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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莫德清夫妇准时享用完早餐,就一起相携出门去上班了,看上去颇有些精神焕发,心情不错的样子。
于是,莫非被格外开恩继续休息几天。
要知道,放假这几天时间里,莫德清可一点都没有浪费掉。
一直勒令他跟在自己身边,手把手的教他一些医学上的知识与心得。
儿子看不上祖上的传承,把侄子拉过来感受体验一下,也未尝不是抱着一种侥幸心理。
万一真的是一块可堪造就的璞玉呢?
那不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早点退休,期待一下第三代儿孙承欢膝下,安享晚年余生的圆满了?
还好,三年来,莫非对此从未有过抱怨,一直勤勤恳恳的用心学习。
从一个人弃狗嫌,什么都不会做的稚嫩孩童,成长为今天心灵手巧,人见人夸的行家里手。
熟悉的街坊邻居,谁见了不会真情实意的叫一声“小大夫”?
对此,莫德清心里,还是十分满意的,他倒是没有那种老旧的、家传手艺不能丢的思维。
在他看来,医生也只是一种职业,养家糊口而已。
但既然早晚都是要步入社会,承担起一个家庭的责任和担子,那为什么不走一条基础已经打好的大道?
既有家人倾尽心力的教导,又有扶上马送一程的便利,比不上外人给你的机遇?
又何必舍近求远?
所以,在莫德清看来,莫世文那种所谓的追求,无非就是小孩子性格叛逆的表现。
说白了,就是不成熟,也不理性。
侄子莫非就不一样了,这孩子从小就踏实,在这一点上,他还是很认可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能够继续休息一天,莫非还是很高兴的。
他吃过早饭,稍微整理了一下,就直接去了香江浸信会医院。
病房里的莫世文,正半坐半躺的倚着靠枕,全神贯注的倾听着一边亚力克喋喋不休的话语。
想来,他能练就一口流利的粤语,这个外向的性格,也是最大的原因了吧。
“莫非你来了,刚刚正说到你呢,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的身手竟然这么厉害,是中国功夫吗?你知不知道,昨天那个烂仔被你打惨了,耳膜破裂,鼻梁骨骨折,连肋骨都被打断了三根,当场就被直接送医院了。昨天晚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都被吓了一跳呢,真是没想到啊。”
亚力克看到莫非进来,顿时眼睛一亮,满脸的振奋与雀跃,看那表情,像是又要扑上来似的。
莫非连忙坐在了病床的另一边,离他远远的,把距离拉开,“亚力克,注意自己的胳膊,千万别激动,咱们有话好好说嘛。”
“你可以叫我约书亚的……不过话说回来,也正是因为如此,等会儿你还要做个笔录……放心,不需要去警署,阿sir会过来医院做的。毕竟,莫教授也是受害者之一,同样需要询问的。”
亚力克一边说着,还一边还不忘递给莫世文一个歉意的眼神。
“这很正常啊,我是完全没问题的……但是亚力克,那个烂仔有没有交代出一些什么?我其实对这个更感兴趣。”
莫非看着亚力克,一脸的懵懂与人畜无害。
任谁都很难看清,他已经不是一个稚嫩的少年了。
“这个就算你不问,我等会儿也会告诉你的。正如你猜测的那样,这个烂仔,完全就是被当枪使了,但他供出来的那个人,却已经在昨天,早早的就离开了香江,所以,这背后往上牵连的究竟是谁,现在还不好确定。”
亚力克神情里闪过一丝尴尬,有些羞愧,也有些憋闷。
莫非笑了笑,“也就是说,你父亲心里其实是有怀疑对象的,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是谁对吗?”
“……是的,”亚力克再次看了莫非一眼,神色间已经多了几分郑重,“你也知道,罗伊·亨利刚刚接任警务处,而我父亲,之前也是候选人之一的,所以,或许有人觉得我父亲失势了,选择了落井下石,也不是没有可能的,毕竟,在他的位置上,曾经得罪的人可不在少数。”
莫非:“你是说,这是有心人看到你父亲没有上位,就存心要恶心一下你父亲,所以把你教训一顿,好先出一口恶气,而目的,仅仅就是为了报复?”
亚力克:“很可能就是这样子的……”
莫非:“亚力克,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在一些案子里,死人都有可能告诉你很多的线索,何况是活人?离开香江不代表他就真的消失了,谁能保证他不会留下一点蛛丝马迹?
“谁又敢保证被你父亲知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反应?所以,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粗心大意到这种程度吧,而原因,仅仅是为了出口恶气?”
亚力克愣了一下,“莫非,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
莫非笑了笑,“我需要知道什么吗?摆在眼前的事实啊好不好?”
亚力克:“什么事实?我翻过来覆过去都捋了好几遍了,也没察觉有什么线索啊。”
莫非:“那个烂仔偷袭的第一棒,可是打在我哥头上的,你认为他如果是来教训你的,会分不清哪个才是你?”
亚力克:“……”
莫非:“如果是为了害怕我们三打一,完不成教训你的任务,为什么打的是头部?如果换做是我,直接一棒子敲在膝盖或者脚踝上,让他站不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打头,那是要……死人的。”
亚力克:“他……是要把事情闹大?”
莫非:“还不够明显吗?人家教训你是真,想把事情搞大,也是真,所以,你明白这个尺寸的拿捏上,算计的究竟是什么了?”
亚力克:“不想把我父亲得罪死了,又想让他大张旗鼓的,利用手里的权责强行干涉这个案件?”
莫非:“也对也不对,人家不是怕你父亲,而是怕你父亲代表的那个阶层,你哪怕就算是被重伤了,也会引起众怒的……这个就叫做感同身受,兔死狐悲了。
“但是,如果只是教训一下你,再死一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的话,那你想象一下,你父亲又会选择怎么应对?”
亚力克:“当然是一查到底了,我相信我父亲。”
莫非:“是啊,这就是人家的目的,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事情发展下去,最终牵连出来的,会是和你父亲地位相当的一个英吉利人,你觉得你父亲会做出什么选择?”
亚力克:“……”
莫非:“所以,你父亲是没有选择的,查下去,得罪的就可能是在香江的英藉同僚,不查的话,就会失信于自己的儿子家人,失信于香江警界,甚至是……总督府。”
亚力克:“所以,只要莫教授去世,以他中文大学教授的身份,就一定能掀起社会舆论的风潮,进而用道义和职责绑架我父亲,让他陷入进退两难的窘境?”
莫非:“这就是阳谋,你知道不能做,却又不得不选择去做,但不管你怎么做,你的选择,将都会是错的……一旦到了那一步,警方和总督府都不会坐视不理,而到了那个时候,谁应该主动站出来背锅,也就不言而喻了吧。”
亚力克:“就算我父亲成了替罪羊,社会舆论也不可能就消失了啊,事情总要有个交代的……”
莫非:“什么交代?四大探长的年代都没给出个交代呢,何况是现在死个把人?你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么多年,警方高层廉洁的只出了一个葛柏吧?而且,人家还仅仅只是坐了不到两年的牢,一块遮羞布而已……噢,对了,葛柏还算不上是警方高层呢,只是个总警司,呵呵!”
亚力克也顾不上莫非语气里,那满是嘲讽的意味了,满脑子都是父亲身陷漩涡中心,无助而又绝望的憋屈与愤怒。
莫非也没有再说什么。
前一世亚力克一家,可能就是在这样的权力倾扎中黯然离开了香江。
至于再后来的事情,也已经不是他所能过问的了……
但有人失落,就必然会有人得意,这是自古以来颠扑不破的至理,终究逃不出利益相争的窠臼。
莫世文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完美的扮演了一个工具人,随时随地自我隐形的形象。
“莫非……那我父亲该怎么做才好?”
亚力克的脸上有些颓废,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编织的结局里没出来呢。
这让莫非有些好笑又有些不好意思,“亚力克,我哥这不没事儿嘛,两三天就能出院,我只是给你假设推理一下事情的脉络,给你一些触类旁通的启发,你不是把它当成了事实吧?”
亚力克:“……”
我去,好想召唤一下四大神兽,来抒发一下自己的憋屈,这特么……好尴尬啊。
亚力克脸色涨的通红,窘迫的想给自己来一刀。
太丢人现眼了有木有。
可怜我那谦谦君子般的绅士气度,可怜我那文质彬彬的优雅从容,多么完美的形象啊,自从遇到了莫非……
前一天,狼狈的如同丧家之犬,这一刻,难堪的几近行尸走肉,失败啊!
最可笑的是,打败自己的,还是自己钻了牛角尖。
失败中的失败……
回过神来的亚力克“呵呵”尬笑了两声,看向莫非的眼神,已经带上了几分感激:这可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15岁少年,就能做到的。
不经历世事浮沉,何来入木三分之深谙?
所以,单凭这份深入浅出的剖析,就能看出一个人眼光的不俗,以及在细节上的洞察力了。
老话说的好,知识和技能可以后天培养,但天赋和敏锐的洞察力,却只能靠上天恩赐。
璞玉稍微打磨一下,就能璀璨夺目,但不要忘了有个基础条件,那就是,它本身的质地首先得是块好玉。
而莫非,显然就应该是块璞玉……
甚至,已经不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了,因为,他已经锋芒毕露了,只是还没有机会从刀鞘里显露出来而已。
一念及此,亚力克再次心无旁骛。
这会儿再稍微一琢磨,也就想明白了,父亲不是没有看透,而是不想让自己担心而已。
反过来说,这何尝不是父亲对自己的另一番考验?
身在局中,惭愧啊……
亚力克抬起头,刚好遇上莫非那道似笑非笑的眼神,瞬间有种被看穿心思的错觉。
“咦,这是谁送来的靓粥?”
莫非主动错开了话茬,自己倒是忘了这一茬,正常人是需要吃饭的。
但是,谁特么会认为一个工具人也需要吃饭?
亚力克:“呃……家里佣人煲的汤,你们华人不是都说这个营养好嘛。”
“有心了,”莫非冲亚力克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们已经习惯了牛奶麦片、果汁土司、培根香肠呢。”
“这正是我最犯愁的地方啊……”
亚力克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瞬间有些失神。
莫非:“你父亲要安排你回英吉利了?”
亚力克:“嗯?你怎么知道?”
“在你脸上写着呢,还用猜?”
莫非撇了下嘴,显得有些毫不在意。
亚力克却不得不再次感叹,这种见微知著的思维能力,果真是只有天赋,才可以具备的。
莫非:“经商还是从政?又或者继续攻读研究生?”
亚力克:“是牛津商学院。”
莫非:“不错啊,那要先恭喜你一下了。”
亚力克:“谢谢,不过……我还是不太想回去,莫教授也知道的,在那边,我曾经有过一段,并不是很美好的经历,所以,我一直都在刻意回避着。”
莫非:“亚力克,有些东西,你越是刻意的回避,反而更能证明它在你心里的重要性,不去面对,你就永远不会跨过那道坎,所以,我的朋友,你需要让自己强大起来,不管是外在,还是内心,我和我哥,永远都会支持你的。”
亚力克越听,神情就越是郑重,最后更是直接眼睛都红了,“莫非,谢谢你,谢谢你们的支持……我想,我不会辜负你们的期望的,为了友谊。”
靠,毒鸡汤果然不只是在国内才有市场的,国外广阔天地,看来也是大有可为嘛……
莫非瞬间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目标。
这个……好像真的可以搞哦!
英吉利牛不牛?
人家敢自称约翰牛呢,你说人家牛还是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