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宫辞 第二十九章真心难付

    两人喝得起兴，皇帝对小玲说：“再美的花，也比不过国泰民安万家灯火。”小铃子看着她，举杯算是同意皇帝的说法，皇帝也举杯看着那漫天的灯火，不自觉沉醉其间。

    正喝着酒，皇帝说：“你可愿与我年年岁岁与我执手来看这一处的人间盛景？”

    小铃子饮尽杯中酒，只当做没听见，许久小铃子问道：“每逢佳节倍思亲，公子可有思念的人？”皇帝闻言不语。

    只听小铃子说：“每逢佳节倍思亲，谁能没有思念的人呢？亲情，友情，爱情，凡此种种，哪能没有思念的人呢。如今是元宵了，江南吃汤圆，北方也不知道吃些什么，逛庙会，赏花灯猜灯谜，许心愿倒是四海皆同。我心里有思念的人，于亲情而言，我从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全靠师父抚养长大，而师父在我入宫前长眠于釜蓥山了。友情，所有朋友全是过眼云烟，相识甚多，我不知道什么是朋友，我不知道谁是我的朋友，谁不是我的朋友，爱情，哈哈，这就更不用说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当然这是我小铃子个人，这普天之下，这万民苍生呢？就拿戍边的战士来说，亲情，他们上有老下有小，左右还有兄弟姐妹，远了还有一起长大的朋友兄弟。只愿天下永无战事，戍卒不必远走边关，老有所养，幼有所依。”

    皇帝闻言只说：“没想到你还有这般见解。”

    小铃子举杯，说道：“这全是我在江南时听那些读书人讲的。千古帝王最是难熬，要负着天下千千万万百姓的期望和看护好祖宗基业的重任。”

    皇帝闻言不语，他怎会不知道小铃子借着天下苍生的期望来拒绝了自己对她的真心。是她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只怪自己太晚表明心迹，若自己肯早些说出来，是不是就不是现在的样子？如今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她，江山和美人现在自己都没有，只愿他日江山在手之时美人在侧。痛饮了几杯，缓缓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既然你知千古帝王最是难熬，你也该知道我是皇帝，这天下都是我的遑论一个女子，我不强求，只愿此去经年，能有知音一位与我一同来赏这一处人间盛景，守护这万千黎明百姓的期望与幸福。”

    游湖许久上岸，皇帝先上了岸去，伸手扶了小铃子上岸。久居深宫衣来张手饭来张口的皇帝竟会如此，也真是难得温柔了。小铃子见状，没有去扶他伸过来的手，只提了裙裾跳上岸去。皇帝见她站不稳伸手去扶，当小玲子再一次把皇帝的手推开时，皇帝有些生气一把把她扯到怀里，紧紧箍着她像是怕抱得松了她就会消失了一般。小铃子被她箍得难受兀自挣扎着，许久见小铃子不再挣扎了才把她放开，松开后，竟然看到眼前这人泪眼婆娑。不知道为什么她竟哭了，皇帝瞬间不知所措来，只往后走了几步。看着她。小铃子揉了揉眼睛不理会那人往前跑了。皇帝莫名其妙在后边跟着。小铃子一直走一直走在避开闹市直往周公府去了。

    周翎的管家开了门见是小铃子突然一愣。自己往前走了，翁伯也不拦他。之前周翎交代过小铃子但凡来周公府只当做自己人。周公府在和尚不辞而别后对小玲子而言至少是个念想，之前小铃子出过宫，到周公府里找周翎要了酒坛子，把带回来的两大坛酒分成了八小坛，周公府埋了四坛，自己带进宫四坛。带进宫的四坛，自己喝了一坛，和菊秋们喝了一坛，和皇帝喝了一坛，还留着一坛。周公府的四坛，送给了周翎两坛，自己留了两坛，其中一坛是要送给八仙楼的曲掌柜的。到沘源居掘了那埋在树下的酒，趁着月色，抱了两坛，原先喝了酒，也不管不顾，直往原先周翎和和尚下棋的地方去了。

    小铃子走到那里，月光洒在水晶帘子中，那里有秤盘有棋子却没有一个下棋的人。小铃子远远望着那里，揭了坛封，对着月色自顾自喝起来。师父常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放不下，求不得。自己现在的样子，求不得，放不下，可笑亦可悲。

    皇帝随着小铃子到了周公府，见她敲开门进去了，关门的老头见到自己却没理会。想了想，飞身进了周公府，绕开那些护府的人行走，却寻不到小玲子的影子。行走间见到了周翎，才知道这周公府是谁的府邸。终于找到了小铃子，只见她在一处楼台上，自顾自喝着酒。

    小铃子喝得困倦了，醒来又喝。隐约间有人为自己披上衣服，抬头看不清来人的样子，只看到月白色的袍子和熟悉的红缨带子。小铃子伸手拉着那人的的衣服，想说话却一句说不出来。

    皇帝弯下身子一把抱起小铃子，飞身往皇宫去了。皇帝抱着小铃子回到余音阁，菊秋和丽诗见到小铃子的样子，知道小铃子准时又喝醉了。皇帝坐在床边看着她闭着的眉眼间溢出泪来，不知道她此时的心里在想着什么，她此时的梦里又住了谁。凝视她的睡颜许久，向菊秋要了纸笔，写了几个字折好放到小铃子枕下，吩咐菊秋和丽诗好好照顾小铃子，离去了。

    梦里有人轻声问道：“我许你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如何？”小铃子闻言一下子泪眼婆娑，抽泣起来，答道：“山无棱，江海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她还记得，七夕之时，有个人站在千年的古树前拉着她的手对她说：“我许你一个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诺言如何？”当时未来得及跟他说这一席话，如今时移易转，也不知这人现在是什么模样，冬雪寒时白雪阵阵他的肩上可否积了雪，春花绽时落英缤纷他的斗篷上是否落了花，花落雪寒时，他是否想得起那千年古树下的白首之约。

    第二日醒来，只见菊秋和丽诗在床边守着自己打盹，不忍心叫醒她们，昨晚的事情自己大多记不得了，是否自己昨天就没出过余音阁，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梦里的场景，小铃子不得而知，也不想知道。直到看到枕下枕着的那张纸，纸上清晰地写着：生死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愿与子偕老。问了丽诗，仔细回忆着，才分清了哪些是梦境，哪些是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