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紫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骊丹儿。我微微吃惊,旋又释然,以柳氏家族势力,能将骊丹儿护下,也是必然。只是此次火焚黒木城后,柳家在万仙山只怕要一蹶不振了。忽又想起,这景琪来黒木城,只怕也不仅仅是为了焚烧粮草,更多的恐怕是要来见骊丹儿。
跪下的士卒看到柳玄同,不禁叫道:“原来城守没死。”胆大的便要起身作乱。苍七郎将砍倒几个领头的,大叫:“柳玄同已经死了,那女子使的定魂术,才没使他现出原形,这是哄你们哩。”
此刻只见金光忽又大盛,金杯又大了几圈,向下压了一压,又被粉帕托起。想来景琪此刻也是急于灭火,好把骊丹儿救出。
却见骊丹儿忽的面露凄笑,朱唇轻动,撤了身下红光,青色火焰立刻倒卷上来。只见一紫一白两个身影,顷刻间便消逝在青黑色的火苗之中。
于此同时,喀喇一声巨响,高大的楼阁,终于被火烧塌。
漂浮的粉帕如蝴蝶般旋转落下,飞入火中。
九龙离火罩挟万钧之力,飞速落下。
大火顿熄,楼阁倒塌腾起的烟尘,也全被九龙离火罩纳入。
万仙山的传统便是树倒猢狲散,柳玄同一死,城中的士卒再无斗意,纷纷打开城门四散逃命。也有愿降的,至天明时分,苍七郎等人已经收拢了四百多降卒。
我找到景琪时,却见他跪在城守府门前,看着眼前的九龙离火罩发呆。他的手下十余人站在一旁,个个带伤。
“仙长。”我道。
景琪抬头。一夜不见,景琪却是苍老了许多,神情更像是一头迷茫无助的小兽。
“仙长乃化外之人,莫要为情所伤。”我开口劝道。
“为情所伤?”景琪喃喃道:“我怎会为情所伤?”景琪苦笑一声,摇摇晃晃起身。
我伸手要扶,早有两名鹤锋抢上,将景琪扶住。
我道:“在下早年在青城便与仙长见过,仙长与骊姑娘的纠葛,在下也略知一二。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仙长保重身体。”
“是啊是啊。”景琪一边叹道,一边挣脱鹤锋的搀扶,收了九龙离火罩:“我怎知道她会在这里?我怎知道她真的在这里?我怎会就放起那火呢?我怎么就放起那火了呢?”
景琪一边叹,一边蹒跚向城外走去。
我目送景琪离开。苍七郎在我身后问道:“大哥,我们怎么办?”我回头,看身后自己的兄弟和新降的七八百士卒,忽的有了一个决定:“我们留下,以后,黒木城就是我们的了!”我坚定的说道。
长期的漂泊与居无定所,使兄弟们早已厌倦了这担惊受怕的日子,此刻一听,顿时欢呼起来。
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喜:“落簌。”我转身,却被一人紧紧拥住,是乌婵,她抱着我笑着,眼中却有大颗泪珠滚下:“你没事,真的太好了。”胡小四与李传明站在不远处。
“别哭别哭。”我笨拙的安慰道:“不是让你找地方藏起来吗?你怎么就来了?”
“我哪儿也没去,昨晚上就在城外等着。看着里面的火,听着里面的声音,我要闯进来找你,可又被胡小四拦住,一直到天明,他才将我放开。”乌婵抱怨道。听乌婵这样说,胡小四一脸平静,李传明微微点头。
“你呀。”我恨恨道;“就不怕危险。”
“有你在,我就不怕危险。”乌婵将我拥的更紧了:“你若不在,危险又有什么可怕。”
城守府的废墟旁,清扫处一片空地,临时的营帐就扎在这里。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一时让我措手不及。粮仓的火要灭,城中的百姓要安抚,四门要派人守,城墙上要安排人巡视,府库要清点,百姓要吃饭,尸体要清理,破坏的腰重建……各种事情纷沓而来,让我头痛不已,所幸有李传明助我,才不至于混乱。
我们在帐中的一角,供奉上了涂山宏武的牌位,我又吩咐胡小四,让他带上两个兄弟,去山寨四周寻找陌珂的下落。几个士卒将赶制的“风猎营”的大旗拿上来,我吩咐他们挂到城头上去,并让他们多做几面“风”字旗挂上。苍七郎进来说有几家忠于柳氏的大户想要造反,城中百姓无人胁从,已被诛灭抄家,所得财产充公;城中兵丁不足,又已抽调城中青壮八百余人协助守城;派出探马回报,四周并无大队人马来犯迹象,却有大量逃卒滞留四周,彷徨观望,希望能够派人招抚;又问军中现有士卒八百余人,青壮八百余人,如何调拨。藤一丈回报粮仓大火已经扑灭,完好的粮食还有八千多斗,恐不够支撑到粮食成熟季节,可以将城中兽尸制成肉干储备;府库中尚有金若干、银若干、珍宝若干、甲若干、兵器若干……;侍卫报,城中大族长老联名求见,又报各商会首领联名求见。
我忙让藤一丈止住,吩咐苍七郎将士卒与青壮混编为两尉,又亲点营尉二人,校官十八位;招抚之事,让他便宜行事。然后唤进城中大族长老,长老们原是为保全家族财产及族人姓名而来,我收下他们进献的礼物后,答应只要他们不与外人勾结,一心助我,我便保全他们家人及财产安全,长老们千恩万谢。商会首领询问何时开市,何时开城通商,又控告有士卒乘乱抢夺,我答应惩治作乱的士卒,开市通商之事三五日之后再说。
待长老与首领走后,藤一丈又报城守府名下商铺多少,田产多少,只是典册已被火烧,主事之人又不知所踪,所知只是大概……,又有侍卫报,现在城中的各级官员均已拘来,现在门外侯令,又有昨日住所被毁的百姓若干,聚在帐前乞求救济。
我揉了揉脑袋,一连串的事情搞的我头大,我看看帐外天色,已是日暮,苦笑着对藤一丈说:“我等昨日乞丐今日忽富贵,只是在此不知能立足否?财产之事明日再说,你先下去歇息吧。”
藤一丈也是满脸疲惫,听我如此说,便道:“我不说了,在这里陪着大哥。”
我道:“你去和李传明一起,将乞求救济的百姓安顿好。”
藤一丈与李传明出去,胡小四进账来,满脸灰尘:“大哥,没有找到。”
我心中黯然,强笑道:“无妨,明日再找。”
将帐外的大小官员唤来,安抚一番,嘱托他们明日各居原职,维护城中安定,又命人将城守府下辖各司职能、官员职位及所缺人员一一登记。
乌婵进来,将盛着饭食的托盘放在案上,叮嘱到:“歇息一会儿吧,莫要太累了。”
我正在看刚抄录的《一府十三司职能粗览》,心中盘算着如何在要害部门安插人手,也顾不得和乌婵多讲,随口道:“放那儿吧,我一会儿吃。”
乌婵默默的在我身后坐下,道:“落簌,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我道:“唔?”
乌婵便不再言语,默坐一会儿,将饭食取出,拿着托盘起身要走。
我忽的反应过来,忙问道:“什么事?”
乌婵已经走到门口,答道:“过几日再说吧。”
我随口答道:“也好。”便低下头去,继续研究《一府十三司职能粗览》。
一夜未眠。
第二日,各司官员复归职位,这个城市开始了磕磕碰碰的运转。城外零散的士卒,也陆陆续续的来投奔。一切都在看似混乱,实则有序的情况下开始好转。
三日后,城市开市,但我拒绝了商铺首领开门通商的要求,宵禁也在继续。三日内陆续回来了两千多名士卒,在整编完成之前,我不愿城中出现任何变故。
我让苍七郎将最精壮的士卒选拔出来,重组了“风猎营”,作为我的亲卫营,同时也是新组建的“大风军”中最为精锐的一尉。余下士卒,编为四尉,苍七郎,藤一丈,胡小四升为偏将,余下兄弟,皆升为校官,充入各尉。苍七郎,藤一丈,各暂领一尉,胡小四与五位兄弟不愿入营,只愿留在我身边作为亲卫,我便准了他们所请。
李传明在我身边处理城中大小民务,忙的不可开交,倒让我落了几分清闲。李传明又从军伍中选出一些底层的士卒,替换掉各司的部分官员,同时便将民务控制住。
期间派出城外的探子发现多股小队人马,像是周围各个势力前来打探青城消息的探子,其中还有两队身着青城军服的,想来黒木城的大火,蛇吉也是十分上心的。
当日傍晚,有一人来到城下,自称是受景琪所遣,有要事相通的。当日守城的校官知道景琪之事,便将其放入城内,带到城中大帐。
那人见了我,去了面罩,是一名鹤锋,捎来了景琪的一封亲笔书信,信上道:当日恍惚之时,未邀道兄同行乃是景琪思虑不到,万请赎罪云云。并道已为我请封联军节制一职,印信随信送到,并奉上仙酒数坛,鲜果数枚,金银若干,望与道兄协力,共荡妖孽,扫清灵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