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远听到长安的哭声,顾不得和大黑它们纠缠便撒开四腿跑了过去。
在街角的一处,几个孩子正围着长安。
这些人中有上次用弹弓打过李怀远的潘小安,这次潘小安没有直接参于,他只是在一旁围观。跟长安撕扯的一个孩子看着挺面熟,李怀远想了一想才记起,这孩子叫杨大宝,是杨青叶堂哥的儿子,今年七岁了。这孩子被他娘惯得不像样儿。家里有好吃好玩的都先紧着他。以前长安在他家住时,杨大宝就时常欺负他。
今天两天打架的起因是杨大宝非要长安的棋,长安对别的东西无所谓,但对于这副棋却看得比命还重要。见他来抢,就拼命护着不给。杨大宝抢了几次不遂正要罢手,不料,潘小安那帮孩子刚好经过,潘小安就拿话怂恿杨大宝:“大宝,那副棋是你小姑姑买的,你也有份啊。——你该不会连一个傻子都打不过吧。”
几岁的孩子本就经不起怂恿,更经不得刺激。本来杨大宝对棋的兴趣也不甚大,此时经潘小安一挑拨,就觉得非要不可。
他像一头小牛似的向长安撞过去,长安怀里的棋子撒得满地都是。
长安慌忙去捡,杨大宝用脚踩着不让,长安的性子也被激了起来,两个孩子便厮打起来。
杨大宝一边打一边骂:“傻子,呆子,我打死你,你滚出我姑姑家。”
长安不说话只是一径地打。
两人互有胜负,脸上各自挂彩。潘小安那帮孩子却在一旁喝彩叫好。
李怀远急得上前试图去阻拦两人,不料却被杨大宝踹了一脚,疼得他闷哼一声。
两个孩子先是站着打,接着滚在地上打。
李怀远一看这样不行,赶紧飞奔回家去找人。
杨小枝去买绣品了。杨青叶和杨槐刚蒸好包子,正要开始叫卖。
李怀远用嘴去叼杨青叶的裤腿,杨青叶正忙着哪有心思管狗,轻轻一抬脚,把他拨拉开,低声道:“别闹,我正忙着呢。
李怀远仍咬着不放,两只狗眼里满是焦急。
杨青叶心下一沉,低头问道:“是不是长安出什么事了?”
李怀远松开嘴,飞快地跑外跑去。杨青叶嘱咐杨槐看着摊子,赶紧跟上李怀远。
他们赶到时,两个孩子已经在地上滚得跟泥猴似的。杨青叶把两人分开,分别查看了一下伤势,见并无大碍才放了心。接着又问杨大宝事情的原委。
杨大宝哭哭啼啼地说道:“小姑,我、我也想要棋,长安不给我,还打我。”
长安咬着唇不说话,死死地抱着棋盒。
杨青叶在心底默默地叹了口气,一边是外甥一边是侄子,也真够让人为难的。说真的,大宝小时候,她是很喜欢的。小孩子白白胖胖的,一脸的天真无邪,她时常抱他逗他玩。不过,他越长大越不可爱,性子霸道自私,爱吃独食,堂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觉得这孩子这样将来才不会吃亏。婆婆和丈夫一管孩子,她就撒泼大闹,并言里言外地讽刺道:“你也不瞧瞧你这个窝囊样儿,整天就知道死干活,三脚踹不出一个屁来。你还想孩子像你一样呢。你愿意我可不愿意。”
朱氏母子性情和软,又觉得过一家人不容易,不愿跟白春争执,渐渐也就不管了。是以,现在的杨大宝在街坊邻居的名声中仅次于潘小安。
朱氏时常叹息,心里又想着这孩子本性是好,将来总不至于太坏,也许长大了就好了。
杨青叶却不这么乐观,一棵小树从小就长歪了,长大了能会自已变直吗?再说什么坏不坏的事,这世上真正的坏人能有几个,总不能只以不坏为标准吧。不过,她只是一个姑姑,还是一个堂姑,人家孩子有爹有娘,哪里轮得了她管。喜欢就喜欢,不喜欢不理便是。
杨青叶轮流劝着两个孩子,她主要在劝杨大宝:“大宝,你看你的玩意那么多,干啥非要长安争一副棋,你又不是多喜欢。行了,今天的事就算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你要是听话,姑姑给你买好吃的。”
杨大宝对这个小姑是又怕又喜欢,听了他的话情绪本自渐渐平复了。
他抽噎着正要点头,忽然一个尖锐刺耳的声音响了起来:“大宝,我的大宝,你这怎么了?”
白春气势汹汹地过来了。她身后还跟着几个看热闹的街坊。
杨大宝本来哄好了,结果一见了娘,不由得“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白春一手揽着儿子一边指着长安破口大骂:“你这孩子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又下死手打我儿子?”
杨青叶耐着性子解释事情的原委,白春听罢仍是横眉竖眼,继续凶巴巴地指着长安骂:“没良心的小白眼狼,在我家白吃白住那么久,反过来还打我儿子,要你一副破棋怎么了?要你的是看得起你。”
长安被这阵势吓得瑟瑟发抖,杨青叶见了不觉心疼,伸手搂过他,对白春说道:“嫂子,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这事本来就是大宝不对在先,你不能这样惯着他。”
白春尖声道:“我惯他了?我怎么惯着他了。我的宝儿在你们老杨家吃没吃好,喝没喝好,摊上一个没能耐的爹,我拿什么惯他呀。”
杨青叶时常听她这么说,都听烦了,直接怼她一句:“嫂子,你别扯别的事,咱们就事论事。再者,我哥一直都这样,他也没蒙你没骗你,这门亲事当初也是嫂子自己愿意的,如今又何必当着孩子的面来贬低他爹?”
白春正要反唇相讥,就见街坊簇拥朱氏来了。
朱氏从白春怀里扽过孙子看了看,又去看看外孙,见两人脸上都是小伤,才放了心。随后又看着白春说道:“大宝娘,小孩子吵嘴打架都是常事,只要不太过份,大人最好别瞎掺和,一个大人冲着孩子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白春伸手扯过杨大宝,抱着儿子大哭:“我的儿啊,你好苦命啊,挨了打受了气,没人为你撑腰,娘替你说几句还被人抢白,这个家没咱娘俩的容身之地了,走,咱们回你姥姥家去。”
白春一边哭着一边拉着儿子回家收拾东西就要回娘家。
朱氏黑着脸,也没去劝。杨青叶假装长安说话也不去劝。
白春见没人阻拦,脸上挂不住,竟真的回娘家去了。
白春一走,众人顿时耳根清净。
朱氏看着外孙,满脸地忧虑,深深地叹息着。
晚上,杨小枝卖完绣品回家,听说此事,查看了一下儿子伤势,又训诫以后不可与人冲突之类的,长安仍抱着棋盘呆呆不语。
李怀远从这以后更是寸步不离长安,一人一狗时常在街上闲逛,他有心让长安跟人过过招,但那些下棋的大人都觉得他是个孩子,又是个傻子,谁也没想着跟他下棋。
李怀远想做两件事,一是打破这个僵局,二是威慑群狗。被人孤立很痛苦,被狗孤立也痛苦。想他堂堂一个王爷,难道连只狗都驯服不了吗?
李怀远把前一件事放在心底,先着手实施第二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