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有些好笑,想来去年北上时,打杀了多少剪径的毛贼,拦路的强盗,如今一着落魄,反被强盗打劫。心中思量,只要出其不意一刀砍翻这狂妄的胖子,余下的便不足为虑。
我刚要纵身,却被人拉住,一看竟是景琪。不知景琪何时来到我的身边,悄声说道:“道兄且歇息,看我灭了此妖。”言罢一纵而起,落在那石大王眼前。
石大王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旋即稳下来问道:“你这小子,是路过的,还是投降的?”
景琪将短棍从背后囊中抽出,一晃便有六尺来长,耍了个棍花道:“取你性命!”言罢举棍当头打下。
石大王慌忙举起铁莲蓬来迎,战不几合,便觉手脚酸软,忙抽身一跳,跳出三丈开外,张口将一颗黑丸向景琪喷去。
这黑丸里却是数百只蚂蟥抱团组成,迎风便散,遇水便长,转眼便长有尺把长,扭动着滑溜溜粘糊糊的躯体向景琪飞去。
景琪慌忙向后退,左手持棍护在身前,右手掐诀,口中念念有词,护体水罩尚未招出,便有几只蚂蟥飞到,缠在颈上张口便咬。随即便有更多得蚂蟥扑来,将景琪压倒在地上。
但见地面上一堆黑乎乎的蚂蟥蠕动,将景琪裹在里头,一点身影都看不到了。
我忙跳起去救景琪,忽又想到,若杀了石大王,景琪自可得救,随即转身向石大王扑去。一转身正看到石大王张口,心中想到:“定要在这厮吐出黑丸前将他格杀,不然便会被他的蚂蟥缠住。”不觉便将丹田中真气向四肢引去,脚下也快了不少。
眼见石大王将黑丸喷出,一团蚂蟥扭动着迎面扑来,想要扯身已来不及,不由得心中大急,一股热气由胸中发出,与真气相合直冲入脑。
顿时便只觉得四周慢了下来,雨点似乎凝固在空中,树枝也保持着被风吹弯的摸样。,一切就像去年秋天,在十三营击杀鹤锋的那一刻。我只觉得一阵恍惚,慌忙稳住心神,看对面石大王依旧张着口呆立在那里,一个扭身避开悬在空中的蚂蟥,来到石大王面前,一刀挥去。只见钢刀从石大王颈前推入,由项后划出,便知此战大局已定,顿觉时心中安心。
心中松懈,便觉真气重归丹田,热气复回胸腔,四周景物又恢复先前摸样,雨点沥沥落下,树枝来回摆动。身后石大王脖颈间喷出一股脏血,将头颅冲落。众多蚂蟥也消失无踪。
苍七郎大喝一声:“杀。”带着众士卒从藏身之地跳出,虎狼般向强盗群扑去。慌得这五六十个强盗掉头就跑,也顾不上收拾石大王的尸首。
再看石大王,原来是一只硕大的癞蛤蟆,仰天躺在泥水里,四肢依旧不住的抽搐。我将他掉落的铁莲蓬捡起,只觉得长短合适,分量刚好,便随手插在腰间。
听远处有人道:“道兄好快的身手。”却是景琪站在树下。我忙看地上,只有一根紫红色的木棍。原来景琪在蚂蟥缠来之时,已经抽身而去,只留下兵器在此。
心中明了,便道:“景仙长的身手也不慢。”
景琪过来捡起木棍,插回囊中,道:“我只是使了个障眼的法子。道兄的身手,却是实实在在的快。”说罢眼神一瞥,从我腰间的铁莲蓬上扫过,不经意的说道:“这铁莲蓬倒是件宝物,恭喜道兄了。”
我听景琪如此说,便将铁莲蓬抽出,拿在手中细细打量一番。铁莲蓬不过一尺来长,浑身黝黑,除了顶端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青光,看不出还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当下便道:“仙长若是喜欢,只管拿去便是。”
景琪慌忙摆手道:“一饮一啄,皆有天意。景琪不敢有违天意,还请道兄收好。”
我也不再多言,便把铁莲蓬重新插回腰间,回头再看那石大王尸首,却已不见了,只有一缕缈缈的青烟,径向东南而去。我正在诧异,忽听林外苍七郎叫道:“大哥,抓到几个活的,你看怎么处置?”
随即便见几个人被押着,跌跌撞撞走来,“扑通”跪在我的面前,不住的叩首,嘴里胡乱叫道:“大王饶命,大王饶命。”
景琪上前来喝道:“莫要胡嚷。我切问尔等,尔等需要老实回答,若有一字扯谎,我便将尔等全部杀了。”
慌得这几人又是一阵忙不迭的叩首:“大王请问,我等半个字的假话也是不敢说的。”
黒木城东北三十余里,却有一座荒山,山顶上修着一座营寨,营寨中尚有数百人。这营寨便是石大王苦心经营多年的,只不过如今已经换了主人。
我坐在大堂之上,看着门外空地上跪伏一片的小妖,问坐在一旁的景琪:“敢问仙长,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景琪脸上闪过一丝狠色,转而笑道:“这些人在这里多年,不晓得干了多少坏事,今日撞在你我手里,我等只应替天行道。来人。”
“在。”伴着应答之声,门外闪进一名鹤锋。
我有些不忍,忙劝道:“仙长且慢,这数百人的性命,一下取了,是否有有违上天好生之德?况且仙长所欲之事,也需人手,不如留下他们,为仙长所用。”
景琪叹道:“道兄却有大慈悲之心。只是这些人为盗多年,多是奸诈狡猾之辈,若有一人阳奉阴违,将事泄露,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景琪身死是小,连累道兄,便是景琪之罪。况且此事若败,青城外的将士,只怕又要多死数万人,为今之计,只得如此,还望道兄体谅。”
说罢转身对鹤锋道:“将这些妖物全部杀掉,不可使一只走脱。”
“得令。”鹤锋转身而去。
我听景琪如此说,也便不再多言,三百多强盗,杀就杀了吧。裹了裹衣服,想起景琪路上所说的另一件事来,也便是景琪此次孤军深入的目的:夺下黒木城,毁了蛇吉的粮草。据景琪所说,蛇吉在青城与仙佛联军对峙,粮草却都屯在黒木城。此次木将军失势,柳氏家族也受到牵连,费劲周折才勉强脱去干系,柳玄同作为黒木城守,此时自然是谨小慎微,不敢出一丝差池,督运粮草更是尽心竭力。粮道畅通,更兼青城城防坚固,蛇吉才以万人兵力,生生在青城拖住仙佛联军十数万人。
外面传来一阵惨叫,顷刻间便寂然无声。鹤锋回来交令:“禀统领,大小妖物共计三百一十三名,全部清理干净,无一漏网。”白衣若雪,未沾染一丝血迹。
景琪微微点头,让人拿来一张地图,铺在桌上,却是一张黒木城的城防图。我上前去看,却是十分详尽,其中两处用红笔重重的圈了起来。
“这里。”景琪指着城西的红圈道:“便是粮仓。这里,”景琪手指在地图上划过,停在城中的红圈上:“是城守府。”
景琪直起身来,道:“进城后,我带人佯攻城守府,你带人守在粮仓附近,待粮仓的守军有异动,便寻机进入粮仓,烧了他的军粮。待粮仓火起,我这里便也放火,使他首尾难顾,我等也好乘乱脱身。道兄看如此可好?”
“甚好。”我道:“只是到时城中火起,城门紧闭,我等又该如何脱身?”
“火起后你带人赶到东城门,自会有人接应你们出城。”景琪道“而后你我还来此地汇合,我好将道兄及众位兄弟引荐给主帅,给道兄记上这一份功劳。”
“落簌定当尽心竭力,以助仙长成功。”
辞了景琪,我便将众位兄弟寻来,将此事说了,众人均是沉默。
良久,李传明道“主人,此事不可为。”
“我也知此事不可为,只是如今,不如此做,我们又该如何?”
苍七郎粗声道:“大哥决定吧,我们都听你的。”
我道:“此事过于危险,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随我去的,尽可离开。”
苍七郎道:“万仙山虽大,却已无我等容身之地,跟着大哥去做,还有一线生机。大哥莫要拿这等话来试探我等,我等跟随大哥,绝无异心。”
众人齐声道:“我等跟随大哥,绝无异心。”
“好!”我站起身来,面对众人缓缓跪下:“苍天为证,我落簌今日与众位结为兄弟,同生死,共富贵,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众人慌忙跪下,一起道:“苍天为证,我等跟随大哥,赴汤蹈火不惜此身,若有二心,人神共诛!”
李传明待众人跪罢,方才独自跪下,匍匐在地道:“李传明不敢与主人结拜,但对主人是忠心无二。苍天作证,李传明愿跟随主人,永不背叛,若违此誓,人神共诛!”
我与众人对拜了三次,方才站起身来,道:“既然众位兄弟愿意跟随我落簌,我定不负众位兄弟。胡小四,你先带弟兄们下去歇息,吃饱喝足了明日好去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