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薇这才发现,原来两人之前就认识。
宗言目光在触及姜澜煦的瞬间,仿佛被一层薄薄的寒霜覆盖,嫌弃之色不加掩饰地浮现在那俊朗的面容之上,语气中夹杂着不耐烦:“你竟也将他带至此处?”
两人说起来倒是也有一段渊源,却是宗言无法提及的往事。
姜念薇只能解释道:“我与大哥还需前往幽州。”
宗言面色一凛,立刻严肃起来,“幽州风云变幻,我亦有所耳闻,然我如今身陷囹圄,一旦踏出这水寨半步,便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恐难亲自助你们一臂之力,但请放心,我必会竭尽所能,守好崖州之地,包括你们至亲的家人。”
姜念薇作揖:“如此已经感激不尽,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宗言早有预料,“我知道了,霜霜,别再藏身暗处,你那点小心思,岂能瞒过我的眼睛?你若真想去,便大大方方地随行吧。”
霜霜欢天喜地地走了出来,走到了姜念薇的身侧,一脸敬仰地望着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宗言在一旁,眉头微蹙,终是忍不住轻咳两声,试图以长辈的口吻提醒:“咳咳,男女有别,需得注意分寸,切勿过于亲近,失了体统。”
霜霜闻言,嘴角虽极力压抑着笑意,却依旧靠在姜念薇的身侧,还拉起了她的双手。
宗言只能将霜霜叫到一边,以仅两人可闻的细语,悄然叮咛:“你知道那姜公子是何样的人,切莫对他产生不必要的感情。”
此刻,姜念薇觉得再无需遮掩,她缓步至宗言面前,眸光清澈,坦然自若地宣告:“大当家,你不用怕我把你手下拐跑了,其实,我并不是男子,而是女子,我与霜霜也是姐妹情谊。”
宗言吃惊了半晌,“我竟是从未发觉你你你竟然是女子。”
难怪之前阿昭如此护着她,难怪总感觉她不像男子那般粗俗,声音还如此柔和,他早该想到的。
“既然如此,霜霜便交给你照顾了。”
宗言一直在试图逃避与姜澜煦之间的目光接触,就连姜念薇似乎也发现了两人之间的异常。
但她并没有直接问话,而是离开水寨之后,才向大哥问及此事。
“宗大当家为何一直瞪着你?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仇怨?”
姜澜煦语气淡淡:“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他的家族尚未蒙尘,风光无限。”
那时候,宗言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是将门中的天之骄子。
谁曾想,再次相见,两人一个沦落为水寨大当家,还有个成了被流放的罪人。
姜念薇口中嘀咕着,“就算如此,他也不至于厌恶你啊。”
宗家突遭变故,蒙冤受屈,邱家迫于时势,与他家断了之前定下的姻缘。”
姜念薇顿时恍然大悟,“难道是因为大嫂?”
“细细想来,除此缘由,似无他解。”
所以,宗言对他态度差了那么一点,姜澜煦并不在意,毕竟邱梅雪是他之前的未婚妻,而如今却成了自己的妻儿,换谁心中都会有芥蒂,他能隐忍不发,已实属难得。
明白其中缘由,姜念薇甚至觉得宗言有那么一丝可怜。
船靠岸之后,他们便假装商人身份,从官道继续赶路。
一路上,除了快马加鞭地赶路,便是在客栈休息。
半月之后,他们已经到达隆州,姜念薇便在此稍作停歇。
昔日那间不起眼的布坊,如今已焕然一新,规模赫然扩大了三倍有余,在景瑶经营之下,收留了许多身世飘零的孤女。
景瑶一见到姜念薇,便激动不已,来到此处之后,她和陈旺便一直尽心尽力经营布坊,就是想要报答姜念薇。
可姜念薇一行人却只准备逗留一日,便准备离开。
这一日,还是姜念薇省出来的,为得就是在隆州寻觅几处适宜的商铺,将琐碎的事务托付于景瑶。
景瑶依依不舍:“姜姑娘既然来到此处,为何不多留一些时日?”
“我们还有急事要处理,你们将这里经营得很好,酒楼还有其它铺子,也一并交付你们手中。”
景瑶匆匆拿出锦盒,交予姜念薇手中,“这是这段时日布坊的营收,现在便交给姜姑娘。”
如今姜念薇最不缺的便是银两,目光掠过那堆叠整齐的银票,最终只轻轻拈起其中三分之一,余下的则安然留于盒中。
转而又望向那未动的银
两,继续说道:“景瑶,你与陈旺辛勤付出,自当有所回馈,这些给你们,至于余下的便拿去犒劳那些女子,她们都是苦命的人。”
战争,最苦的便是百姓,而女子又因手无寸铁之力,大多都被凌辱致死。
她们之中,还有几名从战乱之地一路乞讨而来的,姜念薇准备问问她们幽州的情况。
景瑶推辞道:“姜姑娘,这可使不得,我们已经受了您很多恩惠了,要不是你,景瑶如今还在风尘之中,如今她抚摸着小腹,按照你那日寄来的药方抓药,我便很快有了身孕,您对我有再造之恩。”
姜念薇顿时露出喜色:“你有了身孕?”
言罢,她轻轻搭上景瑶的手腕,指尖下流淌的是沉稳而有力的脉动,预示着那未出世的小生命正茁壮成长,健康无虞。
“如此你便更应当收下,就当是为了孩子,你们也可以在此置办产业。”
景瑶连连摆手:“我在这布坊之中,倒真是一方乐土,这里的姐妹们,温柔体贴,竟还笑言将来要替我分担育儿之责,这份情谊,让我心中倍感温暖。”
“瞧你这般模样,可见生活得极为舒心。”姜念薇也感到甚是欣慰。
“是啊,每日里与姐妹们闲话家常,共品香茗,赏花于庭,漫步于市,这份悠然自得,实乃人生一大乐事。而更令我珍惜的是,我能以汗水换得应得的酬劳,赢得每一个人的尊重与认可,这种感觉,比任何都弥足珍贵。”
共患难的女子本应如此,相互扶持,而非沉溺于无谓的算计与争斗之中。
姜念薇想起以往在侯府的日子,只觉可惜,将那些时光都浪费在了男人与宅斗上。
正欲离开之时,姜念薇便又看到了那名叫胡怜雪的女子,比初见之时更添了几分不可方物的明媚与夺目。
一看到姜念薇,胡怜雪随即轻盈地小跑过来,“姜姑娘,听闻你来了,我便立马赶过来了。”
“是有何事情吗?”
胡怜雪避过众人,才缓缓道出缘由。
近日里,安宁侯府放出消息,张贴告示,欲寻回在隆州丢失的小女儿,告示上写明失散的千金身上有一处红色胎记,却没有具体说明在哪一处。
而胡怜雪的耳后便有一处红色胎记,看到告示之后,她心中便起了波澜,想找回亲生父母,这才找到姜念薇,说明了情况。
姜姑娘在她们之间有极高的声誉,她想问问姜姑娘的意见。
“能找到亲生父母,这是好事一桩,你为何如此愁眉苦脸?”
胡怜雪双眸中溢满悲伤:“姑娘你知我曾经被掳到匪寨之中,早已不是清白之身,我实在害怕倘若我那苦寻多年的父亲,真是那显赫一时的安宁侯,是否会接纳我这身份蒙尘的女儿?”
姜念薇心生感慨:“你所受的这些苦难,皆非你之过,若他们真的无法体谅你的苦楚,那便失去了作为你亲人的资格,千万不可因往日的经历而妄自菲薄,况且,就算你不是安宁侯府的千金,这里也是你的避风港,你可以在布坊待一辈子。”
胡怜雪心中感动,默默垂泪:“多谢姑娘宽慰。”
姜念薇这才反应过来,为何她觉得胡怜雪如此气质不凡,不像是平常的姑娘。
上一世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儿,安宁侯府那场轰动京城的寻女风波。
无数心怀鬼胎之人试图冒名顶替,只为那一丝攀上高枝的渺茫希望。
当初寻回闺女之后,安宁侯府大摆宴席,只是记忆中名字却不叫怜雪。
好像是叫
屋外传来两名女子谈话的声音。
“月桐,你这衣服做的可真好。”
“我从小便开始学习女红,手艺早已炉火纯青。”
姜念薇心中一惊,因为安宁侯府认回的女儿便叫月桐,而这个月桐,便在胡怜雪的身边,如此巧合,怎不令人心生疑窦。
胡怜雪得她温柔抚慰,眸中渐渐汇聚起坚定的光芒,“过几日我便和月桐一块儿上京认亲。”
“月桐可是你的好友?”
胡怜雪不疑有它,如实相告:“是的,昔日我们一起蒙难,我们便在那时结识,此番前往京城,我想和她一起去,也能多些依靠。”
姜念薇如今必须赶路,不然她倒是愿意陪胡怜雪走这一趟京城。
月桐此人,其行其言皆透着几分不可捉摸,留在胡怜雪身旁,隐患重重。
上一世说不定就是月桐谋害了胡怜雪,顶替她的身份成了安宁
侯府的千金,
而且认亲之后,月桐与孟莞然的关系密切,此后安宁侯府也成了也渐渐成为了孟莞然一派的势力。
她不知,孟莞然如今是什么样的情况,但这样的隐患不允许存在。
姜念薇便想找个理由,让胡怜雪留下,日后等她回来再上京城认亲。
“我一路而来,遭遇的贼人众多,世道不太平,念及此路多舛,等我忙完手中事宜,再随你一起上京城认亲可好?”
“可是如此原来时间是否拖得太久了。”
两人还在谈论之时,街巷间忽而响起了一阵阵清脆悦耳的锣鼓声。
陈旺笑眯眯走进了布坊,说话声已经传进了屋里。
“当日太子殿下在隆州城被一位女子所救,为了报答救命之恩,太子便将她带回宫中,纳为侧妃,一时传为佳话,如今京城传来消息,这名女子恰好就是安宁侯失散多年的千金,你们说此事巧不巧,而如今这位侧妃即将成为真正的太子妃,我们隆州城也跟着沾光了。”
胡怜雪与姜念薇脸上皆是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怎会如此?”
太子妃?安宁侯府?
这些事情无论如何也无法联系到一块儿,实在令人生疑。
胡怜雪神情失落,却也好像释然,“姜姑娘,方才之事,倒让您无端耗费了宝贵时光,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乌龙一场。
“不过这样也好,若我的亲生父母真是贵人,我心里倒是觉得不安,在布坊的日子悠然自得,我也舍不得离开这里。”
“如此也好,你便安心呆在这里,若有什么需求,便与阿瑶说,她定会帮你。”
“姜姑娘,我听你的。”
胡怜雪失落的离开了。
月桐原本在裁衣服,却因突如其来的消息分了心神,手上不小心被刺了一针,她却浑然未觉,只是怔怔地望着手中的布料,口中反复低语:“这不可能啊,不可能找到,明明她还在这里”
姜念薇眉宇间凝聚起一抹深思,心中暗自盘算,此事背后定有蹊跷,必须弄清楚那个太子侧妃到底是何人。
思来想去,她唤出了隐匿于暗影之中的宇文隆:“宇文隆,你可曾听闻或知晓那位坊间议论纷纷的太子侧妃?她的身世背景,可有蛛丝马迹可循?”
宇文隆找出了那本小册子,为难地说道:“这是皇家秘辛,我掌握的信息有限,那名侧妃的身份确实古怪,只知道她是孟大人的养女,名叫孟莞然,其余信息便一概不知了。”
姜念薇却愣住了,竟然是她?孟莞然当初离开之后,竟然又找到了其它的机缘。
当真是好本事,果然不愧为穿越女,气运加身,也颇有手段。
即使没有了秦子谦,她依旧可以攀附其他身份高贵的男人,让原本救下太子的农女变成了她。
孟莞然更不可能是什么安宁侯府的千金,这一切必然是她暗中设计,她便可以成为侯府千金,此等身份,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太子妃,又能拉拢安宁侯府,实在一箭双雕的计谋。
但姜念薇是不可能让她一切如愿的。
宇文隆见她表情变幻莫测,不禁说道:“姑娘,世人皆道太子妃之位尊贵无比,实则个中滋味,怕是难以言喻,太子性情飘忽不定,府中佳丽如云,侧妃侍妾数不胜数,就算有情意,那也得分成了无数份,哪有我们王公子这样专情,一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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