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青和晏泰目送宣妃领着一众宫人离开,直至那两盏灯笼的火光逐渐走远,才转身进了宫门,待小福子等一应抬着补品的内侍们全部进门后,紫宸宫的宫门‘嘭’的一声关闭了。
宣妃走得不远,听见了那宫门关闭的声音,驻足回望,眼底的神色被夜色挡了七八分,看不真切。看了良久,直至她身侧的宫人提醒道:“娘娘,夜里寒凉,咱们还是快些回宫吧,别冻坏了您金贵的身子。”
宣妃冷冷地‘嗯’了一声,不再停留。
紫宸殿内,胡大夫屏息凝神替晏云睿诊脉之际,王长青则拉着晏泰在一旁低声诉苦。
近日宫中不知从哪流传出陛下得了魇症,现下神志不清,太子殿下又在围猎中深受重伤,至今昏迷不醒,一夕之间晏国两大支柱都情形不明,有心的、没心的都开始动心思了。
宫门关闭,隔绝了旁人的窥探,却让人生了猜疑之心,难道陛下得了魇症是真的?亦有不少人去陈御医那边探口风,但他闭口不言,讳莫如深,一时也叫人拿不到错处。
王长青无奈摇头:“这宣妃娘娘都是今日的第五波人了。”
晏泰沉吟道:“陈御医在宫中混迹多年,早已深谙生存之道,定然不会轻易露马脚,并且本王怀疑,他定然有其他帮手。”
王长青满脸愤恨,“奴才是万万没想到,这陈御医竟然...”枉陛下和他都那般信任他,一想到陛下竟然被毒害了那般久,他的背后就一阵阵得冒冷汗。
“公公莫急,这位胡大夫医术高明,年轻时曾游历各国,本王也见识过他的医术,相信他定然能帮助到皇兄的。”晏泰出声宽慰道。
王长青面色十分难看,眼底的乌青颜色深得发黑,想必自皇兄出事之后便未曾合眼,一直在皇兄跟前守着,不让歹人再有可趁之机。
这份尽忠职守,值得晏泰敬佩。
胡大夫面色凝重地收回了手,缓缓起身,对着晏泰和王长青行礼后,才开口问:“陛下是否长期服用了由陀罗花研制的止痛药?”
王长青闻言立马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胡大夫,说:“陛下自两年前,便开始服用这药丸,是太医署的陈御医给调制的,我不知是否有您说的陀罗花,还请您亲自看看。”
胡大夫接过瓷瓶,甫一打开瓷瓶便闻到了陀罗花独特的香味,他盖上瓶盖又双手递还给了王长青,“这药丸中确有陀罗花,那便与草民诊断一致。”他继续问:“陛下可是在服用了这药丸之后,便不定期的有某个地方会疼痛不已,甚至还时常暴躁不已?”
王长青现下已然相信这胡大夫医术高明,他连连点头说:“没错,这两年陛下时常犯头疾,刚开始还间隔一两个月,直至今岁几乎日日都会犯头疾,但只要服用这药丸便能缓解了。”
胡大夫眉头紧锁,缓缓点头,“王公公,草民便直说了。”
“胡大夫但说无妨。”
“陛下并不是得了魇症,而是中了这陀罗花之毒,用药之人十分谨慎,深谙药理,每次都控制住药量,先是让陛下对此药产生依赖,直至毒性在陛下体内慢慢累积,随着头疾愈来愈频繁,体内地毒素越来越多,便能影响陛下神智,让他产生幻觉。故陛下并不是受了惊吓得了魇症,而是中了毒,”
王长青听后面色煞白,咬牙切齿道:“那天杀的陈御医,心思竟然如此歹毒,陛下可从未亏待过他。”
晏泰则关切的问:“胡大夫,可有医治之法?”
胡大夫微微叹气,说:“陀罗花的毒并不难解,难就难在陛下体内毒素堆积,且因此毒会让人产生依赖,突然戒断,陛下会遭受难以忍受的折磨,过程十分难熬。”
“这...”王长青为难得看向晏泰,后者沉声问:“如果此毒不解,陛下的神智是不是难以恢复?”
“是的。”
“那边先解,待皇兄恢复一定神智之后,陛下有任何责怪之处,都有本王一力承担。”
胡大夫又看向了满脸忧虑的王长青,他叹了一口气后,也缓缓点头。
“草民的药箱中已经提前备好了陀罗花的根茎,不知草民的药箱...”
王长青唤了一声小福子,待人推门进来之后,便问道:“胡大夫的药箱呢?”
小福子拍了拍手,一个小内侍端着一个黑色的木箱子恭敬地走了进来,胡大夫的药箱便藏在了这木箱子中,混在了晏泰为晏云睿带进来的补品中间。
胡大夫拿到药箱之后,早已配好的一剂温补药交予了王长青,“劳烦公公派人去煎药,小火满煎半个时辰即可。”
王长青将药交给了小福子,神情严肃地嘱咐说:“这药你亲自去煎。”
小福子慎重点头,双手接过药后快步走出了紫宸殿。
胡大夫并没有停下来,他从药箱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研钵,将陀罗花的根茎放了进去递向王长青,说:“有劳公公将这些根茎研磨成粉,草民要为陛下施针。”
晏泰忆起昨夜皇兄的癫狂模样,他迟疑问:“胡大夫,你施针可是为唤醒陛下?他醒后可又会陷入癫狂?”
“王爷放心,草民施针是为疏通陛下体内被毒素阻滞的经络气血,先缓解其体内紊乱的气机,而非直接唤醒陛下,待经络通畅,再辅以药物徐徐分解毒素,便能让陛下暂时恢复。”
晏泰放下心来,“那就有劳胡大夫了。”
胡大夫郑重点头,从药箱中取出银针,顺手从烛台上取下一盘火烛放在了龙塌旁,每取一个银针在火上炙烤之后才缓缓刺入穴位,他的动作虽慢却没有半分迟疑,施针的动作流畅娴熟,随着一根根银针落下,晏云睿略显紊乱的呼吸逐渐平稳了下来,面容似乎也平静了许多。
王长青研磨好根茎后,转头看向龙榻上的陛下,见他情况似有好转,心中那根紧绷到极致的弦才稍稍松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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