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里还有桃花鲤 第二十三章杀鲶鱼报涉世之仇遇观音知前因后果
我一只崖壁，道声：“走。”五人一同向崖壁奔去。我几人刚攀上崖壁，就听下面“哗啦”一声，水寨倒了。
崖壁也就十几丈高，苍七郎背负李传明，我四人扯着树藤，蹬着石缝，不多时便爬上崖顶。我回头下望，却见鲶鱼精们正追杀船筏上的众妖撒气。我手指水面大叫：“小鱼儿你听着，待我再来时，端了你的鱼窝，把你和你的鱼子鱼孙一锅炖了。”
一个硕大的鱼头探出水面，恨恨的盯着我。我虽恨不得立刻将小鱼儿击杀，但却因不识水性，拿他无法，只得作罢。
我们来到桃花河岸边，天色将暮。几人在河岸边寻了些树木，扎了个简易的筏子，渡过江去。我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便带着他们四人，向桃山寺赶去。
桃山寺寺门大敞，院内杂草丛生，竟似多日无人居住的样子，我在寺内寻了一圈，自然不见静一和尚，想来他那日被海空打伤之后，再没回到这里。后院杂草丛中，有一堆白骨，也不知是不是静耳的，我在院中挖了个坑，将他就地埋了。
夜间宿在寺内，寺外是阴风阵阵，鬼哭狼嚎之声遍野。苍七郎听得烦躁，跳上屋顶长啸几声，周围这才清净。
清晨起来，我等将寺门摘下做了个筏子，顺溜而下。想到马上就要见到翠儿，我心中是悲喜交加，轻抚着胸前小石佛，却有万千思绪。
在江家嘴靠船上岸，我留苍七郎三人看着筏子，自己带着李传明向村中走去。我想到江小船葬身鱼腹，翠儿一人这一年来过的定然艰难，心中不胜唏嘘。又想到与翠儿相识到分离，再到今日，一幕幕似真似幻，宛如梦境一般。清风微抚，阳光正好，我整个人也恍惚起来，觉得自己如夜游的孩子，在外面晃荡一夜，正忐忑的赶回家去。
快到村口，我却踌躇起来，担心一会儿见了翠儿，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我有种转身逃离的冲动。
李传明看出了我的心思，劝道：“主人，你早晚要见翠儿姑娘一面的，早日见了，完了心愿，我们也好赶路。”我的故事，身边几人早是耳熟能详，自然知道我心中所想。
我来到翠儿的房前，却见院门紧闭，两扇门上各贴着一张褪色的红纸，上面写着“喜”字。院门是从外面锁上的，锁上布满灰尘。
远处走来一个端着木盆的妇人，李传明迎上前去：“大姐，我跟你打听个事儿。”
妇人不妨有人突然搭话，大吃一惊：“啊，你是人是妖？”
李传明忙笑道：“大姐说笑了，我当然是人。青天白日的，怎么会有妖呢？”
妇人略微放心，抢白道：“咋会木有妖怪，我跟你说，这几天周围庄儿上都出现好几个了，吃人哩。”最后一个字音她拖的很长，用这种方法强调了自己的话。
李传明不接这个话头，接着问道：“我们是来寻亲的，大姐可知江长富先生去了何处？”
妇人道：“你说小船儿呐，他去年个到幽水河里打渔，都木再回来，怕是死了了。”
李传明道：“大姐可否说的详细点？”
妇人将木盆放下，将事情原委细细说了，最后说到翠儿：“那鱼三收了五条桃花鲤，还不罢休，庄上人想赶紧找个人家把翠儿嫁了，可人家一打听都说翠儿命硬，先克死娘，又克死爹，连带自己乡亲都克死，木人敢娶。那鱼三又天天来逼，实在木法了，只好把翠儿嫁给鱼三了。”
我心中一阵难过，没想到我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还是未能改变翠儿的命运。我转身大步向村外走去，我扯着颈间的石佛；你保佑了我，却将翠儿遗忘。
源潭镇中，薛家鱼铺前，我站在对面，看到翠儿坐在椅子上，正与身边的老仆说话。老仆道：“夫人，这些天不太平，外头兵荒马乱的，老爷都跟着大老爷搬到县里去了，你咋不去呢？那里头有兵守着，还是太平些。”
翠儿恼怒的说：“我爱在哪儿，就在哪儿。当初说好里，我要在这儿，等住我爹我哥回来，见不到他俩，我哪儿都不去。”又道：“以后别在我这儿提他，他过他哩，我过我哩。”翠儿抚着隆起的腹部：“要不是这个小孽种，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给孩子取名叫富贵，我偏要叫他仁贵，省的像他爹那样为富不仁。”
老仆连连点头，不敢还嘴，奉上一碟果干，小心翼翼的说：“不是小人乱说，夫人，大家都说您家老爷子已经没在幽水河里了，您怕是等不到了，以后还是以孩子为重的好。”
“胡说。”翠儿将果碟摔在街面的青石板上：“他们要死了，那五条桃花鲤是谁放在我家院子里的？他们肯定打好了鱼，有急事才走了的。他们还活着，他们回来过，他们还会回来。”翠儿激动起来。
“是是是。”老仆慌忙在自己嘴上打了几下：“小人老糊涂了，小人胡说，该打，该打。”
我转身离去，虚无的希望要比现实的绝望能给人支撑下去的力量，我希望翠儿活在她自己的幸福里，永远好好的活下去。
“喂”我听到翠儿在后面唤：“那个人，你站下。”
我停下，回头，白银的面罩反射着上午的阳光：“夫人唤我何事？”我平静的问道。
“没，没事。”翠儿扶着腰站起，怯怯的说：“只是觉得你有些像一个人。”
“是我吗？”
翠儿点点头又摇摇头：“是，不是，只是有些像，你不是他。”
我们在码头等船，我已没了牵挂，可以一心去救乌婵了，我捂着颈间碧玉瓶，感受着乌婵的呼吸与心跳。
一艘木船顺流而下，船上只有一位老媪：“孤舟西行可有同渡客，只载有缘人。”
我笑问道：“婆婆，你看我是不是有缘人？”
老媪将船靠了岸：“你我既相遇，自是有缘人。”
我问：“婆婆欲往哪里去？看我与你是不是同路。”
老媪道：“心中所念，即是彼岸。老身走的是心中路，与天下人皆是同路，你去哪里，我便去哪里。”
我道：“婆婆真是风趣之人。既然如此，有劳婆婆捎带我们一程。”
老媪道：“我这船，你上得。”指着李传明：“你上得。”指向苍七郎三人：“他们上不得。”
我奇道：“我们五人一块儿，婆婆为何这样说？”
老媪道：“你俩与我有缘，他仨与我无缘。你我几世的缘分，自然上得；他关系着天下的运势，必须上得；他仨是与你有缘，却与我无缘，便上不得。”
我不明所以，苍七郎几人竟也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我道：“还请婆婆明示。”
老媪道：“你沉沦人世间久了，竟把自己给忘了。”老媪伸手抚我头顶道：“还不醒来？”
我顿时觉得脑中一片空明，无数前世之事走马灯般在我眼前盘旋，竟是要将我淹没一般，使我渐渐失了自我。我胸前忽然一阵灼痛，低头看时，却见一只碧色玉瓶盘旋升起，里面端坐一位美貌女子。我叫声：“乌婵。”伸手去抓，玉瓶消逝不见，我也一下惊醒，却见自己依旧在河边，只是眼前世界更加清明，一切虚妄迷幻皆能看穿。
老媪向天道：“他不听说法，轻谩大教，故此转生东土来受这磨难，如今劫数已尽，为何还不放他？”忽又道：“是了是了，原来如此，他破了阵法，使许多妖魔流落人间，便该他将这许多妖魔镇压下去，这传经大任，自然也着落在他身上。”我看这老媪，却不是老媪，而是观世音菩萨，再看苍七郎，胡小四、藤一丈，也不是人的模样，而是苍狼野狐与青藤。
菩萨道：“你心中牵挂，阻你回归本性。你若肯斩了情丝，断了红尘之念，随我入山清修，或可免你再受一世的磨难。”
我只问：“乌婵该如何办？”
菩萨道：“我可活她性命，许她修炼百年后成龙，只是你需答应从此与她再不相见。”
我道：“菩萨好意洛簌心领了。我甘愿去幽冥界，无论多么艰难，也要寻回乌婵。洛簌在此发下誓愿，若不能与乌婵生着长相厮守，便与她一同携手共上奈何。”
菩萨道：“果然如此，该是你命里再有一世的磨难。”菩萨又道：“这铁莲蓬本在我池中所长，是我亲手折下，让池中的蛤蟆给你送去的。西行路上多艰难，它可保你安定无忧。”
我道：“多谢菩萨。”此时看铁莲蓬，已是轻巧青莲一枝。
菩萨又对李传明道：“乱世降至，你大有可为。”
李传明慌忙跪下：“求菩萨指点。”
菩萨道：“你今日起程便去长安，三年后长安城破之日，你去死囚牢中寻一囚犯，他是你的本家，名叫李靖。你只需顶替他在牢中静候，自有贵人提携于你。”李传明是千恩万谢。
苍七郎三人慌忙跪下，叩头不止：“求菩萨指点迷津。”
菩萨道：“你们三个小妖，只需跟着洛簌，自然会有你们的好处。”
我从怀中取出石佛，此时看石佛，只是顽石一块。我道：“洛簌还有一事求菩萨相助，求菩萨将这石块变作鲤鱼。”
菩萨道：“你已知它是幻，为何还要化此幻为彼幻？”
我道：“我取了这江中的一条桃花鲤，便开始了我这一世的奇遇，今日离去之时，还他一条桃花鲤，也好了了这段因果。凡人皆有幸福，我便可自由自在去寻我的幸福，从此再无他念。”
菩萨笑道：“果然是个重情的人儿。”
桃花鲤在岸边游弋，徘徊不去。
观音赤足踏上江面，桃花鲤欢快游来，又有许多桃花鲤从江中浮现，在观音足下聚成莲花，驮着观音向东而去。
我看着菩萨远去，不禁感叹，起于此，终于此，我在此画了一个圆，谁知又是一个新的起点，环环相扣，圈圈相连，轮回往复，终难超出。我不后悔此生的选择，等到来世，再让我寻那超凡脱俗的法子，自在成佛。
（全卷完）
第二十三章杀鲶鱼报涉世之仇遇观音知前因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