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宣与南弦月的婚事和齐琢与尹轻灵的规模相差无几,虽然南弦月不如尹轻灵是公主,但齐宣却是皇子,所以两对儿的仪仗大抵上相同。
说起来这门亲事最恼火的莫过于尹轻灵。自己堂堂一个公主如今不过是个世子夫人,南弦月却凌驾于自己头上成为了皇子妃。
因此,南弦月大婚这天,尹轻灵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参加。大雍的官员自然乐得看到尹轻灵和南弦月不和,这样他们才能更放心两人不会串通起来对大雍不利。
两人大婚这日,慕容安意看到了许久不见的齐琢,他看起来一如既往的风姿翩翩,但慕容安意却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些阴沉的颜色。
听说和尹轻灵成亲后,两人的关系并不好。齐琢每天倒是都回房睡觉,可是有心人还是不难看出两人貌合神离。
对此慕容安意感觉很抱歉,虽然齐琢的确是合适人选,但若不是她的缘故,萧冷也未必一定会选齐琢。
所以在看着齐琢如往常一样向自己走过来时,慕容安意虽觉不妥,但到底没有躲开,齐琢努力装作若无其事走近那道依旧纤细灵动的身影,指尖却狠狠钳在肉里。
“抱歉…”“抱歉…”两人异口同声。
慕容安意有些不解的看着齐琢,不明白他为何要对自己说抱歉。齐琢清润的眸眼微微垂下,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尹轻灵做的事我都知道了,抱歉。”
原来他是在为尹轻灵在践行宴上算计自己而道歉。慕容安意摇摇头,“你是你,她是她,我不会混为一谈。”
齐琢感激的看着慕容安意,只觉得心里有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只有一句,“你还记得那日在酒楼我对你说的话吗?”
慕容安意一顿,脑中闪过那日在酒楼齐琢一双温柔却暗淡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安意,我已当你是朋友,希望你也能如此。”
对着那样一双温柔诚挚的眼眸,慕容安意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觉。何其有幸!能得这样皎如天上月,洁如莲上珠的男子眷顾。
“我亦如此。”慕容安意给了一个迟来很久的答案,却让齐琢高兴的如同小孩子一般,嘴角勾出了一个笑容。
齐琢这样的男子一贯连笑都是那样清淡缥缈不带烟火之气,今日却不同,发自真心的一个笑脸,恍若在皑皑大雪的深山中点亮了一盏晦暗的小油灯,微弱却温暖。
连慕容安意也被齐琢这样的笑感动了。他是个温暖而宽容的男子,明明尹轻灵所为不是他能预料,他却仿佛感同身受一般向她道歉。
他总是愿意给她很多善意,可只要她回报一点小小的善意,就能让他感激到心底。
这样的齐琢虽不是人间绝艳色,却独有一种濯濯芳华,沁人心脾。
齐琢见慕容安意专注的看着自己,温润的眸底一片静暖,此生能得她一个这般眼神,他已足矣。
尤其他还得到了她关于朋友的承诺。
想到这,齐琢心情很好,连带着一向不染纤尘的面孔也带了些烟火的温暖,“你这么应下,不怕他小气发作起来?”这个他指的是谁,两人心中都有数。而萧冷的小心眼,齐琢也是亲身领教过的。
慕容安意有些诧异的看着齐琢,似乎没想到他这样的人也会开玩笑,有些无奈的耸耸肩,“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齐琢看着慕容安意看似无奈实则甜蜜的笑容突然释怀了。曾经,当他知道是萧冷向圣帝进言要她娶尹轻灵的时候他真的很不甘心,尤其是知道他也是为了慕容安意的时候更是在心里产生过怨恨。
不过今天看到慕容安意这样的笑颜,他心里已经不怨恨萧冷了,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他知道只有那个人能让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如果是这样,他愿意退出,笑着祝福她自己心爱的女孩。虽然那个男人并不需要自己的退出。
慕容安意见齐琢眼底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润,连带着那一丝晦涩也不见了,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也猜到是齐琢的心境改变了,于是劝他道:“既然是朋友,我少不得要劝你一句,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齐琢听后淡淡一笑,“安意,你不必劝我,我与尹轻灵不合适。”
“我知道你恼她算计我,可是若我处在她那样的处境,说不定只会比那做的更过分,说起来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没什么不对。”这一刻慕容安意觉得自己简直太圣母了,竟然劝喜欢自己的男子和自己的情敌好好过日子。
其实她只是希望齐琢能够过的好一些而已,她不能回应他的心意,但作为朋友,她希望他能够稍微幸福一些,而不是和一个不喜欢的女子同床异梦。
“多谢你为我着想,只不过感情之事最不能勉强。”齐琢却很坚持。
慕容安意不想造成他心理负担,轻嗤了一声,“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善良,我这是不想自己心里难安。”
齐琢却淡笑着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安意,若你不善良,又何必觉得心里难安!我喜欢你是我的事情,与你有何相干!”
这是齐琢第一次说喜欢,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说的坦荡,不带一丝暧昧牵扯,仿佛一切都是前生的事,不过是提及回忆而已。
慕容安意正不知如何答话,便又听他道:“今后我还是喜欢你,这份心意直到我死都不会变,我会将你当朋友,当妹妹,尽我所能守护你,总有一个人要幸福,请将我的那份一起。还有,你再见到萧冷的时候可以告诉他,齐琢还是喜欢慕容安意,不过却不再是他的情敌。”
齐琢说的坦荡磊落,让慕容安意不觉羞涩,只有敬意,也开起玩笑,“这话我可不会转告,要去你自己去。”
不料齐琢煞有介事的点点头,“也好。”
慕容安意瞪大眼睛,“齐琢,不是吧,你…”
齐琢荡起一抹清润的微笑,“开玩笑的,萧丞相那小心眼的性子我还不知道。我可不想给忠王府招祸。”
慕容安意赞同的点点头,“你知道就好,萧丞相的尿性可不是我等凡人招架的住的。”
另一边,正在搜索慕容安意身影的萧冷突然打了两个喷嚏。
萧冷眸色阴晴不定,慕容安意这个作死的东西,不知又说他什么坏话呢。
而这边齐琢目送着慕容安意离去后,过了一会儿才翩翩离去。
就在两人走后,连川从一旁走出,狭长的眸子里有些疑惑,爱情到底是什么?能让一向如老僧般清心寡欲的齐琢也露出那样动人的笑容。
不过须臾,连川又有些不屑,爱情是那些不知所谓的人才会有的,以为有情饮水饱,结果却被现实的大风刮的支离破碎。
从九皇子府回去后,慕容安意如实的跟萧冷坦白了遇见齐琢的事,甚至将她与齐琢的谈话也说给萧冷听,这是她对萧冷的忠诚,也是对两人爱情的承诺。
让人意外的是萧冷的反应,慕容安意本以为他会如同往常一样,小心眼磋磨自己,没想到他却异常平静。
最后慕容安意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然后得到了一个让她感动到哭的答案。
“以前我不许你接近齐琢,是因为你对我的心意并没有那么明确,我不能有差错,如今我还是不喜欢齐琢靠近你,不过他已经成亲了,多个人护你并没有什么不好。
慕容,我也希望自己是神,可我终究是人,难保不会有行差踏错的时候。如今我人在朝堂身不由己,我并不后悔,可我不想让你承担这份风险,多个人护你,你的安全就多一分保证,如果在嫉妒与你的安全之间衡量,答案很明显不是吗!”
“阿冷…”这个男人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带给她感动,让她为自己对他的小人之心感到惭愧。
萧冷握紧了她的手,平静而坚定的神色,“没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只有人还在,我们才能图谋后续,才能有那些所谓嫉妒不甘的多余情绪。”
就在这样爱与感动交加的日子里,翟永回京了。
萧冷看着弃自己而去的慕容安意脸色很有些不好看,明明前一秒还深情款款,后一秒就一阵风不见,可见女人果然是善变的生物。
萧冷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喜欢女人,直到席岭说了一句,“那爷您是要喜欢男人吗?”萧冷恶寒的浑身发冷,然后觉得女人还是可以将就的。
“大哥回来了!”慕容安意看着风尘仆仆的翟汀,露出个得体的微笑,翟汀回来了,她就有理由将那对母女赶出去。
有一句老话说,癞蛤蟆掉在脚面上,不咬人它膈应人。如今成家母女就是那膈应人的蛤蟆。
翟汀依旧是淡淡的,只不过眼底的温度比平时高出一些,“恩,回来了,之前给父亲送信说在你生辰前回来。”这已经是慕容安意认识翟汀后,翟汀说的比较长的一句话了,听说翟汀特意赶在自己生日前回来,慕容安意心里有些感激。
翟汀刚回来,圣帝特准他休息三日,再回京都大营。
对于翟汀这个既不逛街,又没有可打的宅男来说,成天在房里睡觉练武百~万\小!说便成了为数不多的消遣。
哦,还有一件事,替慕容安意准备生辰礼物。
这是慕容安意十五岁生日,意义不同,翟汀这个做大哥的少不得要送一件贵重而精致的礼物。
翟汀常年在边关,对于女儿家的一些事不是很了解,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伤脑筋。
于是,这天晚上,翟汀约了他在京城唯一说的上话的人去茶楼喝茶。
少年推门而入,一身浅蓝色长袍,面容俊朗英气,竟是郑国公府的大公子郑植。
说起郑植与翟汀的交往,那又是一场不打不相识的戏码。
郑植作为郑国公府的接班人,心智手段都稚嫩了些,所以郑国公在听说翟汀领了京都大营训练新兵一事时便毫不犹豫的将郑植扔到京都大营,想要让他吃点苦,碰碰钉子。
虽然只见过翟汀几面,但郑国公对于翟汀的性子还是有一定了解的,想让郑植在他手底下磨磨性子。
不出郑国公所料,郑植去不过一天,便和身为长官的翟汀打了起来。郑植作为世家公子,自有一分骄矜,而翟汀又是个沉默的冷性子,两人一言不合便动起手来,结果便是翟汀一点不留情面的给郑植一顿好打。
而郑植虽然心智稚嫩,为人傲气,但根上还是正的,对于打败自己的翟汀没有愤恨,只有不甘,于是他便努力训练,一次又一次的挑战翟汀,虽然没能赢了翟汀,但他却莫名其妙的被翟汀这个冰块吸引了,非要跟翟汀做朋友。
对于这种事,翟汀既不会拒绝也不会同意,总之就是郑植愿跟着就跟着,他不想让他跟着时就避开他,没想到郑植对此不仅不恼怒,反而更是一心想跟他做朋友。
“今天可真是稀奇,翟小将军竟然主动找我。”郑植啧啧两声,跟以前相比,他变黑了些,身体也更结实了,就连人都好像成熟了一些。
“女子过生辰,送些什么好?”翟汀一如既往的直奔主题。
郑植听了这话,有些八卦的看着翟汀,“难不成铁树要开花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从你口中听到女子这两个字。”虽然认识不久,翟汀话又少,但在郑植的感知里,翟汀会感兴趣的只有练功、还是练功。
“送些什么好?”翟汀不理会郑植的揶揄,坚持的问。
郑植眼珠转了转,“这样吧,你告诉我那人是谁,我就告诉你。”
翟汀很痛快,依旧惜字如金,“舍妹。”
郑植听后嗤了一声,“你若问别的女子,兴许我还知道,你若是说慕容安意,那我还真给不了你建议。”
“为何?”翟汀有些不明白。
郑植不知想到什么,神色复杂,“你大概还不知道你那个义妹的厉害吧,说起来我当初和你打那一架与你是慕容安意义兄有很大关系。”郑植将慕容安意教慕容凌云打人的事说了一遍。
翟汀听后神色不变,“这件事我听说过,我不觉得她做的有什么问题。”
郑植被噎的一嗝,有些气恼的摆摆手,“总之你那个义妹不能以常理论之,一般女子喜欢的东西她未必喜欢,所以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翟汀没从郑植这得到有用的答案,自然没有闲心陪他继续喝茶,结了茶钱便离开了。
翟汀一个人在街上慢慢踱步。天色渐晚,行人都匆匆赶往家的方向准备回家与家人一起吃饭,街上走动的人渐渐少了起来。
一支长箭划破黑暗,携着阴寒之气向翟汀射来,翟汀侧身躲过,朝箭射来的方向追去。
追到一个偏僻的小巷,前面那人突然停了下来,他转过身,脸上蒙着一张黑巾,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那双眼睛带着阴寒邪气,看人的时候如同猛兽瞄准猎物一般。
翟汀静静的看着黑衣人没有说话,黑衣人也静静的盯着翟汀。最后,仿佛翟汀的沉默打败了黑衣人,他轻轻的开口,声音是刻意压下的暗哑,却依然听的出他很年轻。
“翟小将军不好奇我引你来的目的吗?”黑衣人的声音暗哑的如同年久的破锣相互撞击。
翟汀平静的看着黑衣人,“你想说自然会说。”
黑衣人露在外面的眼睛缩了一下,似乎没想到翟汀是这样的反应,一时不知如何开启下文。
半晌,他想好措辞,对翟汀道:“听说之前翟大人认了个义女,聪明伶俐,很得翟大人欢心。”
“嗯。”翟汀出声赞同了黑衣人的话。
黑衣人这回彻底凌乱了,他真的没想过与翟汀说话原来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要达成目的,于是又道:“听说翟大人对她比之翟小将军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知翟小将军作何感想?”
听到这句话,翟汀终于有点反应,“你想说什么,直说便是。”
黑衣人见翟汀终于有了点正常人的反应,紧紧的锁住他的脸,不放过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我与慕容安意刚好有点过节,所以想跟翟小将军合作。”
“如何合作?”
“我知道翟小将军不方便解决慕容安意,而我虽有心却进不到翟府,不如这样,我们合作,翟小将军负责将慕容安意引出来,我负责杀她,你看怎么样?”
“如果我能将她引出来,我自己不会杀她,为什么要别人帮忙?”翟汀虽然还是一脸面无表情,但话中那种你别想骗我,我智商不低的样子让黑衣人差点吐了一口血。
黑衣人眼色阴沉的看着翟汀,“我听说那慕容安意会些功夫,单凭翟小将军一人未必能万无一失不是吗?”
翟汀不说话算是默认了,黑衣人见翟汀又是一副面无表情不知想些什么的样子,有些急切的引诱,“翟小将军,你还犹豫什么,你才是翟大人的亲生儿子,慕容安意一个外来人凭什么占据翟大人的宠爱。
万一哪天慕容安意生出不该有的心思,一定会危害到你的利益,更何况她还有萧冷相助,到时候要想掌握整个翟府岂不是易如反掌?不过如果她死了,就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了。”黑衣人提到萧冷时语气愈发阴森可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