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牢门再次被打开,大批脚步声传来。
先是一队卫士走入,衣甲鲜明,腰悬佩刀,分立大门两侧,然后三名卫士搬了张座椅放在对面,接着又有几人缓步走进,为首一人坐入椅中,两边人手持火把,火光将阴暗牢房照得恍如白昼,刺得凌侠风张不开眼。
等他双眼适应亮度,凝目瞧去,见对面的人身穿王袍,颌下胡须,心想自己被关在宁王府牢房,莫非眼前就是王府主人。
万云会几人站在旁边,显得恭敬,诸千山躬身:“王爷,此人就是你要找的人。”
凌侠风听了一动,对方果然就是宁王。
宁王坐在对面,灯光下看了他几眼,问:“在京城坏了我大事的就是他?”
诸千山等人点头。
宁王轻哼一声:“问问,看他知晓皇帝身边多少事情。”
凌侠风静坐草席,闭目不答。
褚千山道:“回禀王爷,他名叫凌侠风,最近在京城被皇上封为锦衣校尉,一等子爵,官职不高,恐怕未必知晓多少事情。”宁王身边的一名心腹道:“既然此人受京城封赏,定然是朝廷一方的人,留着让王爷见了有何用,不如直接杀了干净。”
褚千山道:“咱们听说王爷想要举事,这些年四方招揽人才,一向重视江湖可用之人,这人本事不小,如今被擒拿到这儿,我们上官会主觉得若是让他加入万云会日后为王爷效力倒是一件好事,贸然杀了未免可惜,如何处置,请王爷定夺!”
宁王觉得有道理,说道:“嗯,好,这人若肯归降,饶他不死。”说完从椅上起身,不在牢房多呆,左右随从和一众卫士跟随离去。
留下的褚千山等人对视一眼,脸含笑意。
燕明和道:“会主果然对王爷的心思猜的通透,知道他亲眼见了这年轻小子,咱们如此一说,定会有意招揽。”
褚千山道:“凌少侠,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依照宁王爷一贯的作风,敢和他作对的人不会有好结果,你上次在京城坏了王爷的图谋,本来被擒到王府只有死路一条,多亏有上官会主的相劝,王爷瞧在万云会的情面才会改变主意,只要日后跟随万云会一起为王爷效力,前途大好,你可答应?”
凌侠风一言不语,坐在里面好似老僧入定,半点不闻。
方四郎冷笑:“难道假装没听见不成?”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不必再为王爷向他求情了,直接让王爷下令取了这小子性命,岂不干净?”燕明和道。
凌侠风依旧毫无反应。
褚千山瞧了他一阵,缓缓道:“你落在我们手上,生死都凭万云会掌握,到底该怎么做,好话都说到了前面,给你两天时间,仔细考虑。”说完,一摆手对燕、方二人道:“咱们走。”
牢门关闭,屋内又漆黑一片。
等人离去,他才睁开眼,暗自思虑,独自被关在这个层层设防的王府重地,无疑于插翅难飞。适才,宁王府要他归降的话全没听在心上,索性什么都不想,双膝盘坐在草席,他此时的青阳神功修为不浅,潜心运功下,不多时真气贯穿各个穴道,更觉精力充沛。
到了白天,有人又从铁栅栏外放进食物。
凌侠风忙了一夜觉得腹中饥饿,吃了东西,随意伸展四肢,心想:“若是薇儿在的话,她定能替我想出逃走的办法,可是现在只有我一人被关在此处,唉,纵然解开穴道也没有办法脱身。”正思虑,牢门打开,一人走到近前,他正在闭目想心事,没有理会。
“凌恩公,是我,你没事吧?”
他听了,忍不住眼睛睁开,面前一人隔着铁笼,面目熟悉。
“你是谁?”
对方立即一笑,“恩公不认得我了,我叫马立雄,是宁王府属下。”原来这人曾经奉宁王命令刺杀王守仁,被他发现出手擒拿,最后饶其一命,想不到在王府大牢内又见到他。
凌侠风十分意外,问:“原来是马大哥,你来这里干什么?”
马立雄看了看他,向四周一望,话不多说,“恩公,我得知你被关在此处,特意前来救你。”
“你是宁王府的人,为何还冒险来救我?”
马立雄道:“你曾经饶我一命不杀,对我有恩,如今遇见你有难,姓马的可不是不将义气之人,自然要来救你,现在外面看守的人换岗被我调走了,正是逃走的好机会。”
凌侠风道:“我被关在牢房内,铁门打不开,出不去。”
马立雄道:“不忙,我有钥匙。”从怀内掏出一把钥匙,果然将牢房铁锁打开,把他从里面放出:“这里不宜多说话,趁现在没人,咱们赶紧出去,你跟我来。”两人从铁牢大屋走出,外面看守的人果然不见,马立雄悄悄带他过了院落,引到大树底下,向东一指:“这个院落在王府西边,你沿着这条路一直往东走就能很快寻到王府外门,其他地方千万别走,否则很容易被府内巡查的卫士发觉。”
凌侠风想不到受困之际,关键时候得到他的相助,对他道:“马大哥,你放我出来,若是被王府的人查出,岂不是连累你?”马立雄脸上一笑:“你放心,我早就想好对策,现在不该我轮班值守,王爷就算追查也怪不到我头上,事不宜迟,你赶紧快走,莫让人发现。”
凌侠风见这人知恩图报,倒真是一个好汉子,也不多说,拱手道:“好,多谢今日相助之恩,马大哥保重。”马立雄拱手,“恩公保重,恕不远送。”说完,不敢在这里多呆,转身向先前出来的院落返回。
凌侠风出了铁牢,得脱自由,他脚步轻点,身子一掠上了高墙。
他来宁王府的时候,路上被人点穴道关在密不透风的马车内,几经周折,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倒容易,不用一时半刻就离开高墙竖立,戒备森严的重地,最后跃下王府高墙,正待离去,忽然一动:“听说宁王图谋不轨,想要造反,我在京城虽然和皇上只见过几面,但毕竟受过皇恩封赏,对我恩情不薄。如今既然到了宁王老巢,正好探探底细,看这人究竟有什么要对朝廷不利的举动。”他见天色快黑,先在一处地方稍稍隐蔽,等到四周全黑的时候独身又飞纵进入高墙,查探王府虚实。
宁王府纵深开阔,灯火闪烁,房屋林立。
他头一次深入府邸,辨不清东西南北,落在一座池塘假山旁迷了路。
正踌躇间,左侧小路传来脚步声,他在树林身形一隐侧头望去,见三四人步行走来,等对方过去,他从隐身处窜出,脚步轻捷跟行。
对方丝毫不知后面有人,穿过两道月洞门,灯光顿时在眼前明亮,凌侠风继续跟行,躲在暗处仔细观望,见到前方十多米外有一道高拱院门,挂着两个硕大的灯笼,笼内烛火通明,边角四方绣着彩凤图案,显得豪华气派。
门外一排站立二十余人,手持佩刀,魁梧彪悍,俱是王府卫士。
他虽然不知道此处是府内什么地方,但看样子不是一般场所,悄悄起身,摸到墙壁暗处,趁人不备,腰杆一挺,纵身翻过墙头,悄然落在院子内,双脚刚落地,一股淡淡的花香就迎面扑来。
此时正值六月,盛夏来临,院内桂花香气弥漫,树影婆裟。
他一路窜高伏低而来,府内房屋建筑大多方正,透着威严气派,不过这个院子四面高墙阻隔,外门又有卫士把守,里面却是十分空旷,种了不少花树,绿草繁华,景色幽然雅致,西北角有一座两层高楼,楼阁上灯火明亮,显然有人在。
他轻轻上了楼,跃到窗外,听得屋内传出人声,伸手将厚厚的窗纸捅个窟窿,眼睛隔着窗纸看。
屋内布置是个书房,装点华丽,一人正背对着他坐在紫檀木椅内,相貌虽看不见,但身穿一套锦服,瞧背影很是熟悉。
旁边有两个人正对着他说话,身穿稠衫官服,看样子似乎是王府幕僚。
其中一人问:“王爷,不知有何事召属下前来。”
“嗯,屋里的果然是宁王。”
凌侠风屏息静气,更加凝神,仔细窥望。
此时,宁王坐在原处,沉声问:“这些天,我交代你们往朝廷探查的事怎样了?”
这人不敢怠慢,躬身道:“回禀王爷,京中确实已经派人下来,想要查办王爷。”
“哦,来的这么快?”
宁王身子微动,哼了一声:“朝廷派人来果真是要查我?”
对面二人见他脸色变得阴沉,不敢多言。
宁王忍不住伸手碰的一拍桌面,鼻子重哼,“我刚往京城送了重礼进贡,想要讨好圣上,想不到他就马上下令派人查我,嘿,真是好的很。”
屋内被宁王召见的这二人分别是其属下心腹,一人叫刘养正,另一人叫李士实,在王府地位不低,身居要职。刘养正见宁王发怒,想了想,说道:“王爷,据王府从京中来的探子传来密报,说你这次暗自送给朝中锦衣卫指挥使钱大人的东西,钱大人没有接收,以往这人一向对王爷送去的东西毫不拒绝,这次例外,恐怕有些不好兆头。”
宁王似乎对这件事早在意料之内,说道:“他以前接受我的东西,自然要在皇上面前为我说话,这次不肯接受,估计是不敢这般做了。”
刘养正又道:“王爷,这人在朝中掌握重权受皇上宠信,王爷在朝中的地位全靠他进言相助,若是他不肯为你说话,只怕皇上一旦对王爷产生见疑,后果难料。”
宁王甚是忧虑,顿了下:“你们以为只要有这人替我说话,在朝中就万事无忧,没人会治我的罪了么?朝廷早就对我有见疑之意,皇上若想真的查办拿下我这个王爷,只怕是早晚的事!”
凌侠风呆在窗外,听得不解,他在京城遇到宁王派手下冒险行刺皇驾,虽然有自己相助侥幸让朱厚照躲过一劫,但也差点遭难,眼前此人身为朝廷王爷,本来尽享荣华富贵,却妄想谋反做事,实在胆大,不知道他到底和朝廷有什么矛盾。
原来,宁王是封于江西的世袭藩王,地位显赫,王爵称号来自明初。
第一代宁王名叫朱权,是明太祖朱元璋十七子。
太祖初建明朝,天下许多地方都未平定,尤其刚被驱逐出大都的元朝势力依旧庞大,国家基业并未稳固,一方面为了应付北方异族威胁,另一方面又为了巩固加强朱氏皇族的自身地位,朱元璋便将成年的诸子封王,当时,这些皇子大多被分遣到北疆外省一带,最有名的有秦王、晋王、燕王、宁王,地位显赫,占据边关要地,手握兵权,逐渐成为在北方抵挡游牧民族的藩篱屏障,为稳定朱氏江山起了不小作用,便是后来明朝一代藩王制度的开始。
其中,朱元璋四子朱棣被封燕王,封地北平,就是元朝的旧都,地理位置重要,成为抵挡蒙古军队的一大屏障。
朱元璋死后,孙子朱允炆继位为建文帝。
建文帝在位,为了巩固皇权,削弱边关藩王兵权,结果引起燕王朱棣起兵反对。当时,建文帝派遣数十万大军北上镇压平叛,燕王朱棣兵力薄弱,难以抵挡朝廷的平叛大军,为了增强实力,他借机拉拢被封于大宁的兄弟朱权,对其许诺假如两人联手起兵成功,自己夺取皇位之后将江山平分于对方,朱权既受其挟制又受利益诱惑,最终跟随朱棣一起,南下靖难。
可是,等到朱棣成功登上皇位,不仅没有答应之前的许诺,反而因为担心宁王朱权也效仿自己会在北方造成威胁,将其封地从关外大宁迁到内地江西,趁机削夺兵权。朱权从手握实权的一等藩王变成被软禁内地的空号王爷,宁王和成祖的恩怨由此而结,此后,朱权一直受到朱棣的戒备监视,到成祖去世,历经洪熙、宣德、正统、成化、弘治等朝,至少已有七八十年时间过去,但是双方矛盾始终存在,难以消除。
明孝宗时,朱权的四世孙于弘治十年袭封王爵,此人便是如今的宁王,名叫朱宸濠。
孝宗去世,孝宗之子朱厚照即位,年号正德。
因为天子年轻,少理政务,正德朝初,朱宸濠先向当权的大宦官刘瑾行贿,借机扩张势力,数年之后,刘瑾被诛,宁王就受到地方官员举报,被朝廷下旨查办。朱宸濠又重金贿赂锦衣卫指挥使钱宁等人,得钱宁向皇上的进言无恙又进一步借皇帝朱厚照无子,想要通过将其亲子过皇帝,让宁王府宗嗣能够顺利谋承皇位,结果,此举遭到朝中官员反对,未能通过。钱宁在朝中权势太大,宁王和其关系密切,另一位同样受到朱厚照宠信的权臣江彬借机向皇帝进言,令朱厚照不信任宁王,下令将宁王府人驱出京城,使得宁王朱宸濠和朝廷关系越发不和。
此后,朝廷御史和地方官员再次联名举报宁王不法,自从其袭封王爵之后在地方巧取豪夺,暴敛财富,包藏祸心,甚至招纳亡命之徒有造反势头,请皇帝加以制裁。朱厚照得知,下令收回宁王府护卫,惩治其夺占的官府民田,大大削弱了宁王府的势力。
宁王朱宸濠为人阴沉多虑,知晓朝中查办自己在地方不法之事,以为是皇上朱厚照故意针对自己之举,越发觉得关系不和睦,才铤而走险派人行刺皇驾,哪料事情败露,更令皇上震怒。如今,他从手下人得知京城这次不仅派钦差官员来江西审查宁王府所为,并且又令锦衣卫南下专门搜查证据,锦衣卫的所为一向为文武百官知晓,手段令人畏惧。朱宸濠尽管身为王爷,听得这些消息也是惊忧交并,坐立不安,犹如感到大祸临头一般,这才将属下心腹召到面前,深夜商议要事。
此刻,房内灯火明亮,点燃檀香,香烟缭绕。
朱宸濠身穿王袍却是手按座椅,面带忧虑:“如今皇上派钦差大臣南下分明就是专门惩治我,我虽每年向朝廷进贡大批珍宝金银,讨好圣上,可最终还是被皇上怀疑图谋不轨,甚至令锦衣卫来查办我,如要置我于死地,此刻大祸临头,究竟该怎么办?”
刘养正和李士实也都是心底忧虑,不敢多言。
过了半响,李士实问:“王爷,如今之计,你看应该怎么办?”
朱宸濠瞪视他一眼,怒道:“混蛋!往日小事有什么主意都是我问你们,遇到大事,却什么用都使不上,又来问我,若是我一人知道该如何,还要你们有什么用?”
李士实和刘养正连忙躬身谢罪,刘养正道:“王爷息怒,非是我俩不肯向王爷出主意,只是当今形势危急,若我们所出的注意稍有不对,后果可是难料,轻则影响了王爷多年来在江南积累的声望威名,重则恐怕连累王爷整个府上的身家性命,所以,纵然王爷怪罪,属下也不敢贸然出言。”
“平时你们在我身边说的天花乱坠,什么都好,怎地到了关键时候,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士实和刘养正垂首不语。
朱宸濠更是恼怒,厉声道:“往日,你俩教唆我,说我有真龙天子之命,此生不应只做王爷,该当皇帝。让我花大把金银向朝廷贿赂,又在江湖上四处招揽人才,私扩护卫,到处收买名声,为日后登基当皇帝打基础。如今花的银子不少,结果还是让皇上怪罪,说我收买朝臣扩充势力,图谋不轨,要将我革爵查办,若是我连爵位都不保还当什么皇帝?都是你俩害的我,当初说的全是一派胡言,放的狗屁,若是这次我被朝廷治罪,身家不保,第一个先拿你们开刀算账!”
刘、李二人见宁王真的发怒,吓得背脊冒出冷汗。
刘养正道:“王爷,且听微臣一言。非是王爷没有真龙天子之命,而是如今皇上身边有小人进谗言,诬告陷害,伤了王爷的运气,唉,既然到了此等境地,恐怕只有一个办法。”
朱宸濠忙问:“什么办法?”
刘养正不敢单独说,他和李士实对望一眼,两人齐声道:“起兵造反!”
“嗯?”
朱宸濠听了,登时神情变动。
刘养正道:“当今皇上无能,荒淫无道,天下公愤,无道昏君坐位害的民不聊生,正是有道明君取而代之的时候,王爷,皇上无能,正是你该坐上龙位扭转乾坤,掌握天下,否则,不这般做又怎能应验真龙天子之命的说法?”
李士实道:“刘大人说的不错。王爷,咱们招兵买马,暗自积蓄粮草已有数年,正是等待机会。如今天子无德,王爷对他尽心效力,他却无端听信别人谗言派人惩治王爷,若是不反,岂不更让他人得逞。况且皇上既然已经对王爷产生猜忌,王爷远在地方,终究不能和终日呆在皇上身边的小人相比,纵然这次能够侥幸豁免,日后若再有人进谗言,只怕那时怪罪下来,王爷身家性命难保。”
朱宸濠皱着眉头,面沉似水。
他在王位多年,早就心生异志,一心不甘爵位偏南和京城皇位无缘。
宁王一族和京城皇族可谓恩怨纠葛,自从明成祖朱棣借用宁王朱权兵力为其夺取天下,登上皇位又变卦将宁王软禁监视开始,宁王一族始终对坐镇京城的皇族心怀不满,明明都是姓朱的嫡亲后代,为何只有别人坐皇位,自己眼馋吃不到的份儿?可惜封地偏远,无力对抗朝廷,经过数代延续至今,偏居江西的王府已经不比当初第一任宁王在边镇掌握重兵的地位,只能安于现状。
朱宸濠袭封王爵后,此人精明能干又兼有野心加上在王位坐了多年,始终垂涎皇位,而当今皇上朱厚照虽然是明孝宗之子,恰恰年轻资浅又喜爱玩乐,不理朝政,荒废政务,以至于朝廷臣子埋怨甚多,更是给了其可趁之机。
朱宸濠身为地方藩王却时刻关注朝中动向,并且一直靠贿赂权贵来取得皇帝信任,从中渔利,从正德登基之后最先是贿赂掌握司礼监的刘瑾,刘瑾失势后,又改为和皇帝新任宠臣钱宁勾结,甚至又借正德帝年长无子的机会,想将自己儿子过继给皇上,通过最名正言顺的途径谋取皇位,可谓尽其所能,从未懈怠,这般勤于行事的干劲在众多宗室藩王里倒是并不多见。
可惜,花费的力气十分巨大,终究未能如愿。
如今皇上传旨,命京中人查办自己,锦衣卫又跟随前来搜罗证据,他才知不仅登皇位没希望,可能本身爵位也要不保。
刘养正和李士实的最后一番话,也暗合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想法,不管如何,哪怕付出一切代价也要夺到皇位,只余下最后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正面和皇帝作对,起兵反抗。
若是造反成功,皇位指日可待,若是不成功,可能就是一条不归路。
想当年,大名鼎鼎的明成祖朱棣就面临过这种局面,面临过和他一样的选择,面临过和他一样的逆境,可是最终奇兵获胜,夺取靖难之役胜利,成功登上九五至尊之位,傲视天下。
朱宸濠虽然自认能力不如成祖,但是胸中抱负倒是丝毫不次于对方,至于谋逆夺取皇位的危险和代价所知甚少,不过有前面成功的榜样,至少也深受鼓励。何况刘养正先前一番话着实说在他的顾虑处。以往,他在地方胡作非为,肆意妄为,但一来身为朝廷王爷,二来京中权贵撑腰,尽管屡次有地方官员上奏弹劾,始终安然无事,这次却一点预兆都没有皇上就派大批官员前来查办,局势和前几次迥异,估计大事不妙。他明白这些年在江西做下的种种坏事,若是一一被查出,按律查办,定然难逃严惩。
如今不管是造反还是顺从,结果最差都一样,既然如此,索性不如直接造反,毕竟经过自己多年的积蓄,王府手下兵强马壮,就算集合数万军队也不是难事,只要手握重兵,起兵造反也不是没有机会获胜。
若非如此,何至于这么多年处心居虑,辛苦招兵买马,扩展势力,否则什么心都不用操,就老老实实的享受王爷的悠闲生活岂不是更好。
思虑反复,他最终立定决心,不再犹豫。
屋内檀香点完,烟雾消散。
朱宸濠坐直身子,思虑良久,吩咐道:“明日你们两人替我安排晚宴,我要在府邸亲自宴请本地所有的官员。”
刘、李二人听令,立即点头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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