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恩吓得直接跪伏在了地上,他一个内侍能够走到今日,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能力。
他看出了裴旻这不是说笑,慌乱之下,直接一头磕在地上,高声道:“郡王冤枉,在下冤枉啊!一定是有人构陷在下,小人对朝廷一片忠心……”
裴旻不耐烦的道:“动手!”
见兵卒气势汹汹的逼来,“我,小的……”王承恩已经语无伦次,骇得腿都软了,就瘫倒在地,哀声道:“郡王饶命,此事并非我一人的主意,黎敬仁、林招隐、尹凤祥都有过明里暗里的指示,让小人避免战火蔓延到洛阳……”
见裴旻不为所动,王承恩又改了态度,厉声道:“我是监军,君之宠臣,国之所尊,你们不能杀我!”
裴旻冷笑道:“我从未说要杀你,不过王监军感怀王相、杜相忠烈,亲自上城楼祭奠,一时失足,跌下城楼。这个理由,我觉得很充分……”
裴旻并不怕让世人知道王承恩是自己逼死的,他这么做只是给朝廷接受的借口理由而已。
不管如何,遮羞布还是有必要的。
看着王承恩给兵卒一步一步用兵器逼迫的跳下了潼关,裴旻深深的吸了口气,心底念道:“接下来就轮到牛仙童了吧!”
牛仙童诬陷李祎,捏造李祎拥兵自重,直接导致东北的局面崩盘,与王承恩正是半斤八两的难兄难弟。
这王承恩去了,牛仙童要是好好的活在世上,那就太不公平了。
裴旻深痛欲绝的向灵武表明王承恩的死因,让朝廷再派一监军过来,人选自是牛仙童。
裴旻在长安并没有等到牛仙童,等到的却是裴光庭。
裴旻与裴光庭并没有多少私交,但是他与裴光庭的母亲华阳夫人库狄氏关系非同一般。裴母能够认祖归宗,他能够得到李靖、苏定方、裴行俭的真传,库狄氏出力极大。
库狄氏多年前已经病故,临终前还写了一封信让自己帮衬着照顾一下裴光庭以及裴行俭这一脉的后人。
裴旻并没有额外的施恩,但却亲自为库狄氏写了一封祭文,以表哀悼。
他这一出手,人人皆知两个同姓裴家的关系,无形中等于是庇佑了裴光庭。
裴光庭一路升阶,无政敌干扰,自是节节提升,升任鸿胪少卿。
“见过郡王!”
裴光庭彬彬有礼的行礼问好。
裴旻心底知道裴光庭有“来者不善”的意思,心底始终念着库狄氏的好,不与之为难,说道:“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
裴光庭说着叙旧的客套话。
裴旻直言道:“叔叔就不用拐弯抹角了,你从灵武来这里,还不是因为我杀了王承恩?”
他是一点也不隐瞒自己逼杀王承恩的事情。
裴光庭厉声道:“王承恩这个阉竖为了一己之私,居然谎报军情,连累中原一地,尽失敌手,实在是罪该万死,即便千刀万剐也不足未过。只是……”
他语气一变,肃穆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郡王是御史台出身,更加应该清楚。法,是治国之重器,不可僭越。王承恩该死,可不能这么死。陛下体谅郡王为国锄奸的心情,此事便不予追究了。至于牛仙童,还望郡王莫要过于为难。陛下在行前已经答应我,重新彻查信安郡王一案,定会还郡王一个公道。”
裴旻听着这种官腔,冷笑道:“我觉得叔叔是误会什么了,你以为我杀王承恩,找牛仙童,是为了给王相、杜相报仇?是为了给信安郡王平反?”
裴光庭一脸茫然,显然是这个想法。
“错了!”裴旻摇着头道:“大错特错,我从来就没有给王相、杜相报仇的想法,也从来没有给信安郡王平反的念头。”
“为什么?”
裴旻自问自答:“天下人不是傻子,更不是瞎子。是非黑白,他们嘴上或许不说,心里门清。”
“信安郡王、王相、杜相为国捐躯死的壮烈,根本就不需要任何人为他们平反,也不需要任何给他们公道。这个公道,自在人心……”
他稍微平复了心情,一字一句的看着裴光庭,说道:“我杀王承恩只有一个理由,他的所作所为触及了我的底线,我裴旻要他死。同样的,牛仙童也是如此。”
“与任何人,无关!”
裴光庭傻傻的看着说话的裴旻,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想到了库狄氏,裴旻也收了收语气,说道:“看在你父亲、母亲的份上,我不与你为难。回去告诉忠王,就说牛仙童的命我要定了,他保不住!不信,试试!”
朔方灵武。
“无法无天,无法无天!”
得到裴旻的回讯,李亨再一次气得脸色发青,满腔的怒火,无处发泄,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两句话,直到裴光庭离去。
只有李辅国一人的时候,这团怒火,爆发了。
“这个逆臣,行事越来越霸道,他这是想当曹操还是刘裕?朕绝不容忍他这种蔑视朝廷,蔑视朕的态度,此贼现在不除,将来必是我朝国贼。”
李亨气急败坏的叫吼着,面对裴旻一次又一次的挑衅,城府再深的他,也把持不住。
好半晌,李亨才略微恢复了理性,问道:“剑南那里还没有回音?皇甫惟明再干什么?还不带兵前来?”
李辅国也有些心烦意乱,更是带着几分的恐惧,裴旻盯上的人,一个是王承恩,一个是牛仙童,都是宦官内侍,万一接下来轮自己,那可如何是好?
面对李亨的发问,李辅国过了会儿才道:“根据信鸽传来的消息,说是皇甫节度已经做好万全准备,他收买了哥舒翰的亲信,正准备找个机会以鸿门宴除之……”
听到这个好消息,李亨方才平复了心情,说道:“让他加快些速度,尽快将川蜀大军调来,朕实在忍受不了那贼子的嚣张。他来了,我们就有与之对抗的实力。”
“明白!”李辅国顿了顿,说道:“那牛仙童这事怎么处理?”
李亨顿了顿道:“他裴旻说杀,我们就杀?笑话,朕才不受他威胁。只是牛仙童这小人确实该死,要是叔父在,那贼子哪能这般嚣张?我要给叔父报仇……”
这弯弯绕绕的,但李辅国听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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