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麻端着杯子出去,转了一圈,又端着空杯子进来:“太太,屋里备着的水已经没了,我去打水给您煮茶。”
她跑了一圈,困意也没有了。
“也好,快点。对了,别打院子里的水井,去画堂打吧。”薄母的眼睛半睁半合,说完话便闭了。
芝麻答应一声,拎着一把小木桶出去。
过了小半个时辰,薄母又口渴,火大地唤了几声芝麻,没有人应声,倒是睡得不远的喜鹊打着呵欠跑了进来:“太太,太太,是要喝茶么?”
“我正口渴呢,让芝麻去煮茶,这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没回来?”薄母看了看墙边的落地大摆钟,眯着眼睛,不禁埋怨,“小半个时辰了!知道偷懒,这丫头最是好吃懒做!”
“怕是看您睡得正香,煮好了茶,不忍心叫您。我去耳房看看。”喜鹊忙赔笑,为芝麻说情。
“算了,怕是她也睡死了,别叫了。再过两个小时该起床了,我也困,不折腾了,起床再喝水吧。你也回去睡。”薄母摆摆手,翻个身,果然睡了过去。
喜鹊正困,恍恍惚惚地退出去。
……
梁语嫣是被外面的哭声吵醒的。
昨天她顶着黑眼圈出现,薄母心疼她睡不好,勒令薄玉泠不许再来闹她起床,让她睡到自然醒,好好养精神,放松放松再去海。
因此,她被吵醒的时候,外面天已经放亮。
“大妮儿,外面谁在哭?”梁语嫣揉揉眼睛,爬了起来。
哭声渐远,渐渐的,听不到了。
大妮儿把洗漱的东西准备好,身子有些发抖,慌乱地摇摇头:“小姐,太太不让说,等您吃完早饭,我再告诉您吧。”
梁语嫣皱眉:“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既然薄母这么说了,她还是听薄母的吧,反正薄母不会害她。
她快吃完早饭的时候,外面又传来哭声,越来越近。
梁语嫣心神不宁,丢下碗筷,走出青竹园。
迎面走来一群人,领头的是一位年妇人,衣着简陋,后面跟着一个老实的年男人和几个青年男人,两个青年男人抬着一个担架,担架躺着一个人,全身蒙了一层白布,一直盖到脸。
领头的年妇人哭得肝肠寸断:“春怜啊,我可怜的春怜啊……我可怜的儿,你还没成亲去了,怎么不心疼心疼娘啊……”
哭声十分凄厉悲伤。
梁语嫣眼皮子一跳,脸色发白:“府里死人了?”
“是的,小姐,是昨晚的事。”大妮儿面露害怕,想像往常那样挽住梁语嫣的胳膊,手还没伸出去,记起与梁语嫣生了嫌隙,只好又把手缩回来,搓了搓自己的手臂。
“春怜?春怜是谁?我不记得府里有这号人。”梁语嫣问道。
她本是问的大妮儿,那年妇人却听到了,哭着回答:“您是府的二小姐吧?春怜是芝麻,六年前,我们家贫苦吃不饭,送春怜进府做丫鬟。
太太说,女子本命苦,何必取个苦命的名字,我们姑娘姓黑,便给改了个名字叫芝麻,取芝麻开花节节高的意思。哪知道,我的女儿还是福薄,年纪轻轻死了!”
年妇人伤心欲绝,哭诉芝麻活着时非常孝顺,时常回家送钱,补贴家用,又感激薄家心善,给了安葬和抚恤的银钱。哭完,她便和家人抬着芝麻走了。
梁语嫣却早已僵住了。
芝麻,她怀疑的凶手之一,竟突然死了!
“芝麻怎么死的?”梁语嫣的眼神一瞬间冷冽如冰,盯住身后的大妮儿。
大妮儿吓了一跳,忙说:“不小心跌进水井里淹死的。”
“她这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跌到井里?”梁语嫣的声音拔高。
她第一反应是,有人杀害了芝麻!
是谁?
会是杀“薄玉烟”的那个凶手么?
难道是薄玉泠?
大妮儿道:“昨天太太院子里的水井不知谁丢了个死耗子进去,晚太太口渴,芝麻便去前面的画堂打水,谁知一去不复返。
太太喊了半天不见她回来,喜鹊惊醒,两人只当芝麻见太太又睡了,偷懒去睡觉,没有叫醒太太喝茶。太太说,马要起床了,便不折腾了,便没有再叫芝麻。
哪知,早晨醒来,家丁去画堂打水,发现芝麻淹死了!一大早,警察厅来人彻查,确认是失足落水,不是他杀,他们才走,黑家的人便来领芝麻回去安葬。”
意外?
梁语嫣还是不能相信芝麻的死是意外。
她和大妮儿急匆匆来到主院。
一进门,她盯住了薄玉泠。
薄玉泠眼圈通红,正温声细语安慰薄母:“……不是您的错,您别朝自己身揽。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听到门外有人来,薄玉泠抬起头,看向梁语嫣,那眼神有一丝脆弱:“二姐,你也听说了芝麻的事吧?快来帮我劝劝娘。”
梁语嫣没有从她的表情发现什么,走到薄母面前,还未开口,薄母便抱住她的肩膀,哭了起来。
“玉秋,我不该为了一口茶让芝麻去打水啊,她平时性子不太讨喜,做事却还周全。你们大姐的事,我知道冤枉了她,她变得懦弱胆小,我也心疼她,虽然时常出神发呆,我也没想过赶她走……冷不丁去了,叫我的心怎么过得去……”
梁语嫣连忙安慰:“娘,你也是没想到,世的意外要是能预防,不叫意外了。”
她想起那个本来泼辣跋扈,后来又变得木讷胆小的姑娘,心也满是惋惜。
生命是如此脆弱,转个身,错个眼,这么没了。
薄母还是不能释怀,唠唠叨叨说起芝麻的旧事,初来薄家时还是个懵懂的小孩,嘴有点碎,人很勤快,被薄母挑调-教,后来带在身边做大丫鬟。
一边说,一边哭,一直哭晕才作罢。
梁语嫣和薄玉泠守在床边。
“玉泠,你相信芝麻是不小心跌进井里,淹死的么?”梁语嫣问道。
薄玉泠心一紧,惊问:“二姐,你怀疑有人杀了芝麻?”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她死得太……令人意外了。”梁语嫣不知该怎么形容芝麻的死,一边试探,一边留心薄玉泠的脸色。
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