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皇帝会说出这样的话!
处决一个人在塔兰特是很普通的,很多年前,当一个贵族厌恶某个奴隶的时候,当一位领主老爷要用血腥妆点他的宴会的时候,甚至当一位部族头人穷极无聊的时候,都可以成为杀死一个人最合理的借口。
但是杀死一个骑士、赫特的牧者,却不是可以被随便接受的。
神圣法袍下的躯体是否拥有一颗高尚的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法袍所赋予的特权地位。这些是绝对不能被世俗拂逆的,即使是一位皇帝!
我感觉到了主厅里骤然激烈的气氛,在那些祭司眼中,即使是我这样一个不被容忍的异端,当还没有被宣布遭受赫特抛弃的时候,也应该享受那种历史悠久的特权。这几乎已经和整个大陆的历史一样的根深蒂固了。尽管实在没有人能举出哪怕一点点这种特权的合理理由。
“赫特的牧者不能被随便的处死,这是对赫特的不敬!”有人开始大声的喊了起来,然后就是阵阵更大声音的附和。尽管他们更希望把我吊死,可却绝对不能容忍经由别人的手来执行的那种滑稽的矛盾立即突现了出来。
“皇帝是所有塔兰特人的皇帝,即使披上了法袍,作为一个塔兰特人也应该接受皇帝的裁决。”一位身穿大法官长袍的大人站了起来大声的驳斥着那些祭司的叫喊“先帝克缇达安一世在皈依赫特的时候就得到过当时尤里西斯二世教宗的许诺和承认,这是不可动摇的塔兰特大成文法典中记载着的事实!”
大法官努力用他不算粗壮的嗓音压制对面的不忿,可立即就受到了来最对方阵营更大的反击。而那些明显不愿处于下风的塔兰特法官和纹章官们也迅速大段引经据典,用自己熟识的历史知识回击对方。
主厅立即陷入一场似乎就要旷日持久的大辩论之中。而造成这种局面的塔兰特帝国皇帝,则似乎从这种意外里找到了某种无法形容的乐趣,他的头有些不停在此起彼伏的争论者之间转来转去,当听到某个人的精彩论调之后,他会微笑着点头和鼓掌,有时候甚至还对坐在旁边的大教司耳语几句,那样子似乎是在发表他个人对此一论调的观点。
这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我心里苦笑着对自己说,看着一群叫嚣着要把我烧死、吊死、砍头、或者是车裂放血的人,这个时候却要先为我争取那些他们发誓要从我这里剥夺走的那些特权和生命,我就觉得这实在是可笑的一出闹剧。
庄严的特里布斯宫里,众多地位显赫身份高贵的大人们为了一个出身底下的祭司争执不休,这在整个塔兰特帝国的历史上都是绝对没有过的。作为这个争执的主角,不论结果是什么,大概都只能受宠若惊的接受了。
可是这些争吵、辩论、驳斥、反诘在我的眼里却毫无意义。
看着那些衣着光鲜的贵族,我看到的是伯多堡里那些身披肮脏破烂麻衣的乞丐。看着在这个富丽堂皇的宫殿里不停争执的大人,我看到的是令人胆寒的瘟疫尸堆。而看着某个贵族因为争辩的口干舌燥大口的往嘴里灌着昂贵的赛普隆酒,以至他的胡子都被溢出的酒水结成了一缕缕的时候,我看到的是那些为了一小块发霉的面包而争夺斗殴甚至杀人的饥民。
这里发生的一切是那么苍白,以至我觉得自己只是看着这一出闹剧的旁观者,而不是即将被决定命运的人。
当又一个自认学识渊博,熟识法典的贵族站起来准备高谈阔论的时候,一直默不作声的亲王突然抬起双手用力一拍,“啪!”的一声大响彻底打断了那些喧嚣混乱的声音。
所有的人都有些呆滞的看着亲王,然后他们才好像想起究竟来到神圣的特里布斯宫是为的什么,然后所有的人立刻把眼光转到了我的身上。而且到了现在,我想不论是贵族还是祭司,心里想的一定是怎么惩罚我来掩盖他们刚才的滑稽和疯狂。当然,至于那位引起他们这么出丑的大人物,他们是绝不敢去想怎么报复他的。
陈述,质询,对证,辩驳,诘问,激论,诱供,威胁……
在我的面前,祭司们举起了高贵的法杖,打开了神圣的《神喻录》,翻遍了那些记载着圣迹和异端邪说的典籍。
在他们的描述下,伯多堡的民众成为了异端的信徒,瘟疫的降临也变成了死神和伯多堡的异端走卒之间的契约。而荣耀、虔诚、忠贞和勇敢却和这些背弃了赫特的罪人毫无关系。
贵族们则是为德兰路希大人的死亡对着我和伯多堡人深恶痛绝,即使他们当中几乎找不出几个真正为了这位高贵的骑士之死伤心难过的。
看着这些从故纸堆和飞扬的尘土中引经据典,推敲博论的贵族老爷和祭司大人们,我突然似乎明白了莱格伯爵带来的那封密信的意义。
我微微的抬起头,看着坐在正中的皇帝和大教司。这两位始终看着这出戏剧的贵人安静的坐在他们的宝座上,好像发生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甚至有时候两个人还用低低的声调商量讨论着什么。
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轻松,甚至连主厅里的争执不休好像都不能影响到他们高贵的兴致。一刹那,塔兰特的世俗至尊和最高神仆似乎变成了两个编制着无形巨网的蜘蛛在我眼前摇晃着。
伴随明亮的光柱穿过主厅的天顶从右边移到了左边。对我的审判也终于从生涩枯燥的教义法理转移到了对伯多堡事件的裁决上。
惩罚!一个严厉而残酷的字眼代替了毫无意义的争执。由信仰而产生的对异端的憎恨驱使着他们,对低贱平民的憎恨驱使着他们,因为对暴民的行为产生的畏惧驱使着他们。
伯多堡经过瘟疫之后的另一场劫难就在这高贵的特里布斯宫里酝酿而起。
“以赫特之名的惩罚必须执行!”米拉沃主祭司的声音在整个主厅里回荡“作为赫特虔诚的信者,我们绝不承认伯多堡所谓的圣迹,那是异端的诱惑和假想,是企图蒙蔽世人的阴谋,是暴民的卑鄙伎俩,是绝对的邪恶!任何试图使这一罪行神圣化的言论都是邪恶的,都是必须被打入死世界不可宽恕的罪行,神圣的圣迹只有虔诚者才能看到和接触到,而伯多堡那些下贱的暴徒,那些草棚党,又怎么能和虔诚这个高贵的词汇有关呢。我的大人,”他面对大教司微微鞠躬,然后再对着皇帝鞠躬,在得到他们似乎是鼓励的手势之后继续高声控诉“赫特赐予牧者引领世人迷途之责,也赐予了施以惩罚之权,赫特的仁慈由牧者传播,赫特的威严就由骑士施行。暴徒和异端都必须要受到惩罚,否则就是世人对赫特的诬蔑和不尊。”
“至圣赫特荣光!!”随着米拉沃主祭司的控诉,主厅里立刻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告祈和欢呼声。在这个时候任何敢于驳斥他的人无疑都会被立即冠上对赫特不尊的罪名。
“赫特的真意就是在这种欢呼和激奋之中被掩埋和篡改的吧……”我暗暗的抚mo着藏在法袍下那颗用德兰路希大人的遗骨作成的胸坠,然后低声背诵起了《神喻录》的句子:“吾授世人以恩德,世人需以恩德报答。吾授世人以虔诚,世人需以虔诚守持。吾授世人以畏惧,世人需以畏惧自省,吾授世人以智慧,世人需以智慧行事。”这些枯燥甚至生涩难懂的教义在这个时候却在我嘴唇间流动,在我心底里翻腾“世人需谦卑,需畏惧,吾赐汝荣光,汝必得吾之照拂,必得吾之启蒙,必得大荣耀。”我抬起头,环视着四周的人们,即使这些大人在这个时候就把我烧死,我也必须为自己和伯多堡做出应做的事情“赫特赐吾荣光,吾必守持此使命直至蒙召!”我终于大声做完自己最后的告祈。
“大胆的亵du!”厄多利克教司奋力站起来指着我“你居然敢擅自引用《神喻录》里只有高贵的圣徒才能使用的词语,你甚至胆大妄为的认为自己得到了赫特的启示。你这种亵du只有用死亡和更残酷的永坠死世界的惩罚才能偿还!”
“那么这个惩罚就是对整个塔兰特的惩罚!”我大声的驳斥着“这是在惩罚塔兰特人,是在惩罚赫特的信者,是在惩罚世间一切信奉荣光的世人,是在惩罚赫特创造的这个世界!”我激动的高昂着头,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能够证明自己的只有更加顽强和坚定的决心“当赫特赐予圣徒约西托以智慧,使他得以领悟圣训把荣光带到塔兰特的时候,塔兰特人就已经注定是赫特的信者的命运。当第一块建造圣堂的石头在伯多堡的石山上砸下的时候,荣光就已经注定必将照耀这块土地,当先帝克缇达安一世在斯特拉季斯战役之前发誓皈依的时候,赫特的真意就已经注定植入了塔兰特的每一寸土壤。可是,这个荣光,这个真意却绝不只是由一根法杖赐予的,也绝不只是由一次告祈迎来的。那是由塔兰特人内心对赫特的渴望和期盼换取的,是赫特的仁慈对这种渴望和期盼的恩赏。这个恩赏至高无上,就如同荣光首次降临在瑞瓦希尔神圣的采石场一样,就如同召唤了维德文明一样,甚至就如同索肯•;拉•;惠特科劳•;勒奎尔公爵最终用伟大的圣迹感召了北方最后的愚昧蛮族一样,这个恩赏是来自赫特的,也只来自赫特!那么为什么要质疑这个恩赏?为什么要否认这恩赏带来的圣迹?如果质疑和否认,这才是亵du,是背叛,是对赫特的不尊。”
意想中的风暴立刻席卷了整个主厅,不论是祭司还是贵族,他们脸上暴露出的震惊和诧异立刻映入我的眼帘。那些先是呆滞然后立刻被愤怒充斥成了血红色的面孔在我面前泛起了一片片不弱于正午阳光的红亮。而同样兴奋却代表着完全不同含义的另一片面孔却渗透着更加兴奋莫名的光辉。
我看到厄多利克教司突然紧绷着嘴唇默默坐了下去,同时也看到了始终沉默的亲王开始不停的抚mo着他那著名的下巴。同时,我也注意到坐在皇帝旁边的大教司终于站了起来,而且所有人都立即安静了下来。
“赫特赐予一个诵经祭司的是能够得到启示的智慧和坚定的信念,而不是自夸虚荣。同样赐予一个持剑祭司的就是勇气和力量,而不是巧言令色。祭司,可是你现在的这些话却是以引用赫特为借口的诡辩,难道你认为自己是可以窥视赫特真意的吗,或者你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呢?”
听到这个质问,我的心‘突的’跳了一下,这个似曾相识的质问让我不由得抬头看了看某个一直沉默的人,可这个人却好像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除了时而微微压抑的咳嗽几下,始终不停的在柚草纸上奋笔疾书,或者不断的翻越着那些厚重的古籍卷轴。
“我的大人,请原谅我无理的回答您的问题。”我谦卑的低下头。必须承认,我这样卑微的持剑祭司直接回答大教司的质问本身就已经是极端的无理了1“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可以窥伺赫特的真意,这是毋庸置疑的。可是我的大人,赫特的真意难道需要窥伺吗,难道这不是赫特赐予我们的宝藏吗?赫特赐予我们在迷茫中的追求,赐予我们摆脱异端诱惑的智慧,赐予我们对抗异端的勇气,这一切都是赫特的恩赐,是赐予我们每一个赫特子民的珍宝。就如同德兰路希大人那最后时刻的觉醒和告祈,那正是赫特圣迹所在的证明……”
“荒谬!”缪加莱昂的声音突然打断了我,他从高台的角落里突然站了起来,先是对着大教司和皇帝用力鞠了一躬。然后才用近似通红的眼睛狠狠的盯着我“请大人和陛下宽恕我的失礼,但是不论任何人都不会容忍这样的亵du行为在这里发生。这个用诡辩掩盖自己的魔鬼居然把一个他自己证明过的堕落行为称为圣迹的证明,这绝对是我无法容忍的。正是这个人先是说德兰路希骑士的行为是亵du,甚至就是他他对这位骑士予以了火焰的惩罚,但是在这里他又说这个被证明为已经堕落的骑士得到了最后的觉醒和告祈权利。这简直是最无耻的反复和诡辩,这是对至圣赫特最大的侮辱和蔑视。”
喧嚣再次响起,甚至我听到了有人已经拔出佩剑的声音,但是我却出奇的没有感觉到畏惧。和德兰路希大人那最后的牺牲相比,我自己的遭遇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
“那的确是圣迹的证明。”我继续说,丝毫不去在意身边的一切“当赫特的荣光还没有降临塔兰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是愚昧的,是野蛮的,即使是高贵的贵族也无法否认这个事实。但是当荣光拯救了我们的灵魂之后,一切都变了。赫特的仁慈就在感召这个野蛮和迷失之中。而德兰路希大人在异端的诱惑下迷失了,他堕落进了异端的驱使之中,甚至用那种淫秽的行为玷污了神圣的圣殿,这是所有在伯多堡的人都可以证明的,不只是平民,甚至是贵族也可以证明!但是在最后的时刻,在即将受到惩罚彻底坠入死世界无法挽回的时刻,德兰路希的告祈拯救了他。这难道是一个堕落的异端可以做到的吗?这难道是这个一端甘心情愿做的吗?不是!德兰路希的灵魂已经伴随着他的可耻行为彻底变成了邪恶的帮凶,这已经是他自己无法挽回的了。”说到这里,我紧紧握住了胸前的骨坠“难道这是世人可以拯救的?是这里的任何人可以拯救的?甚至难道是神廷可以拯救的?都不是,是圣迹!是荣耀之光的照拂,这荣光把一颗彻底邪恶的灵魂重新从无底的死世界的深渊里拯救了出来,使他摆脱了可怕的永世惩罚,并得到了神意的恩典得以在最后时刻告祈、升华。这难道不是真正的圣痕?这个圣迹却不是经任何人的手传播的,是圣训的感召,是赫特的仁慈,是对伯多堡人经受磨难的赏赐,是……圣训所在既圣迹所在!”
“草棚党的言论!”主厅里立刻喧哗而起,这个可怕的言论让所有人不由得都惊诧莫名。
“那的确是一个教派,”我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些人“不过大人们,难道黑松林派不是教派,难道沉默者不是教派,难道神院派不是教派,但是任何的教派都以对赫特真意的向往而成立,既然这样不论卑微还是尊贵,不论愚钝还是聪慧,赫特的真意都会降临。就如同再次得到拯救的德兰路希大人,这拯救来自赫特,永生永世!”
“永生永世!”主厅里几乎所有人都发出应祈。这是必须的,即使有人并不愿意。
“但是这是不被承认的……”缪加莱昂再次站起来,可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带着喘息却很顽固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诘问。
“这……的确是有先例的。”枢密教司大人终于开口说话了,他缓慢的翻开一份显然年代久远的手稿,然后一边用小指的指甲在上面虚虚的划着一边缓慢的说“在这里,《圣堂录事》里有着记录,赫特历794年,有一个女孩在异端诱惑下曾经说自己是神的子女,并说可以带领世人得到比赫特赐予的更好的世界。她被按异端者判处了火刑。在最后时刻,她到赫特恩典,大声告祈,天降大雨,火焰立即熄灭。从此她着布衣,赤双脚,走遍整个维德宣扬荣光,经40年,终在有生之年见到维德大公国全国皈依赫特之盛况。”
“这是圣女卢卡的故事。”一个祭司激动的站起来接话,可他立刻就被四周怒视的祭司们的眼神吓的坐了下去。
“圣女的故事不能用在这里!”一个祭司站起来大声的宣告着。
可立刻就有另一位祭司站起来驳斥他的论调,然后更多的祭司加入进来,而那些贵族则更大声的为得到了拯救名声机会的德兰路希大人辩解着,整个主厅再次陷入了无休止的辩驳之中。
“真是可耻!”一记大喊突然从众多的争吵声中响起,那声音中充满了愤懑、怒火和悲哀,那种直接却包含着说不出的刚强的气息是那么熟悉。在一刹那,我甚至以为自己听到了德兰路希大人的声音。
沉重的脚步声在盔甲鳞片摩擦声的伴随中从我身后传来,虽然背对着身后的人,可是我依然从那些看着我背后的贵族祭司们的脸上看到了惊愕和诧异,同时也感受到了那种久违却已经深深渗透到我身体里的莫名的杀伐气息。
那是只有在战场上经历过生死的人才会发出的气息,也是只有经历过生死的人才能感觉到的气息,那种几乎就是从身体里散发出的血腥和死亡之气是那么明显,以至完全可以从那些贵族微张的嘴巴间感觉到,可以从那些祭司不断颤动的鼻翼上感觉到,更可以从已经走到我的身后,而且正发出沉闷单调的呼吸里感觉到。
我慢慢侧过头,看到了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很平庸的轮廓配上一双微带着浑浊绿色的眼睛,一个稍显大些的鼻子和被颌下浓乱的胡须掩盖上的嘴巴组成了很普通的脸。
塔兰特帝国第七军团的旗队队长,达旺要塞的加尔加多男爵如同一座沉稳的山峰般站在了我的身边。
“加尔加多男爵,”从刚才就好像陷入某种思绪中的斯塔尔亲王从高台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那著名的歪下巴不停的抖动着,倒好像是诉说着什么不忿的事情“我想你就是来自萨弥多瓦郡的加尔加多男爵吧。”亲王玩味的看着男爵“你曾经在我的直属军团里服役,4年前到了达旺,为帝国在南方对抗异端而战,是吗?”
“是的殿下!”加尔加多男爵大声的回应,我看到他原本细腻的脖子涨得发红,青色的筋脉鼓得似乎就要爆出来一般“我是萨弥多瓦的缪留多斯的长子纳坎,加尔加多的世袭男爵,是帝国的合法贵族,皇帝的追随者和赫特忠实的仆人。”
“愿至圣赫特赐予你荣光。”大教司站了起来对着加尔加多男爵伸出了手。
“愿永生永世。”男爵虔诚的走上前,低头亲吻着大教司左手上的戒指。
然后,他突然大步向后退去,走到主厅的中间才站住。
“我的陛下,帝国的皇帝,塔兰特至高无上的统治者!”男爵的声音响彻大厅,他这个时候的样子十分激动,甚至有些疯狂。可是这却没有破坏从他身上透露出的那种昂然的豪气。这位原本并不魁梧的男爵这个时候却显得如同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峰般稳健,他夹在臂下的头盔紧贴在变得粗壮结实的胯边,随着他的走动不时发出和铠甲摩擦的‘喀喀’声。这个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他的头盔居然有些残破的痕迹“我们连续的赶路,整整十天不停的赶路,除了睡觉我们所有的时间都是在马上度过,吃在马上,喝在马上,我们不停的更换驿马,甚至连腿上的老坐茧都已经磨破。可我们还是来到了帝国的首都。作为您的一个下臣,我是来这里请求您的。这个请求不只是我个人,也是整个帝国南方要塞的请求,是达旺人的请求,是诺尼索人的请求,是卢比西安人的请求,是巴迪基尼人和美纳翰人的请求。2”男爵站在主厅中央奋力疾呼“我们请求您为了帝国南方边境的子民和城市,为了维护赫特在世间的荣耀,为了塔兰特人的荣誉,我们的皇帝,请向我们的敌人发动战争,请赐予我们一场用血和火组成的战争!”
一场战争!
听到这位突然的不速之客发出的请求,所有在场的人先是稍微沉默,然后一阵喧嚣立即响彻全殿。
人们想不到在这个时候会有一位来自帝国遥远的南方边境的贵族出现,而且他这样激动执拗要求的,是一场战争。
而且是一场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应该发动的惩罚异端的战争!
“我们请求您的恩准,陛下。”男爵单膝跪地看着高高在上的皇帝“我们远道而来,是为了能够祈求到一场战争。请原谅我的粗俗和无知,不过我想任何一个经历过帝国南方边境战斗的人都会认为这里发生的一切实在是一场闹剧。”他环视着四周,当看到那些贵族因为他的话愤怒的站起来准备斥责他的时候,男爵立刻毫不示弱的用更加强硬的眼神顶撞回去“不论是贵族骑士还是普通的士兵,不论是住在城堡里的贵夫人还是马厩里的农妇,帝国南方的人们都渴望得到帝国的支持和您的允许。
这里在进行审判,这我在刚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得到了消息,可这样的审判难道只在争吵中才有,难道只在对教义的理解和辩驳中才有。这样的审判难道不是应该为那些被异端的国家欺凌的人民进行吗?难道不应该用异端的污血和抢夺来的战利品证明吗?难道只有这里的火刑才能证明谁是否清白?难道不能用战场上敌人的首级见证?
我的陛下,南方的骑士在等待您的决定,南方的士兵在等待您的决定。那些为了帝国的尊严牺牲的勇士的灵魂在等待您的决定!”
加尔加多男爵以一种我以前怎么也想不到的宏大气魄对着整个主厅里的人大声宣布着,同时他的眼睛紧紧的看着坐在高位上的皇帝。
所有人都安静的等待着,没人想到这个审判会因为男爵的出现发生这样的变化,而且更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皇帝说出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
“神圣的惩罚和高贵的战争的确都很重要,不过我想今天晚上更重要的是一场宴会。”
1按照西方贵族习俗,这样的提问需要通过掌仪官的转达才可以,甚至在等级制度最严格的某些特定时期,下等贵族都没有权利和资格给王室成员写信。
2诺尼索、卢比西安、巴迪基尼、美纳翰,都是塔兰特南方的省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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