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架在岩石上的手电将巨大空旷的岩洞一角照得昏暗而朦胧,就像恐怖片里经常出现的场景那样,这时候冒出来的东西一般都不太雅观,但那只是一般情况,此刻出现在二人面前的却是个笑容可掬文质彬彬的中年老者。
“校长?”水音夜撑起身子,“怎么回事?难道说你才是……”
“完全正确。”校长和气地说,“本来之前还一直担心我的职业生涯从此就要走到尽头,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抱歉抱歉,人老了,就会比较谨慎。我猜你们心里肯定充满了困惑和悔恨,但是没关系,身为校长,我是应该来给两位同学上一课的,这节课的题目就叫做——捉鬼不成窝里斗,自认聪明实在蠢。”
白迹净啧了一声,道:“什么时候下的手?”
“问得好,我喜欢爱问问题的学生。”校长欢快地说,“答案是——从你们进入右边那条岔道时起。”
“可恶,大意了……”水音夜一拳捶在地上,“校长先生,我也有一个问题。”
“噢?说来听听。”
“请问您打算如何处置我们两个呢?请家长吗?”
“咿呀,这位同学很可爱呀!死到临头还能说出这么俏皮的话来,我好喜欢你们两个逗逼!喜欢得不得了啊!”校长越发激动起来,衣服下面的肌肉开始膨胀,“受……受不了了,高纯度的压迫力啊,校长已经口水直流了!如此一来,我便可以从成熟体直接进化为完全体!你们这群被称为“天敌”的臭虫子们将从此沦为“豆腐”,再也奈何不了我!哈哈哈哈哈哈!我开心!我骄傲!”校长一阵狂笑,身上的衣服被迅速膨胀的躯体撑破,周身长出浓密的毛发,一条粗大的尾巴从背后竖起,头部跟着变大,鼻子不断伸长,两道锯齿似的尖牙排列在巨大的嘴里,一只如同雄狮般威猛的巨型棕黄色狐狸怪物便趴在了二人眼前。
“呵呵呵呵,那我就开动了!”怪物校长立起身子,张大嘴巴一吸,整个岩洞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压迫力所充斥,这时如果有一只蚊子飞进来会立刻被压偏,连渣都不剩下。一丝丝鲜血开始从二人身上的伤口飞出,径直飘向狐狸怪物的口中,一场鲜血盛宴正慢慢展开。
当然,前提是如果一切都是真的。
“蛇舞。”
水音夜突然之间稳稳站定,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扭动,姿势如行云流水,柔软如丝绸缎带,匕首化作的鞭刃已经达到了肉眼难见的速度,像旋风一般鞭策抽打在校长那毛茸茸的躯体上面,一抹抹新鲜的碎肉四处飙洒飞溅,如果非要给这个异常血腥的场面来个委婉一点儿的描述,那么可以说她就像是一台高功率绞肉机那样马力全开,那些摔打黏贴在洞壁、岩柱以及地面上发出“啪啪啪”清脆声响的肉块儿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迅斩。”
在隔壁那台“绞肉机”启动之后,白迹净也一脸愉快地加入了“屠宰场狂欢夜”,但却只是短短一瞬,只见他刚刚前脚踏出,身子便化作一道残影穿过校长,在其身后的黑暗中收刀,说是收刀在视觉上也不过只拔出了一小截而已,就好像用大拇指顶住护手,稍微用力将刀带出再收回去,这个动作好比那些成天有事无事爱把打火机弄得咔嚓作响之人那样,但不同的是他没有在抽风,而是由于出刀太快的缘故才导致旁人只能看清他最后的收刀动作。
“下课时间到。”白迹净将叼在嘴里的香烟点燃,惬意地抽上一口。校长那张狐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种惊恐与错愕之间,一条血线在腹部显现,身子先是拦腰断成两截,再是像颗肉体炸弹般炸成了一堆酱爆,接着便如同之前的易邦那样彻底腐化消失。
“你的计划每次都那么折腾人呢,小夜。”白迹净边走边说,手里的太刀消失在空气扭动中。
“正好不是吗?”水音夜捋了捋蓬乱的红发笑道,“我们好久都没切磋了,难得有这么合适的机会好好‘**’你一下,我自然不想错过了,这就叫做一箭双雕。”
“可你这苦肉计用得也太狠了,我骨头都被你弄了出来,虽然事先服用了麻药但看着自己的身体变成这副模样还是让我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白迹净打量着自己的肩膀,那眼神仿佛是在看什么十分恶心的脏东西,“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能肯定这只第二阶成熟体其实是个容易上当受骗的蠢蛋?”
“这种事情我可没办法肯定,也许是因为他说他是校长?不过完全体以下的负鬼思维普遍来说比较单一,还不至于立体到能轻易识破诡计的程度,再说我的演技也不是盖的啊!”
“这个嘛……你认为我们跟这只鬼正面对决的胜算有多大?因为我总觉得在人家吃东西的时候捅刀子有点儿缺德,虽然干这事儿也不是第一次了。”
“不好说,我们服用的大量抗精神幻觉类药物应该能够在极大程度上抵抗住它的精神干扰,事实也证明的确如此,但成熟体这个级别的异形种除了特殊能力与进食的弱点以外,无论是速度、力量、反应力与恢复力都不输于你我,而且这家伙的压力值几乎庞大得快要爆表了,想必是在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未曾没碰到足以重创它的押鬼师,一直处在相对安定的环境内进而经过长期储蓄的结果,所以即便是二对一,一场恶战恐怕在所难免。”
“有道理,打持久战向来对我们不利。”
“我发现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特别有意思。”
“噢?”白迹净笑了笑,“怎么讲?”
“你认为呢?”水音夜眉毛一挑,“嘉木瑚觉罗·迹净,曾经斩下终极体头颅的男人。”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凌晨,房间里的四人依然昏睡不醒,看样子在翌日天亮之前是不会醒过来了。欧阳海浠靠在床边几欲睡去,就在她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从地下室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她不确定是不是那两个人回来了,心几乎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顺手抓起放在身旁的水果刀就蹭到门口向外瞅去。
没有人上来。
她心里奇怪,自己明明就听到了脚步声,怎么会没人?莫非是因为太过疲倦,把梦跟现实搞混淆了?刚才有做梦吗?或者……她想到一个恐怖的可能:那根本不是人走路的声音。想到这里,她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心脏跳动得都快要从嘴里面喷出来了。她攥紧手里的小刀,同时裹紧从衣橱里取出的外套,夜里的气温似乎又降低了不少。门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这时,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顿时喜极而泣。
“辛苦了,你做得很好。”水音夜和白迹净就站在她面前,在听完这句话过后,她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自别墅醒来的那个早上已经过了一个多星期,窦颖不幸患了重感冒,一直窝在寝室里休养,而与之相反,“失踪”多日的许欣蓝在回到学校之后很快恢复了活力,充满干劲地继续担任班长一职,除了对自己身上的伤疤有些耿耿于怀外,她对于发生过的具体事情似乎记不太清了,这对麦天然几人来说既是个好消息也是个坏消息,好在许欣蓝可以不用承受此次噩梦般的经历可能对她造成的心理创伤,甚至是形成难以抹去的黑暗阴影,好在她的未来并未受到影响,为此他们编造了一个事实——她出了车祸,身体被某种器械烫伤;而说是坏消息则是因为,唯一有可能了解到事实真相的途径已无法挖掘。
是的,那晚过后他们再也没有见过那两个自称国家安全局的人,与之相关的信息也无从查起,至于那位“小夜姐姐”告诉他们易邦是“负鬼”的说法就更不得而知了,内容是真是假也无从判断,网上搜索出来的有关鬼的解释也大都是些玄学、心理学与自然科学的讨论范畴,非常抽象,没有一个能够具体解释他们那晚所见到的东西,一切都深埋在雾里。即便将事实真相归于现实,比如某个秘密生物科技研究项目出了问题,导致易邦这名“****”受到感染发生变异也不是他们几个学生所能够了解与打探的。
在此期间学校公布了两条消息:一是艺术系的一位名叫易邦的同学因严重触犯校纪校规而被开除学籍;二是该校校长因身体原因欠佳决定提早结束职业生涯,退休以后安心疗养且拒绝任何探病者。此消息一出,校内一片哗然,无论学生还是老师都开始议论纷纷,到不是人们八卦,毕竟事情发生得非常突兀,毫无预兆,一任校长说退就退,还不见人,用直接一点的说法就是搞人间蒸发,这不得不让人浮想联翩。特别是麦天然几人,就从校长和易邦是亲戚关系,而两人又在同一时间离开这一点上看,说这两条消息之间完全没有联系实在难以信服。
不过不管怎样,他们的营救任务也算是顺利完成,去医院探望了一次林梓蝶,当听到粉碎性骨折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人心里都是一惊,感觉是个重大打击,但看到病床上的她那生龙活虎的熊样之后又立马觉得那是白担心,照这事态发展下去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吧?但愿这种开朗的劲头不是她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就这样,众人回到了日常的校园生活中,一样吃饭、睡觉、上课、玩游戏、看片子,看似正常生活的背后却是越来越深的疑问——“易邦”是什么?“国安局”是什么?“负鬼”是什么?无从知晓,没有答案,麦天然的心里仿佛长着一个解不开的疙瘩,随着时间的推移如同不断恶化膨胀的肿瘤一般在身体内部扩散,挤得胸口发闷,就连平时激情四溢的竞技游戏也完全提不起劲,易邦那没有眼白的黑色双眼与水音夜的火红色头发不时出现在屏幕上、书本间、黑板上、窗户外、镜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每当夜幕降临之时,每次闭上眼睛入睡,都仿佛有谁躲在暗处窥视,在等他放松警惕。
他有种感觉,事情还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