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颖达全家都发配去了岭南,唯一留在长安的也就是孔志亮。孔颖达发配的时候,孔志亮正在病中。李二念着孔颖达这些年的功劳,终于法外开恩放了孔志亮一码。不不然,这小子非得病死在路上不可。
孔志亮没有病死在路上,却差一点儿饿死在长安。孔家在长安的产业都被罚没得差不多,唯一留给孔志亮的就是一栋老房子。勉强给他和几个孩子安身,甚至孔志亮都无力帮助他家以前的老仆。只能看着他们流落街头!
还好,总算是于志宁给了长安府尹马周一个条子。孔志亮得了一个坊正的差事,另外衙门里面也给放了个主事。一个人拿了两份薪俸,总算是能养活一家。
朝廷里不是没人想赶尽杀绝,可看到孔家已经落魄到这种田地。堂堂孔夫子的后代,居然沦落到了蝇头小吏。也就没人愿意坏名声再上前踩一脚,这年头谁也说不上能风光多长时间。万一落魄了,说不定还不如人家孔家。
两年下来,孔志亮总算缓了过来。前两天听说骊山书院在长安城里开了一座小学堂,专门教授十岁以下孩童读书。而且收费很便宜,中午还管饭。
孔志亮觉得,做为孔家传人绝对不能没有学问,至少也得识字才行。想着,就将六岁的儿子送进了骊山小学。就算别的学不好,骊山书院的算学还是值得称道。
礼乐射御书数,这是孔夫子提倡的君子六艺。可惜,老爹不在儿子的学业可不能这样耽误了。
早上将小儿子送进骊山小学,不到半个时辰就自己哭哭啼啼的跑了回来。
“怎么回来了?”孔志亮十分不解的问道。
“先生说我迟到了,打了我板子还不准我上课。”胖乎乎的小脸儿哭得跟狸花猫一样,还一抽一抽的,看着让人心疼。
“哦,有这样的事情。”孔志亮的眉头一皱,长安城里不是没有私塾先生。从来都是打完板子就算了,哪有打了板子又不让上课的道理。拽过孔志亮的小手,果然见到红红的两条印子。一看就是戒尺留下的痕迹!
“走!找他们去!”孔志亮大怒,莫非嫌弃孔家落魄了。连这些家伙也狗眼看人低,今天老子要教训教训这些势利小人。也让长安的人看看,孔家在长安还有人不是任人欺凌之辈。
怒气冲冲的带着儿子出门,发现左邻右舍还有一个坊市的街坊们似乎都有很闲。好多人蹲在墙根晒太阳,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孔家是高门大户,平日里攀附不起。现在落魄了,孔志亮还是一副官家少爷的派头。这些贫苦出身的人,早就看不惯孔家。现在看着孔家的孩子哭着回来,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情。话说,看热闹一向是我国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业余活动。难得看一下孔家的笑话,大家伙已经准备好了瓜子板凳。
孔志亮的脸黑得像是锅底,他娘的!这是要看老子的笑话,今天倒是要让你们看看,老子是什么样人。好歹,现在老子也是官差。还是官差的头!
街坊们看热闹的心态,成功激起了孔志亮的愤怒。一定要借着这件事情让泥腿子们看看,孔家不是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先去衙门找了几个属下。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就去了刚刚开办不久的骊山小学!
“是谁打了孩子,又让孩子不准上课?”儿子带着孔志亮寻到教室,明明看到只有一个二十左右岁的年青人,孔志亮还是大声的喝问道。
“不才,正是在……!”
“抓起来!”孔志亮一声大喝,官差立刻掏出枷锁,将正在上课的老师反剪双臂押了起来。
“你们……!你们……!武某犯了何事,你们要这样对我?难道说,你们不怕王法么?”
“王法!你有没有犯王法,老子说了算!带走!哦,对了!上枷!”今天孔志亮出来的时候,可是特地带了大号的枷锁。
顶头上司发话,那些差役们自然是照办。“哗楞”一下,锁链就套在了这老师的脖子上。“咔嚓”一下,大锁住了锁链。
“带走!”孔志亮一声断喝,差役们一拉锁链,这位武老师就像狗一样的被牵着走出了学校。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的盏茶时间,下面的小孩子都没反应过来。老师就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官差牵走了!
孔志亮特地拉着这位武老师绕了自家坊市门口走,让这些泥腿子看看。孔家虽然没落了,但还不是你们能看热闹的。今后想欺负孔家,都得掂量掂量。武老师就这样成了孔志亮的娃样子!
将人带回到衙门,孔志亮就将人看押在公事房。人家好歹也是骊山书院的老师,做事情不好做绝。深谙官场之道的孔志亮晓得,做事情要留个退身步,不要将事情做绝。就这件事情来说,将人关进大牢那事情就可大条了。一个弄不好找到上官那里,自己很可能吃不了兜着走。
“放我出去!”武老师这时候才从懵逼中反应过来,大声的咆哮着。
“呱噪!把他嘴堵上!”孔志亮恶狠狠的说道。府尹大人就在书房里面办公,如果惊扰了大人,这事情会很难办。至少,孔志亮要寻找一个合适的罪名才行。
“诺!”官差立刻奉命,寻了一块不知道是什么抹布。武老师见状,立刻闭上了嘴。
“你再敢喊叫,我就让他们把你的嘴堵上。”孔志亮恶狠狠的说道。
武老师看了看都快有包浆的抹布,无奈的点了点头。这东西要塞到嘴里,他会立刻呕吐。
孔志亮在衙门里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水,等着学校的人来跟自己交涉。
差役去学校抓了老师,学校无论如何也要来交涉一下的。跟自己说说软话,把人领走拉倒。
其实孔志亮在这件事情上并不期望得到更多,唯一的只有让人知道孔家不好欺负而已。
果然,没过多久。学校就来了一位管事,不过跟孔志亮想得有些不一样。这位同样姓武的管事,一上来就拿什么律法来卡自己。他娘的,到底你是官差还是老子是官差。
孔志亮这就怒了,不听招呼啊!这是给脸不要脸啊这是!
孔志亮干脆不理会这位武管事,派人把他看住了。自己一个人继续在公懈房里面闲坐,任凭你有三昧真火。老子就是慢慢的拖着你,看你急不急!反正又不是老子的人被抓了起来!
那位武管事等了两个时辰,愣是没见到说话的人。问其他官差,都说事情不清楚。
又等了一个时辰,武管事实在等不起。桌上的茶水早就成白开水了,似乎也没人给添的意思。想要往里闯,却被两名身材高大的差役拦住。想要喊叫,却被恶狠狠的警告。
“小子,打搅了令尹大人办公,你也别走了!”
武管事看了两人一眼,看样子不像是开玩笑。只能一跺脚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快要下差了!”孔志亮抬头看了一眼天,发现日头已经西斜。很快就要到了下差的时间,把人关了四个时辰。这会儿孔志亮也已经出气,不管怎么说这仇算是抱了,而且今后也没人再敢瞧不起他们孔家。既然效果起效了,也没有必要关着人不放。
这时候放了还有台阶下,如果拖到了晚上那可就难说了。万一这里面有人玩躲猫猫,一不小心把人玩死了,那后果可就严重很多。弄不好,自己还有可能被送去和老爹一起在岭南钓鱼。
“把人放了,让他自己回家!”孔志亮一声吩咐,自然有人去放人。
“最近可有公案?”差役刚刚走没多久,马周走到孔志亮的门口张嘴问道。
孔志亮知道,每天这个时候府尹大人都会问这么一遍。因为孔志亮的屋子,就在马周书房院子的门口。马周每天都是问过了孔志亮,才会下差回家。今天这样问,一定也的腰下差。
“回府尹大人的话,没有什么事情。只有泼皮斗殴一类的小事,属下已经处置过了。”孔志亮连忙站起身来回道。
“嗯!这些泼皮的确需要弹压,如果抓了人需要赶紧收监。按照律法,咱们的公懈房里面可不能关人过夜。一旦出了叉子,你我都有干系!”
“诺!”孔志亮躬身施礼,马周大踏步的走出了官衙,上了马车打道回府。
马周的马车刚刚离开,蓬头垢面的武老师同样走出了衙门。
“废物!就这样被人家关了一天,连个说法都没要到人就被放了回来!”武媚一根青葱一样的手指,在几名管事面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几名管事战战兢兢的听着,最边上还站着那命姓武的老师。
武媚已经这样骂了整整半个时辰,直到骂得口干舌燥,才挥挥手将人赶了出去。
“蠢材!都是蠢材!”武媚恶狠狠的嘟囔着。
不过人已经放回来,即便去找马周这样的事情也只能是大事化下小事化了。很可能当事的官吏,不过是挨个处分,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武媚岂是那么容易吃亏的人,况且受气的还是她家的远房亲戚。
左思右想,有了!
马球是一项在大唐十分普遍的游戏,每年的初冬时节。皇家子弟都会在校场进行一场规格非常高的马球比赛,对手就是普通平民组成的队伍。。开始李二还带着自己的儿子们,还有几个远房的侄子们亲自操刀。
可玩了两次之后,李二再也没有任何兴趣。任谁总是被人喂球,防守放也非常配合的故意放水。基本上李二在哪边,哪边就一定会获胜。甚至有时候,裁判对李二的犯规到了熟视无睹的地步。
家里养得起马球队伍的人家,会是怎样的平民。这时候不巴结一下皇帝老子,那还更待何时。
无奈之下的李二不再下场,只是待在观众台上。只要谁家的队伍获胜,李二就负责颁奖。赛后还要接受各位新闻媒体的采访,现在报纸已经成了上意下达的一个重要渠道。
今天也不例外,宗室子弟再次获得了胜利。虽然这样的胜利有些无聊,但李二还是开心的颁奖。然后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最后开始回答各路记者的问题。
“请问陛下,关于老师被人从课堂上带走,莫名其妙的被关在衙门里面四个时辰。事后只得到了记过处分,调离衙门任职的处罚是不是符合规范。这种行为是不是非法拘禁,符不符合滥用职权。
第二个问题,衙门的内部处罚是不是能够代替大唐律法。陛下说的依法治国,究竟是空话套话,还是一个笑话。”一个清脆有如黄莺一般的声音响起,这是第一个发问的。
大唐有女记者,且只有一位。那就是人民日报的前任总编武媚,虽然不敢了总编,但混个记者证难度不大。况且,人家舍弃了这样大的一份产业,就不许给人家点儿补偿?
所有记者都傻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的看着武媚,好像看到了天外来客。这还真是什么都敢问,这样的问题问出来,被砍头都有可能。
李二很是注视了武媚几分钟,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自己面前提出这样尖锐的问题。确定了武媚不是精神失常之后,李二非常有风度的说道“这件事情朕了解不多。不过,朕说过要依法治国。只要朕还在一天,这句话就不会成为空话套话,更不会成为笑话。”
李二越说越严肃,最后脸黑得像是锅底。
所有人都将心卡在嗓子眼儿,仿佛下一次心跳就能飞出去。皇帝不满意了,天子一怒可是伏尸百万。还是不惹皇帝生气为好!就算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也不过就是李二一个手势的事情。
“你可还满意?”李二老虎一样眼睛盯着武媚,吓得武媚的心“扑通”“扑通”的乱撞个不行。
“奴……草民记下了!”武媚面对李二,不卑不亢的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