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陵 第5章护符

    密室幽暗，不见天日。气氛凝重沉闷，良久无声。天降大任于斯人，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因伤痛而成长，乃世间常有，伤玚今日得道，他日必成气候。三人静坐，相对无语，滴漏声声，岁月流光。然不明光阴飞纵者，无乃幸乎？！

    “叔父，如今我家已经败亡，接下去该怎么办？”良久之后穆瑗玚缓缓开口。

    邢煜炎沉吟片刻说道：“自从你我两支血脉下世为人保护释灵之后还没有遇到过如此危机，不过幸而你已过了十六岁及笄之年，算作成人，所以显支仍然存在，并没有中断。”

    “可我一介弱质女流，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更何谈保护释灵呢？”

    “这正是我要跟你交待的重点。”邢煜炎喝一口茶又接着说，“身为凡人的我们没有神力，因为那样太容易暴露身份，我们越成为凡人越容易隐藏。但我们拥有神性——不会轻易死去。这不代表我们不会死，只是世间任何武功毒素都不会使护符一击毙命，你知道，人有三魂七魄，魂主灵，魄主形，当今世上最强进的武功，也就是龙族首领龙啸云都不会将你一招打死，只要有一定的时间和灵药扶持，护符能够恢复如常。一直以来我们两支都隐藏的极好，各代传人大多是寿终正寝。不过魔族蛰伏了几百年不是没有收获的，现在的情形说明他们已经做好准备，要展开报复，打开‘血劫’。”

    穆瑗玚道：“只是拥有‘不死’神性也太过单薄，如今穆家被灭，我已经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中，如此消极应敌实在不是什么良策。”

    邢煜炎颔首微笑：“侄女聪颖如斯，老夫倒是放心许多。你想的不错，一般来讲，护符男子都会从小习武，虽不是盖世神功，但对付凡人绝对绰绰有余；女子则隐藏得更深，除了防身武功之外，还会学习药理，神界《全草汇典》是专为龟麟二支的女子准备的，这部药典收录了药性植物上万种，各类物种的分布、长势、特性、药理等一应俱全，并且你的神性会让你过目不忘，一遍就铭记于心，之后你将成为天下数一数二的用毒用药高手，这样就更不可能轻易遭遇不测了。之前的和平时期，这两支的女子多是当世神医，福泽八方，积下不少厚德。”

    “那这部药典现在何处呢？”

    “你可知道珞珈山？”

    “知道，那是穆氏宗祠所在地。”

    “你爹应该是把药典藏在那里了，你要尽快寻回。”

    穆瑗玚点点头，心下稍稍安定，突然被打乱的生活又重新有了目标，感觉自己又恢复了斗志。一时间密室里变得沉默，各人都有棘手的心事。

    过了许久九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奴婢斗胆想请教邢大人一个问题。”

    邢煜炎看看这个小丫鬟怯怯的表情，和蔼地说：“但说无妨。”

    “邢大人和小姐讨论了这么久，九二还是不太懂‘释灵’到底是什么东西。”

    另外两个人听了都是一窒，邢煜炎感觉自己一直小看了这个丫鬟，她有胆量也有见识，玚儿身边有她陪伴自己倒是放心很多。穆瑗玚也是大悟，自己一直太过关注自身，竟然本末倒置，把自己保护的对象抛之脑后，释灵是什么，在哪里，该怎么保护，自己都一概不知，就算拥有“不死之身”又有何用呢？

    “九儿问到了关键，”邢煜炎缓缓讲来，“自释灵产生以来，除了当时创造它的四族长者和每代龙族首领之外，再没有一个人知道释灵究竟是何物，藏在哪里。”

    两个少女均是大骇，事情竟然如此离奇！

    “其实这个也好理解，没有人知道，就没人能找到，神族是想用这种方法把‘血劫’到来的可能降到最低，所以魔域一直以来的关注点只能在护符身上，因为只有失去了护符，释灵才会显现出来。可以说是护符为释灵抵挡了所有灾难危害，尽管护符为此奉献一生而不能知其为何物也在所不惜。”

    穆瑗玚沉默了。让两个神族世代用性命保护着一件未知的物品，承受所有的危险和降世为人的隐忍，她有些不甘，自己的祖先竟然都如此忠心，这是一项没有回报只有牺牲的工作，她想到爹娘的死，一时更加难以接受，甚至有些憎恨龙禽两个神族，感觉是他们高高在上不知疾苦的决定将自己一家人推上了不归之路。

    邢煜炎感受到穆瑗玚内心痛苦的挣扎，他也感慨良多，自己当年刚刚得知这一切的时候也是愤愤不平，但是过后还是欣然接受了这种身份。也许被需要也不是人人都能拥有的体会吧，更何况是被整个三界需要。

    “玚儿，现在不用考虑那么多，你最重要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自己，只要你安然无恙，就已经尽到了守护的责任。”

    穆瑗玚点点头，没有说话。

    “玚儿，其实叔父心里还有一些顾虑。”

    穆瑗玚收回不满的情绪，想了一下说道：“还是因为我姨娘吗？”

    “对，就是她，”邢煜炎肯定道，“她的出现太巧合了，多年来我一直派人详细调查她的身世家境，虽然没有查出什么可疑的情况，但她越是清白我越觉得不安，似乎有人早已在暗中操纵此事，令我们十分被动。”

    穆瑗玚仔细回想，感觉邢煜炎说的也有道理。出事当晚爹娘都是当场牺牲，姨娘却是被“掳走”而生死未卜，自己和妹妹也一早失散了，不知道她的下落，这样看来确实让人加倍怀疑。

    “叔父准备如何应对？”

    “静观其变，只要你平安无事，他们一定会继续动作，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查一查背后凶手的真面目。”

    “侄女知道了，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

    在密室里谈了整整一天，接收了这么多的重磅信息，穆瑗玚有些头脑昏沉。她和九儿用完膳后回到厢房，两个人都倒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她感觉九儿总是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顾左右而言他。不过她此时疲惫不堪，脑袋早就不够用了，所以也没深究下去，想着第二天再拷问这个小丫头，与自己走散之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

    一觉醒来时正值午夜，房间里漆黑一片，夜色静谧得让人都不想大声喘气。穆瑗玚看看身边的九儿，她竟然睁着大大的眼睛在盯着床顶发呆。

    九儿是父亲捡回来的孤女，从小长在穆家，后来成了她的贴身丫鬟。她一直待九儿更像妹妹，而且九儿在十四岁时已经是父亲的义女，如今穆家遭此大难，她和九儿更加不在意主仆身份，亲密得如同亲姐妹。

    “小丫头想什么呢？”穆瑗玚把手在她眼前晃晃，取笑着她。

    九儿的脸竟刷地红了，不过幸好夜黑如墨，穆瑗玚看不见。她现在满心满眼都是那个在风中冷冽如寒冬的男子，想起他的脸他的眼睛，她在黑暗中用被子蒙住了头，羞于见人。

    穆瑗玚看到她这样才真正来了兴趣，这个小丫头怕是碰上什么形貌俊逸的美男子了。

    “快点告诉我，你碰到什么人了？”她调笑地逼问道。

    九儿一边咯咯笑着躲她，一边嗫嚅了很久才说：“小姐，我遇到天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