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时,天已经大黑。乐文每走一步,膝关节都像是被人狠狠的敲击了下。虽然阶梯铺的平整,但是仍有很多坑坑洼洼的地儿。李子睿一个趔趄,踩空了楼梯,就往前面倒去。许芬就在他正前面,被他带的身形一动,李皖豫动作很快伸手一捞,许芬被带到一边,李子睿没有“许芬”的阻挡,顺利的跌了下去。
“没事吧?”许芬凑上去问,话语间有些愧疚。大半愧疚了来自李皖豫对李子睿的见死不救。
摔的并不疼,主要是走了这么久,猛然停顿,腿上没了力气起来。
“没事。”李子睿摆摆手,就地坐下,几个人索性都坐了下来。
“对不起,我…拖后腿了。”他着实有些不好意思,一个大老爷们儿体力跟不上几个小姑娘,简直就是奇耻大辱,这一天几乎都在丢脸中度过,每一回他的自尊都被风狠狠地挂落在地。
“确实。”许久未说话的叶澍开口了。
叶涵推推他:“说话干嘛这么直接?”
“事实。”
“当事人在,你背后说说就好。”
李子睿囧,涵姐你说这话时当事人还在啊!
今天的星空很美。
“放点歌听吧?”李子睿提议。
“放我的,我的好听。”辣姐随机点了一首,是夜空中最亮的星,随之跟在后面哼起来,这么一哼,夜空中除了最亮的星就是她的声音,轻轻缓缓如流水。几个女孩子越唱声音越大,和着蛙鸣。空气中还夹杂着树香和泥土的芬芳,闻起来让人心旷神怡。
这一天,像一场梦。一个美好的单纯的梦,一个一辈子回想起来都会觉得不真切的梦。
星空、风、辣姐、我还有萤火虫。
山中腰的旅社没有热水供应,价钱还要高一些。众人决定索性走到山下,余下一半的路走起来较先前要快,明明还是一样的速度,心情放松不少,散着步一样,慢慢的往下走。辣姐兴奋起来了:“点歌啦!点歌啦!想听什么赶紧点,我都会。”
李皖豫:“yheartwillgoon。”
辣姐:“除了英文的。”
李皖豫:“高耀太的火花。”
辣姐:“…韩文的也不会。”
李皖豫:“咱们屯里的人。”
她只会中文的、华语的、流行的歌。
辣姐瞪眼:“许芬,你管不管你家的人啦?”
许芬、叶涵唱:“我的老家,就住在这个屯儿,我是这个屯儿,土生土长的人…”
好吧,就她不会。
很快就看到灯火通明,回到看到漆黑的山林,仿佛退后的那一步都成了过去。要了两个三人间,点了一些菜。菜一上齐,风卷残云。
住宿的地方还算干净,收拾得当,辣姐跑到男生房间问:“打牌?三缺一,谁来?”
恰逢叶澍在洗漱,李皖豫躺在床上,二郎腿翘的轻快:“我先休息会儿。”
李子睿忽然觉得告诉李皖豫自己的秘密是做过的最好的决定,他会成全自己。
房间不大,三张床挨着放,将床头柜摆在两张床的中间,两张床各坐两人,四人兴致勃勃的打起来。过了约半小时,李皖豫来了,挨着许芬坐:“怎么样?谁赢了?”
辣姐憋着一张脸:“问李子睿!”
“他赢了?”
“不是!”辣姐义愤填膺:“他丫的打一张牌然后在脑中模拟各种战术,顺便算算别人手中还剩什么牌以及推断牌的大小然后巧妙的攻击了…。队友…”
“我们还在打第一把。”许芬接话:“每回轮到李子睿出牌时,我们喝水的喝水、玩手机的玩手机,反正也不耽误事儿。”
李子睿摸摸头:“打牌不都这样吗?”
辣姐直接朝他扔枕头:“让你这么较真!”她懒得再玩,直接将手中的牌扔给李皖豫:“我去洗。”
待辣姐出来时,李子睿也没玩了,让给叶澍了。
每回若是李皖豫和叶澍一家,这场便结束的很快。若他们各自为营,便是一场拉锯战。
叶涵:“叶澍,你在算牌吗?”
“恩。”他扫了一眼底下的牌。
“那你怎么出牌这么快?”
“算的快,而已。”
“李皖豫,你呢?”
李皖豫:“恩,我算的没有叶澍快。”
所以他出的稍微慢点。
许芬、叶涵生无可恋中。
辣姐瞪了眼李子睿:“我要是你直接撞豆腐了。”
李子睿欲哭无泪,明明微博上说要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展示智慧的一面,让她看出你的魅力,显然他的魅力被那两人夺走了:“我是正常人,他们是变态。”
看了会儿,辣姐失了兴趣,想要出去走走,李子睿跟了上来,不自在的抠抠手指:“辣姐,我陪你去。”
“我不需要陪。”
“万一有熊呢?”
“你确定跑的有我快?”
李子睿红着脸很认真的看着她:“要是有熊更好,我拖住它你尽管跑。如果没有,回去后我会…锻炼的。”
辣姐也不捉弄他了。两人坐在外面的石头上,现下是旅游的好时节,天气很热,却不是顶热的那种闷热,仰头就看到满天星,空气也不是很干燥。
辣姐:“我想看看照片。”
李子睿拿出单反,递给辣姐。他看女孩时的眼光染上了山林的清凉。
正翻到许愿池那张,几个人齐齐往水池扔硬币,辣姐问:“你许了什么愿?”
“没许什么。”
“哦,那挺遗憾的。”下山时,走的是另一条路,也不知是人工还是天然形成的小水池,里面密密麻麻全是反光的硬币。
辣姐从包里掏出好几枚硬币,分给大家许愿用。
叶涵问:“下山坐车没硬币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
叶涵:“我许完愿能不能再把硬币捞起来?”她的眼睛贼兮兮的:“顺便多捞几枚,佛祖应该不怪吧?”
叶澍:“好主意。”
辣姐:“…。”
硬币还是全抛了进去,在空中划出六道抛物线,辣姐扔的急,硬币砸在石头上反弹回池里,就像她的愿望,即使坎坷,终将实现。
李子睿:“你许了什么?”
“说出来就不灵了。”
“哦。”
“不过告诉你没关系,只要你别说出去就行。”她靠过来,声音夹着风,明月以光为华衣照在她身上:“愿我们二十岁时充满能量,三十岁时各有归属四十岁安于现状五十岁时不秃顶六十岁相遇时仍是少年七十岁不掉牙八十岁化作春泥更护花。”
李子睿听完笑了,他最爱的只有两个字:我们。这个愿望本身朴实的有些过头,却让人可望不可即。他不相信佛祖,不信神明,又觉得既然是辣姐许的愿望,他便觉得没有佛祖有观音也成。
“你的意思是活到八十岁就可以了?”他问。
“其实我觉得我活到六十多岁就可以了,太老的模样我也接受不了,我不喜欢自己苟延残喘的躺在病床上。又觉得假如真的有下辈子,我投胎的比你们早,你们呱呱坠地时我都二十岁了,想到这就不爽。还是将就着和你们一起共进退吧。”
风吹起,树叶沙沙作响。
老板娘经过时,看了看坐在台阶上的两人调笑:“小情侣感情不错。”
李子睿低着头,拿着单反的手微微一顿。辣姐哈哈大笑:“我可配不上学霸。”
那么一瞬间,李子睿看了她一眼,带着一种特殊的注视,那种注视有着更深层的含义。他想说,说他的愿望:愿佛祖赐予他告白的力量。
话到了嘴边,转了弯,近似嗫嚅:“我也配不上辣姐。”
学霸有什么好的?他想,除了学习,他一无所有。
“辣姐,你有喜欢过谁吗?”李子睿问。他问这话时,风慢了,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慢了下来,他在等答案。这个问题是愚蠢的,可是他想知道。
“有过吧,老实说我不确定。”
“哦。”
“后来呢?”
“后来…。”辣姐笑:“没有后来。”她说这话时声音很平淡,平淡到似乎不在乎曾喜欢过的人。
后来他当兵去了。就算他不去当兵,不去国旗下宣誓,他仍是别人的少年,活在另一个太阳下。她对他的感情可能只属于感激,感激他没放弃她,最后半学期仍带着她冲刺高考,以至于她感激到有那么一刻想嫁给他。可是感激不是爱情啊,时间冲着冲着,就淡了。
“我也有喜欢的人。”李子睿主动交代。
“不是吧?我以为学霸都是心系天下的。”辣姐微微惊讶。
“不告诉你。”李子睿站起身,拍着身上的灰尘:“我先进去了。”
“等等。”辣姐跟在他后面,小声哼道:“我其实一点都不好奇。”
“恩。”
他们进去时,许是脚步太轻,没有惊动眼前的两人。李皖豫抱着许芬,在她嘴上温柔的落下晚安吻。李子睿别过脸,咬唇,身子有些别扭。
“你难道喜欢许芬?”辣姐小声问,她忽然想起他复读时坐许芬后面,也曾明确表示过许芬符合他的择偶观。
“不是。”他不喜欢许芬,他只是羡慕许芬,有情人终成眷属。
那两人还在磨磨唧唧话别,辣姐只好返回门外。李子睿咽了口水,他忽然觉得接吻是件很美好的事:“辣姐你有接过吻吗?”
“没有。”辣姐嗤笑:“干嘛?要笑话我?我不说假话,虽然我没接过吻,但我理论经验丰富,我只是懒得显摆。”
“要不要试试看?”他问,眼睛亮晶晶的。
李子睿以为辣姐会破口大骂,事实上,她只是惊在当场,脸上凝滞的表情变得生动:“你要给我介绍?”
他曾自信了二十年,而今头一回对自己产生质疑。李子睿低头看自己,毫无体力而言的身体,除了学习毫无用处的智商,长相一般,身高只够拿出手,这样的自己,辣姐会喜欢吗?
“说真的,我一点都不渴望爱情,只是我妈妈着急罢了。”她的表情雀跃着,接着又问:“你室友还是你同学?我要求不高,是个公的就成。”
李子睿没出声,隔半天才道:“你等几天,等我准备好了再给你介绍。”
“哦,为什么是你准备?”
“因为那个人还有些情绪需要克服。”
李皖豫似是回房间了,辣姐便上楼去,回头又问:“你是不是喜欢叶涵?听姐一句劝,就你那算牌的智商,叶澍分分钟碾压你,你还是找个一般的不漂亮也没关系,性格好就成。”
李子睿应了,心想:我不允许你这么说自己。
我喜欢的是全世界最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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