阿细也附和着阿慈的话。
不多时,仵作赶到此处,给顾琳琅验完尸之后,他用镊子从顾琳琅的喉间取出细碎的棋子,形状颗粒皆与散落在凉亭中的无异。
“回陛下,七公主是被人从口中强行塞入大把的棋子,导致呼吸不畅而亡。”
话落,众人见着冯兮和,眼中已多了几分猜忌。
“陛下,七公主的手中攥着一样东西?”仵作从顾琳琅的掌心拿出一颗色泽殷红如鲜血般的珠子,送到昌德帝的面前。
昌德帝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一颗红珊瑚。
云小妹甚是惊讶地捂住唇瓣,昌德帝转头询问,才听得她说道:“陛下,你记不记得,数月前,你赏赐了臣妾一对由临遥国进贡的红珊瑚耳钏?”
昌德帝细细地回想,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听得云小妹继续说:“在今晚的宴会后,臣妾曾将它转赠给裕王妃,以表心意。可是,如今,它却出现在七公主的手中,莫非……真是裕王妃……”
她一边说着,一边流露出惊恐的神情。
赵初朗声道:“裕王妃,本侯记得你有一点武功底子,若是想要对付七公主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本侯猜想,会不会是裕王妃你谋杀七公主时,她揪下了你耳钏上的一颗红珊瑚,你没有注意到,就匆匆忙忙地将她拖过去埋了。”
赵初看了看冯兮和的右侧耳垂,见冯兮和抬手,捂住左耳,他便说道:“裕王妃,你是不是该把你的两只耳钏都取出来,让大家看一看,是不是真少了一颗红珊瑚?”
“相信二皇子殿下也是如此做想。”
听罢,顾锦城思忖了一番,他看着冯兮和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探究,“裕王妃,你要如何给父皇一个交代,或者你说你是无辜的,又想如何证明你的清白?”
冯兮和的眸光扫过众人,最终停留在点缀着寒梅的白雪上。
“清白,是证明给在乎我的人看的。你们在场的,又有谁在乎我的清白?”
她连看都没看顾锦城一眼,顾锦城的心中忽觉一凉。
这时,顾时引缓步从远处过来,他的面色微沉,凝眸道:“是谁说本王的王妃杀了七公主?”
众人皆是低头,保持沉默。
顾时引便转头,问冯兮和。
冯兮和将除了昌德帝之外的人,都指了一遍。
“你先站到本王身后去。”
话落,冯兮和便听话地站到了他的身后。
只见顾时引摇着竹节骨的折扇,勾唇笑道:“莫说人不是她杀的。就算是她杀的,本王也允了。”
“本王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以后杀人放火这种小事,就不要多跟她计较,真要念着,那就来找本王,本王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陛下,你说是吗?”顾时引的眸光转到昌德帝的面上。
昌德帝的脸色有些难看,他轻咳了一声。
顾锦城侧目道:“裕皇叔,可是,今日,死的是本宫的妹妹,她可是你的侄女。难道你也不计较吗?”
顾时引深思了一番,微一挑眉,“本王的侄女挺多的,但是,娘子就只有一个,算起来,还是要娘子比较划算。”
赵初接话道:“裕王爷,你当众包庇杀人凶手,这话说出来,只怕会让天下万民寒心,你又该如何去令众将继续对你表示信服?”
他就不信,若是冯兮和杀了顾琳琅,顾时引却有意包庇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将领们的心中不会有猜忌。
“捅出天大的篓子,那也是本王自己的事,就不劳赵侯爷费心。”顾时引依旧没有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而冯兮和扯住他的衣袖说:“王爷,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跟他们说清楚,免得让他们说你仗势欺人。”
顾时引微一颔首,让冯兮和从他背后走了出来,潋滟凤眸中含着笑意。
冯兮和平心静气地前去,凝视着云小妹,“方才,云嫔娘娘你说,是你赠送给本妃的红珊瑚耳钏,这事,的确是不假。当时,在场的诸多人都看到了。”
“可是,云嫔娘娘,本妃先问你一句话,本妃右耳上的红珊瑚耳钏是你帮忙佩戴上去的,对吗?”
“确是如此。”云小妹点头。
冯兮和复又问道:“这对红珊瑚耳钏是分左右耳的,自从你给本妃佩戴上之后,本妃就没有将它取下来过,对吗?”
“你可还记得每一只耳钏上面有几颗红珊瑚珠子?”
云小妹想了想,回忆道:“如果本宫没有记错的话,每一只耳钏上是有七颗红珊瑚。但是,现在,七公主手里有一颗,你另外一只耳钏上面,应该就只剩下六颗红珊瑚。”
“云嫔娘娘,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本妃是在佩戴着红珊瑚耳钏时,谋杀的七公主,然后,七公主从本妃的左耳上揪下一颗红珊瑚。等本妃发现少了一颗红珊瑚之后,已经将人埋好了,所以,本妃就将另外一只耳钏藏了起来?”
云小妹凝神细思,听上去,跟他们所想的说辞一样,可是,她总是感觉哪里怪怪的。
须臾,她抬眼,“还请裕王妃你,把另外一只红珊瑚耳钏拿出,让大家看一眼,是否只有六颗红珊瑚。”
冯兮和这回倒是没有拒绝,她的掌心徐徐打开,本该在左耳上的那只耳钏此时就躺在她的手心。
耳钏上的六颗殷红珊瑚,色如鲜血,与顾琳琅攥着的那颗无异。
赵初的眼睛骤亮,冷声道:“裕王妃,你是承认,是你杀的七公主?”
“你这种大大方方的认错态度,说不定能让陛下网开一面,对你从轻发落。”
他还特意看了一眼顾时引,只觉这回,怕是连顾时引都庇护不了她。
冯兮和却不以为意地别开眸子,“赵侯爷,本妃只是遵从云嫔娘娘的吩咐,将左耳耳钏拿出来,给大家过目,而并非说,本妃已经承认杀人。”
赵初冷冷道:“如今,罪证确凿,你还想作何狡辩?”
顾锦城温润的双眸微微转过,没有说任何话。
“诸位,有件事情,本妃需要跟你们解释一下。本妃从小就怕疼,当年,母亲为本妃穿耳时,只穿了一只右耳,本妃便难以忍受疼痛,不愿意再穿左耳。”
“从那以后,母亲劝过本妃很多次,可是,直到母亲过世,本妃都没有愿意再让穿左耳,也没有人想给本妃穿耳。因此,本妃平时一般不带耳饰。”
“就算不得不佩戴,也只会选择耳珰一类,不需要耳孔的耳饰。”
冯兮和说到这里,徐徐将披风解下,将左耳完完全全地露了出来,众人细细地看去,才发现她的左耳上,的确是没有耳洞。
“所以,云嫔娘娘,你刚才所认为的那种可能,根本不成立,因为,本妃压根就不能将左耳耳钏佩戴上去,七公主又是如何在挣扎时,从本妃的左耳上将红珊瑚扯下?”
“总不该是本妃自己把耳钏拿出来,递给她去扯吧?”
冯兮和的心中则是唏嘘不已,当年,她真不该拒绝母亲,以至于母亲过世后,再也没有人能够为她穿耳。
跟前世所遭遇的痛苦比起来,幼时的那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顾时引的眸色渐深,盯着她的耳朵,唇边的笑容已然消弭。
他觉得现在的冯兮和,与八年前所见,有了很大的区别。他很想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整个人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云小妹的脸色煞白,穿耳是每个女子都必会经历的一个过程,刚才,她见冯兮和的右耳上有耳孔,也就理所应当地认为冯兮和的左耳也该是有耳孔的。
可是,她没有想到,事实竟然如此。
“云嫔娘娘!”冯兮和接着转过头来,对云小妹笑说:“如今,本妃摆脱了谋杀七公主的嫌疑,那不如,我们就来查一查,七公主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
云小妹的眼神恍惚,低眸道:“裕王妃想要怎么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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