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刻钟之后,胡大夫手法娴熟地收针,将针包放回药箱后,才擦掉额头渗出的汗珠。
“王公公您切记,此次施针之后,陛下十日内不可再次行针。”胡大夫神色凝重地嘱咐。
王长青连连点头,“事关陛下安危,可还有其他忌讳,胡大夫尽管交代。”
胡大夫摇头:“只要陛下不再继续接触陀罗花,一切都会慢慢好转。”
“这...”王长青一时不知该如何说,只转头看向晏泰,希冀他能有应对之策。
晏泰看了眼龙塌上双眼紧闭,但面容安详了不少的皇兄,心中安定了不少,他缓缓开口问道:“胡大夫,本王有一事不明,还望胡大夫替本王解答一二。”
“王爷但说无妨。”
“太医署内的御医都是晏国精挑细选的良医,为何除了陈御医以外,其他御医似乎对这陀罗花知之甚少?这花可十分罕见?”
“其实陀罗花并不罕见,盛安城以南的地区,诸如益州,宁州等地都有,只是其并没有归纳进主流的医经中。当今医学分六大流派,太医署的各位御医们主要承袭了学院派和经方派这两大主流派,对于其他四个流派的主张未有过多的涉猎。草民早年多在各处游走,各个流派都有涉猎,故知道地就多一些。”胡大夫不徐不疾地为他们二人解惑,从容不迫地姿态许多太医署的御医多有所不及。
固步自封,坐井观天。
晏泰暗自思忖,或许晏国内部的问题远比看到的要多得多,待皇兄清醒过后,或许该同他好好探讨一番了。
殿内安静了下来,无人再说话,过了好一会,小福子端着煎好的汤药入殿,才打破了沉默。
王长青搀扶起晏云睿,胡大夫在众人的目光中将那磨好的根茎粉末倒入汤药中搅拌开,一勺一勺喂他喝了下去。
“胡大夫,陛下多久能苏醒?”王长青问道。
“王公公您先将陛下放下,草民需再次诊脉。”
众人皆屏息凝神,等待着胡大夫的回话,过了好一会只见他面色终于不再凝重,说道:“药效正在陛下体内游走,不消一刻钟,陛下便能苏醒过来了。”
果真如胡大夫所说,在刻漏还未显示下一刻度之时,众人听见了自龙塌上躺着的那位晏国最尊重之人发出的‘呻吟’声,下一瞬他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晏云睿最先看向晏泰,他疑惑问:“五弟,你怎么会在朕的寝宫中?”
王长青见到如此正常的陛下,再也忍不住扑过去跪在了龙榻前:“陛下,您终于清醒过来了,吓死奴才了。”
随着晏云睿的清醒,紫宸殿内地众人心头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地了。
...
夜幕下皇城并没有真正归于宁静。
太医署内,灯火通明。
御医们都在翻查有关治疗魇症,以及如何让腿疾康复如初的典籍,不敢有半分懈怠。
“陈御医,陈御医在哪?”内侍急促尖锐的嗓音让原本全神贯注的一众御医浑身一颤。
陈御医倒是淡定,他放下手中的书册,从座位上站起来:“我在这里,敢问公公有何事?”
“陈御医快随奴才去一趟东宫,太子殿下醒了,现下情况不太好。”
陈御医神色一变,慌忙拿起桌上的药箱跟上这位内侍的步伐,那内侍面容焦急,不停地催促陈御医快些,不料刚从太医署出来,与巡视地禁军撞了个满怀。
那士兵反应极快,立马稳住了两人的身形,而后跪地请罪:“属下该死,还望大人恕罪。”
陈御医被撞地有些恍惚,那内侍转头见他还站在原地,大声催促起来:“陈御医,不过是一件小事,眼下最要紧的是太子殿下,您快随我来吧,别再耽误了。”
“来了来了,公公莫着急。”陈御医低头看了眼右手,快速将纸条塞入了怀中,小跑追了上去。
那内侍见陈御医终于与自己步调一致后,一边加快脚步往东宫去,一边忧心说:“陈御医您莫怪奴才催促,实在是太子殿下现在的情形十分不好,您去看了就知道了。”
直至进了太子寝宫,陈御医终于明白这内侍为何如此焦急了。
只见太子晏明赫头发披散,衣着凌乱,整个人趴在距离床榻不远的地上,听见靠近的脚步声,他愤怒地嘶吼道:“孤说了都滚开,孤的腿没残。”
陈御医连忙跪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老臣前来替您看看伤势。”
“陈御医?”晏明赫缓缓抬头。
陈御医这才看清太子此刻的状态,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潮红的脸,额头渗出了一层薄汗,嘴唇更是苍白不已。
“太子殿下,您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好,老臣先扶您上床躺着可好?”
“陈御医,你来得正好,你替孤告诉这帮奴才,孤的腿没残对吗?”晏明赫眼底满是期待。
陈御医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如何说,他心中突然生了一丝恻隐之心,进东宫前他快速看了眼那张纸条,上面只写了一个‘废’字。那人在宫中手眼通天,想必早就得知了东宫的动静,此番特意来提醒,让他废了太子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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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您现下需要安心在床榻上静养。”
没有听到满意的答案,晏明赫期望落空,他发狠似地抬起右手不断捶打右腿,无论他如何用力都没有任何知觉,心中的绝望如潮水般涌来,眼神逐渐空洞,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哈哈哈哈....”晏明赫狂笑起来,“就连陈御医..都不愿意说好话来欺骗孤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晏明赫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福生跪在旁侧,看着殿下如困兽一般无助,他的心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一样疼痛且窒息,如此超逸绝伦的贵人不该有这般的遭遇啊。
陈御医听见太子气息平稳下来,他赶忙转身招呼福生,“福生公公,地上寒凉,快些将殿下运回床上吧。”
福生连忙擦了把眼角的泪,站起身招呼旁侧跪着的内侍们一同上前,这次晏明赫没在挣扎,他只是不明白为何所有的不幸都让他遇上了,难道生在皇家享受无上荣光的代价便是如此吗?
晏明赫目光呆滞躺在床榻上,任由陈御医在他身上摆弄,不论是诊脉还是施针,他都一动不动。
昔日如神只居于云端之人,一朝坠入泥沼,又怎能忍受其间的污秽?
陈御医到底是于心不忍,微微叹了口气,“殿下,您的腿只要安心调养,还是有恢复的可能,您自己万万不可就此颓丧。”
床榻上的晏明赫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陈御医不知自己的话能否有用,这座宫城内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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