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萋画起身,走到井壁,井壁光秃,根本没有凸出,更没有可以形成圆形痕迹的物体。
于是,她重新回到尸体旁,再为舒兰整理好衣服,转身吩咐春果跟冬雪,“你们俩放下锦布吧,去舒兰房里检查一下,看看她房间里有没有圆形的东西!”
虽说是安排春果与冬雪去检查舒兰的房间,但周萋画总觉得不放心,在收好勘察箱,让仆役抬走舒兰的尸体后,她还是赶去了舒兰的房间。
舒兰的房间跟陈成玉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迈步进去之前,周萋画忍不住抬头看向母亲的房间,褐色的门扉肃穆的紧闭着。
偌大的青云院安静极了,周萋画甚至能听到秋风吹过门扉留下的沙沙声,那种声音几乎跟她的心跳同步,像是一座空无人烟的沙丘,残忍地从她身体上滚过。
周萋画孤单地站着,整个世界就只留下了渺小的她,她听到一个苍劲的声音,在一个劲儿地提醒她:以往陈成玉用伪装懦弱抵挡的一切,都压在了她的身上。
但这个一切,指的是什么呢?会不会与母亲的死有关呢?刚刚得知舒兰那晚的异常,她就跳井了,这是单纯的巧合还是真的有什么关联呢?
就在周萋画冥想时,检查舒兰房间的春果突然发出一声低吼,“啊……”
紧接着就是冬雪急切地声音,“怎么?发现圆形东西了?”
“没,没事,我找到了她的首饰盒!”春果恢复平静。
原来是首饰盒,跳到嗓子眼的心缓缓放下,周萋画长吁一口气,收回目光提裙摆进了舒兰的房间。
舒兰的房间布置跟春果与冬雪的房间大相径庭,就是侯府后院一等侍婢房间一般的布置,一榻一桌一梳妆台,两张方凳立在月牙桌两侧。
冬雪在房间各个角落寻找着,春果却仍旧站在书桌前。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周萋画上前一步,终于听明白,春果是在清点首饰盒里的首饰。
其实舒兰的首饰并不多。一眼就能数过了,可春果却反反复复盯着首饰看了又看。
周萋画伸出手,把首饰盒捧在手里,这是一个一只手就能拿住的檀香色的小盒子,盒身看上去有点旧。海棠叶花纹,盒盖被擦拭地很干净,看得出主人对她的喜爱。
周萋画将首饰盒从左手换到右手,却发现自己的手心里竟然落下灰尘,原来是首饰盒盒底沾着的灰。
“这首饰盒你在哪发现的?”周萋画将首饰盒重新放到梳妆台上,问春果。
“那里!”春果伸手指指地面,“真的很奇怪啊,舒兰她怎么可能把首饰盒放在地上呢?”
是很奇怪,舒兰既然这么喜欢这盒子,怎么会那么漫不经心呢。
周萋画想着。便伸手挑开了盒盖,“你以前见过这首饰盒吗?”
“没有!”春果摇摇头,“不过这些发簪跟珠花,我倒是都见过她戴过,好像哪里有什么不一样,但是也说不准……娘子,要不把那个照顾舒兰的小婢子喊来,让她辨识一下!”
周萋画接受了春果的提议,很快,余崖便押着小婢子进入了舒兰房间。
余崖已经搞明白了。舒兰跳井前的状况,这个小婢子的确是被那个叫玉佳的喊去,帮忙照看了一下玉娘,这点得到了玉佳跟玉娘。还有留在青云院其他婢子的证明。
小婢子回到舒兰房间,发现她不见了,立刻四下寻找,终于在这井里发现了舒兰,那声犀利的惨叫就是她发现舒兰尸体时喊的。
“根据小婢子的陈述,她去玉娘那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也就是说,舒兰死了最多半个时辰!”余崖斜眼看着小婢子,并把她朝周萋画方向推动一下,小婢子吓得赶紧跪倒在地,连忙讨饶。
“你不用紧张!”周萋画安慰道,但她冰冷又沙哑的嗓音,却把小婢子吓得根本不敢抬头,“你抬起头来,看看认不认识这些东西?”
春果立刻把首饰盒放在了小婢子面前。
“认,认识,这是舒兰姐姐的首饰盒!”小婢子低着头,结结巴巴回答。
周萋画递个眼色给春果,春果立刻上前打开了首饰盒,盒子里面的首饰便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却听周萋画又说道,“你看看,这里面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小婢子虽说害怕,却不敢耽误,伸出颤抖地手在首饰盒里翻动着,“回,回四娘子,没,没少!舒兰姐簪子珠花加起来一共就十支,都在这呢!”
“师父,这些首饰都是夫人赐给她的,夫人现如今走了,她看着难受,就随手把盒子放在地上,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冬雪听到小婢子的回答,从周萋画身后绕出来,大咧咧地说道,并伸手想拿起首饰盒,但这个举动却与春果的想法相悖,春果还希望小婢子再次仔细看一下,于是当东西伸手拿首饰盒时,她本能的抬手拿住,两人这一扯一拉,首饰盒里的东西就翻了出来。
哒、哒、哒……
盒子里首饰落地的同时,一颗颗晶莹地珠子散落在地上。
原来是其中一珠花的线断了。
春果跟冬雪自觉有错,连忙蹲在地上捡珠子,在一片慌乱里,那小婢子弱弱地声音传来,“四娘子,这珠花好像少了一颗!”
“哎呀呀,少什么少,我们这不是还没找全嘛!”冬雪边弯腰捡珠子,边嘟囔道,她一抬头,见春果不再跟一起找珠子,不乐意了,“喂,春果,你到时继续找啊,还没找全呢!”
“不是,她刚刚说的少了一颗,是少了这珠花上那颗最大的!”春果将自己找到的珠子“哗啦”一声放入首饰盒,直起身来,站到周萋画面前,“娘子,我记起来了,这珠花是有三种大小不一的珠子组成,组成绿叶的珠子没有断,我们在捡的是花瓣的白珠子,少的那颗是一颗做花蕊的小拇指盖大小的珠子!”
春果说着就抬手比量珠子的大小。
指甲盖大小?这跟舒兰锁骨的皮下出血大小一样,但一颗珠子得需要多大的力气跟技巧才能造成皮下出血呢?
周萋画移动眸光,看下那小婢子。
“是,是,春果姐姐说的是!就是少了那颗!”那小婢子缓过神来,连连惊呼,“这珠花给其他的珠花不一样,是夫人在舒兰姐生日时赏她的,舒兰姐向来喜欢的很!”
“找,继续找,这房间,去后院的路,还有深井,都给我仔细找,把那颗珠子给我找出来!”周萋画大声下命令。
春果立刻出去,把门外的侍婢喊进来,地毯式开始搜寻舒兰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余崖也出去,安排人开始搜索从房间去后院的路。
一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经从正中朝西,慢慢沉落,深秋的夜晚来的越来越早,房间里慢慢昏暗下来,大家却一无所获。
看着众人疲惫的身影,周萋画脑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春果拿着勘察箱,随我来!”
听到周萋画的命令,春果立刻拎起箱子,跟随她而去,主仆两人的速度都是极快的,趴在地上找珠子的冬雪还没站起身来,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冬雪把手里的珠子往盒子一扔,紧追她们而去,“师父、春果,你们等等我!”
周萋画带着春果直接去了暂时存放舒兰尸体的一出荒废很久的院子。
舒兰的尸体平躺在一张破席上,被一白布裹着身子。
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仆役蹲坐在墙角,叼着跟旱烟,吧唧着嘴,没料到会有人来的他们,见到周萋画出现,扶着墙,站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周萋画抬头看看西沉的太阳,轻声说道。
两个老仆役立刻退了出去。
“春果,你去院门口守着,冬雪,你过来给我打下手!”时间有限,她必须在日落之前搞定,因此说话的语气也格外的急切。
春果、冬雪齐声答应,按照周萋画的吩咐开始忙碌。
春果站在院门口,背对着舒兰的尸体。
周萋画跟冬雪站直舒兰尸体面前,“唰”得一声拉开了白布,露出舒兰狰狞的脸,她在井里待得时间并不长因此并没有被泡肿,深秋的气温不高,身体也没有腐败,但尸僵已经形成。
为了节约时间,周萋画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为她脱掉衣服,而是直接用刀子划破了衣服。
刀起皮开,周萋画一刀下去,直接从舒兰的胸口划到耻骨联合的上方,皮下组织瞬间露了出来,看着那红的黄的,冬雪发出一阵干呕声。
“恶心的话,你就转过头去吧!”周萋画边忙碌,边说道。
冬雪强忍住恶心,“才不,我还想看看师父你是怎么找到舒兰杀害夫人的线索呢!”
冬雪既然不远回避,周萋画也没有继续说话,她再次套了一副手套,用手在骨架腹部的一堆内脏里翻动起来。
半柱香的功夫,周萋画直起身了。
“舒兰不是畏罪自杀!”她染着血的手套上,放着一颗指甲盖大小的珠子。
这是从舒兰胃里找到的。
舒兰在跳井前,把这珠子吞了下去。
她若真是是畏罪自杀,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她是故意在锁骨上弄出圆形伤痕,为得就是让自己注意到这颗珠子,她是在暗示什么吗?
周萋画感觉,整个案件,彻底陷入了死胡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