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套头面还有类似的吗?也给我来上一幅。”
“掌柜的,铺子里还有其他头面吗?端上来给我瞧瞧。”
更有人好奇地上前,“这个发式叫什么名儿?如何挽的方才你看清了吗?”
虞兰娇自然一一应了。
老半天的功夫,才将那帮兴高采烈的少女打发了。
也是此刻,虞兰娇才知道那皮肤黝黑的少女名叫张惊鸿。
乃护国大将军嫡女,素来在边关长大,此次回京都,原是为了替祖母贺寿。
而那少年便是她嫡亲的兄长张君何。
素来听说武将家底丰厚,难怪他二人打扮简朴,出手却阔绰。
不过,这也是家中长辈关心怜爱之故,虞兰娇心中生出淡淡的羡艳。
临走时,张惊鸿迟疑着屡屡回头,张君何看穿她的心思,主动替她询问:
“十日后祖母生辰,虞二姑娘不知能否过府一叙。”
虞兰娇诧异地看过去,却在看到张惊鸿闪烁的眸光时,心下了然。
小姑娘的心思并不难猜,想是张惊鸿为自己的容貌自卑了十数年,想在祖母的生辰宴上大放光彩之故。
思及此,虞兰娇心中满是难言的感慨。
怀宁县主看中她的手艺,便将她当成梳头的小丫鬟,动辄呼喝使唤。
萧秋儿觊觎她手中瘦身的方子,便直言开口强抢,甚至还以皇后之名来压。
同样身为大周的名门贵女,同样是希望虞兰娇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女为她装扮,张惊鸿却连开口要求,都难以启齿。
虞兰娇静默一笑,“我如今重孝在身,不便赴将军府的宴。”
兄妹两人神情一顿,齐齐现出羞惭之色。
方才虞兰娇说她无父无母,他们尚且没什么触动,如今听说她重孝,才知她家中亲眷或许是近日才过世。
若是如此,她那表姐肆无忌惮地欺负她,实在太过分了些。
张惊鸿暗恼,方才那一脚,应该踢得更重一点,一时间倒把要梳头装扮一事抛到脑海。
“赴宴虽不行,不过张二姑娘那日若愿意来致宁斋一趟,我可在此等候。”
张惊鸿霎时眼睛一亮,矜持地点点头,算是应下此事。
又道:“多谢虞二姑娘,今日之事,算我欠你一份人情,日后你若遇上了麻烦事,只管来护国将军府找我。”
张君何亦是郑重点头。
“二位盛情,兰娇不敢推拒。”
送走张家兄妹,沈掌柜满脸羞惭上前,“今日的风波,都是小人处理不善,请二姑娘降罪。”
虞兰娇冷冷地看着他。
“虞府之中,虞管事素来跟姑母走得近,父亲过世后,我便做主将虞管事送到了黄家,给姑母做左膀右臂,如今想必正是如鱼得水的时候。
沈掌柜若是也跟虞管事一样的忠心,我也可以成全一二。”
沈掌柜霎时两腿一软,扑腾着跪下了,“二姑娘恕罪,小人无能,可万不敢有这种想法,二姑娘再给小人一个机会吧!”
虞兰娇一番话,显然是真的吓住了他。
虞管事的下场如何,他们这些下人都隐隐有听说。
进了黄府之后,虞桂一开始还算念旧情,安排虞管事在黄家内院做了个掌管杂事的副管事。
可他初来乍到,又在虞府掌家久了,养出了个心高气傲的性子。
不过三日就得罪了黄家的黄管事,被人寻了个由头,扣了个盗窃主子财物的罪名。
虞桂想保他,反倒被黄赫质疑她一门心思想着娘家,不肯安安分分做黄家主母。
此话一出,虞桂哪还敢有二话,咬牙切齿亲自下令砍了虞管事的双手,贬他去做最低级的小厮。
可怜虞管事一把年纪被砍了双手,哪还能做打杂的事情,便是连吃饭都吃不上。
黄府又没人关照他,不出三日,就饿死在屋子里。
虞桂也是心狠,死后连一张草席裹尸都没有,直接丢去了乱葬岗。
有这个例子在前头,虞兰娇说要送他去虞桂的手下,他哪敢应!
当下又跪又求,指天立地发誓说日后定会看好致宁斋。
虞兰娇审视着他,眉宇微蹙。
这些父亲留下来的老人之中,有得用的,也有不中用的,她即便要换,也得徐徐图之。
拿定主意,便缓缓道:“你既不是黄家的下人,而是虞家的,日后该如何,心中也该有数。
你们都是父亲亲自调教出来的,情分不比寻常,我是有心养你们一辈子,替你们养老送终的,只你们也要对得起虞家的这份情。
若不然,你们也该看得出,我不是父亲那等心慈手软之人。”
恩威并施一番话,沈掌柜再也不敢有二心,激动无比道:“小人自会肝脑涂地,报答二姑娘和老爷的大恩大德!”
正说着话,外间李枝含怒的声音响起:“什么叫我母亲偏心,私下安排我们出来选首饰故意不带你。
我们不过是随意逛一逛而已,压根没有动用中馈的银子购置首饰。而你被祖母罚了抄写经书,我们就是想叫上你一起,难道你又敢出门吗?”
虞兰娇忙扭身打帘而出,却见李枝跟虞兰萱正好端端地看着首饰头面。
两人身前,李莉委屈巴巴地抹着眼泪。
“都是李府的姑娘,二婶只让你们出门,却不带我,就算我是姨娘生的,可也是正儿八经姓李的,二婶怎能看重外姓人,对我却厚此薄彼至此!”
李枝直被她堵得哑口无言,紧紧绷着脸。
落在众人眼里,倒像是真如她所说,刻意在欺负她一般。
虞兰娇连忙上前,拉了拉恼怒的李枝,轻声道:“别与她置气,平白给人话柄。她既光明正大出了府,便是已经抄完经书,过了明路了。”
安抚了李枝,才又看向李莉,“今日是我和妹妹邀请枝妹妹一起来巡视自己铺子,不愿意叫你一起是我的主意,有什么问题?”
被她瘦弱的背影挡在身后,李枝心中霎时一暖。
她自认跟李芙和李枝算得上血脉相连的亲姐妹,往日事事以李芙为首。
可李芙对她却总是淡淡,各种场合,也总隐隐踩着自己,宣扬她的好名声。
更不用说这段时日,小郭氏越过吴氏拿了李府的中馈之后,李芙对她更是冰冷,李枝心中委屈之余,对这姐妹情也有些灰心。
而今日虞兰娇面对李莉的指控,将一切都揽到她自己身上,把李枝摘得干干净净,这一举动怎会不让她有所震动。
要知道,依着李莉的说法,若告到祖母面前去,吴氏定会揪着这件事不依不饶。
一个不友爱姐妹的帽子扣下来,她少不得要吃点亏。
反倒虞兰娇,她本就在大房寄人篱下,居然还愿意替她出面
果然,李莉双眸一斜,尖刻道:“兰娇妹妹,你可是我们大房的义女,怎么事事将我撇开,反倒时刻拢着二房的人,莫不是对父亲母亲有什么不满?”
李枝登时为她捏了把冷汗,正要出声。
便见虞兰娇轻笑:“我并非对义父义母有什么不满,而是对你,心存芥蒂。”
李莉脸色一沉。
虞兰娇却嫣然一笑:“当日我入府时,莉姐姐三番五次刁难,还妄图抢占我父亲母亲的定情信物。
最后连老太太都看不下去,罚莉姐姐抄写经文,桩桩件件,莉姐姐莫不是全都忘了?”
“你你胡说!”
“我胡说也好,真相也罢,总归我跟莉姐姐之间,并非什么亲密无间的姐妹。
既然如此,我不邀请莉姐姐不是理所当然,你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李莉霎时气得双颊通红,好似被人当众打了五六个巴掌一般,脸颊火辣辣地生疼。
这个虞兰娇,居然敢当众下自己脸面!她哪来的胆子,莫不是欺自己是姨娘生的!
可姨娘生的又如何,她虞兰娇往日是相府嫡女,如今却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还比不上自己这个姨娘生的庶女呢!
她凭什么如此嚣张!
将她气得浑身发抖,虞兰娇才懒懒地扫开视线,轻抚鬓边碎发,“所以,现在还请莉姐姐直说,今日出府来找我们,究竟有何贵干。我们可没那等子闲情逸致,跟你打哑谜。”
李枝和虞兰萱俱都暗自叫好,掩唇轻笑。
李莉捏着姐妹情说事,说自己受委屈,虞兰娇便直接捅穿两人没什么姐妹情,反倒多有旧怨在。
若她巴巴地要贴上来,便得先解释清楚此前为何觊觎虞兰娇的玉佩刻意刁难她,说不定还会扯出吴氏那起子遭污事。
可她敢吗?
必然不敢,所以便只能承认她自己对虞兰娇心怀怨怼,姐妹情本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虞兰娇不叫她一起,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虞兰娇可真是心思缜密,口舌凌厉。
众目睽睽,李莉即便想撒泼,也拉不下脸。
犹疑着该不该开口,却见虞兰娇好似浑不在意一般转身要走,忙喊住她:“站住!”
随即神色满是不自然:“你们陪我去一趟福宁寺。”
虞兰娇心中诧异,面上却滴水不漏,“为何要去福宁寺,还请莉姐姐说个分明。”
李莉心中恨得牙痒,可此刻却不得不低头。
这个虞兰娇活似颗铁豌豆,打不烂咬不破,便是嘴上功夫也格外厉害。
自己在她面前,一丝上风也占不到。
强撑着道:“我的经书抄完了,想着去福宁寺在菩萨面前焚烧祷告,更能显得我心诚。”
虞兰娇黑眸审视地瞥向她。
李莉这番话,定然是假的,她去福宁寺,定然有别的原因。
思及今日李芙和吴氏去了福宁寺,莫不是她们去福宁寺另有目的,李莉恰巧知道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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