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夜之眼 第一章染血十字

    伸出手来挡住玻璃窗中透下的阳光，格兰特刚想要喘口气，就猛地吸进了一大口冰水，冰冷彻骨的感觉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

    “咳咳咳咳……”骤然惊醒的格兰特连忙从充满水和冰块的浴缸里爬起来，把吸进嘴里的冰块吐出来，运转魔力驱散了气管内的冰水。用尚且不太灵活的右手摸了摸胸口上的绷带，格兰特眉头稍皱，“看来我还是有些小看了那些元素猛兽。”

    …一番洗漱之后…

    整理了一下衣领，又把袖口的扣子扣好，格兰特眼神稍转，看到了静静躺在床头柜上的暗金色胸章，拿在手上掂了又掂，随后神色一暗，才最终别在了衣服的胸口，离开了房间。

    扶着扶手一路走到一楼，格兰特挥挥手打发走了假意殷勤凑上来的女服务生，在酒吧大厅里默然地扫视了一圈，刚才周围酒客略带仇视的目光凡是与格兰特对上眼的，都心悸地低下了头，原本有些喧闹的酒吧鸦雀无声。直到格兰特挑了个冷僻安静的小角落坐下后，酒吧里原本安静到可怕的气氛才逐渐有所缓和，低声细气的耳语才重新出现。

    “两杯玛斯尼白兰地，加冰。”向再次凑上来的女服务生点了一份酒品后，格兰特眼神微眯，酒吧里那些耳语变得清晰可闻。

    “切，一头卷毛约翰牛而已，非要装那帮汉斯佬。”

    “嘘，酒吧人多口杂，别被别人听去了。”

    “都怪那帮日耳曼蛮子，强制命令那群犹太人不能就职于政府部门，我手下的会计都被遣散回家了，这次又得高价去招一批。”

    “可不是吗，我们这边的调度员也被德国兵给架走了，现在车间都快停工了，到时候损失都得算在我这个车间主任头上！”

    “不是吧？不是说那群蛮子只管辖政府部门么？难道他们连民资工厂也不放过了么？这可真是个灾难！”

    “不，我只是听那帮当兵的说，那个犹太人是个间谍，他们还给我出示了法兰西警部的通缉令。”

    “见鬼，犹太人连国家都没有，哪来的间谍？”

    “嘘，不要太大声，这个事情就这么算了吧，我再去找个调度员，管那个犹太人死活。来，喝酒喝酒！”

    格兰特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叹了口气，瞥了一眼旁边颤颤巍巍端酒的服务生，从胸口的口袋掏出了几法郎的零钱甩给了她，伸出手摆了摆，示意她退下。得到了小费和格兰特示意的服务生如蒙大赦，一边轻声道谢着放下酒摸走小费，一边连忙退了下去。

    拿起靠近自己一侧的酒轻饮了一口，背对着众人的格兰特从胸口的口袋掏出来了一轮暗银色的圆环，轻轻按在了右眼眶上。一瞬间圆环银光一闪而逝，渐渐变为无色，无法被肉眼察觉。

    就在格兰特准备妥当的同时，一位身着风衣，暗银色头发的神父推开了酒吧的大门，略微扫视了一圈，随即干脆利落地朝着格兰特所在的角落走去，大马金刀地坐在了格兰特对面，刀削般刚毅的面容看似没有任何一丝表情，铅灰色的瞳孔正对着格兰特的眼睛，冷静干脆地开口了：“尊敬的眼之继承者，格兰特·阿尔·塞汀斯·韦斯特先生，我很高兴你能察觉到我邀请你与我相见的信息。”

    “别绕圈子了，神父。”根本没有搭理神父丝毫没有诚意的客套话，格兰特端起酒杯摇晃了一下，接着说：“虽说你搭救了昏迷过去的我，但我也未曾得到原本属于我的伤痕和功勋。按理说，一走了之是你最好的选择，既不用与老对头魔法议会的人产生纠缠，也可以满足你们圣廷济世救人的欲望。明明知道回来与我想见会遭到我的质问，为什么你还要在我面前现身？你，到底有什么目的！”说着说着，原本稍显温和的格兰特语气愈发冰冷，眼神锐利犹如刀锋，声声逼问不似质疑与询问，更像肯定与谴责。再加上稍稍下翻的眼角，阴冷的气息不由自主地扩散出去，让原本有了一点活力的酒吧再度鸦雀无声，每个酒客都惊恐地看着他们两人交谈的那个角落，生怕两人在酒吧翻脸打起来。

    “并非是要来与你和魔法议会产生争端，我只是想要了解一个事情。”虽说格兰特逼问的语气颇为可怕，可是跟他面对面坐着的神父却丝毫不受影响，就连一本正经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死死地盯着格兰特的双眼。“原本深居简出的韦斯特家家主大人，自从当年的魔法议会廷议大会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你，为何要千里迢迢来到跟你几乎没有任何瓜葛的法兰西腹地？要知道这里可不是魔法议会的管辖范围，而是十字架庇护的领土。身为领地的保护者，搞清楚外来者的目的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哦，那么说来，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监视我的呢？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自从我踏上欧洲大陆的四个月零七天前开始呢？”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格兰特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面对自己的神父，嘴角的笑容却显得无比致命，原本只是质问的眼神，现在却夹杂了一丝认真起来的杀意。“或者说法兰西的魔法家族真的已经衰败到，连自己的根基都要拱手让给德意志和教皇了？法兰西北部在当年的议定里就是属于魔法议会自由管理的区域，何来十字架的领土！你们圣廷，是想在这滚烫的魔女油锅里，再放上一把火么!”声声逼问犀利尖锐，格兰特最后气极发笑，略带嘲讽地看着一如既往沉默冷静的神父。

    “如果说你说的是这个意思的话，我承认我的话有问题，之前有争议的话语请容许我收回。不过我跟你见面并非是单纯为了争吵，请让我们的谈话继续下去。”看见神父平和冷静地陈述了自己的理由，格兰特原本的杀意瞬间收了回去，重新恢复了一开始谈话时平和的神色，“这没有问题，我来这鬼地方也不是抱着天天跟圣廷的人打架的目的，就听听你说的是什么好了。”

    见格兰特平静了下来，神父稍稍咳嗽了一下，略微低头眼角一瞥，扫视了一圈周围的请况，看见周围的酒客们已经开始享受自己的休闲时间之后，才用低沉的声音说到：“格兰特先生要找的，应该是不存在的零号试验体吧。”

    怎么可能！他怎么…等等，如果是圣廷已经发现了零号试验体的话，他应该就是回收人员之一了。见鬼，明明之前还说这件事没有暴露，这下可难办了。

    一瞬间，一丝惊讶和恼怒从格兰特心头拂过，神色微转，他很快稳定了自己的心神，继续用镇定的语气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能怎样？如果说仅仅是用一个子虚乌有莫名其妙的消息来诈我，你们圣廷未免太过低级了。”说完，格兰特端起酒来喝了一口，饮罢接着说道：“反倒是你们，穷追不舍地跟踪我，打探我的目的，到底仅仅是为了自身的安全与稳定，还是说有更加深层次的企图呢？”

    “并非是为了其他的什么，我的目的很单纯，或者说我其实跟圣廷的目的并非完全一致。如果说圣体是想引燃的话，那么我想做的其实是掐灭引线。”

    听了神父的话，格兰特略微愣了愣，“掐灭，引线？哼哼，我都没有告诉过你我来大陆的目的，你为何要对我妄加猜测？我可以告诉你我只是为了来这里测试新魔术的性能么？”

    听了格兰特一口否认的话，神父略微皱了皱眉，颇为无奈地笑了笑，旋即马上恢复了刚才一本正经的表情，注视着格兰特的眼睛说：“我已经开成公布了我的态度和圣廷的态度，我既然能找你聊这个问题，那么我肯定已经知道了你的目的。如果说韦斯特家的家主是这么没有诚意的一个人的话，那么我可以马上就走，自己寻找到零号试验体然后交给圣廷。但我并没有这么做，说明我们两个还是有可以谈的余地的。”

    “哼，谁知道你是不是圣廷派来找我套话的家伙，连身份都不愿意透露就想合作，还在质疑我的态度，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轻易相信你的鬼话吧。”见对方已经交底了，格兰特也没有再一味地否认，反而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好吧，格兰特先生，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么我再遮遮掩掩难免有些失礼。我叫若瑟·拉青格，属异端审判所统辖。”

    听到了神父的自我介绍后，格兰特脸上本来还有的一丝慵懒也瞬间消失不见，再度眯起双眼的他压低了声音问道：“就是最近盛传行走于法兰西的路上，济世救人，讨伐非人异端，在神秘侧被人称为“染血十字”的圣廷新天才若瑟·拉青格？”

    神父见他这么说，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同样压低声音解释到：“圣光并非一味否认无信者和他信者，但若是敌圣光的人主动赴死，此身为天父降下审判的刑具，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这语气，还真是意外地骄傲啊，狂信徒，若瑟神父，你说不是么？”昂起头，格兰特站起身来，微微含笑躬了躬身，又以微不可闻，却又依稀可辨的声音说到：

    “关于你所说的合作，我并非能完全接受。但是我任务的目的，和我的目的也并非完全一致，对于你的建议我尚且需要考虑一下，但我希望有朝一日，若瑟神父，我们不会在铺满鲜血和十字架的墓园上聊起这些。”说罢，格兰特离开了桌子，迈步出了酒吧。

    而若瑟则望着格兰特的离开的背影，端起自己这边的白兰地，轻轻尝了一口，随机猛地咳嗽了起来，连忙吐掉了嘴里剩下的酒。

    “酒与油不可糟蹋，不过酒这东西可真难喝。”撇了撇嘴角，神父发出了一生抱怨。“他怎么不点苏打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