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人 世上原有康庄路 却向旁门左道来

    四个人一直疯到晚上十点，才意犹未尽的散了。第二天路上通了车，连城也就开车回家了，再没有什么交集。之后除了偶尔见一面之外，基本上就断了消息。

    批发部直到腊月二十八才放假，而且，是忙了个昏天黑地，八点半才往家赶，到了薛福成家里，已经走不动了。看着里边有电视的光亮，就过来敲门。出来的是小雪，看见他这幅德行，心里着实心疼，看着他放好自行车，跟他一起走到屋里。这个时候东屋已经睡了，两个人就到了西屋，小雪又给他泡了碗儿面，一边看着他吃，一边埋怨他：“天天的，就知道挣钱，不知道自己戒在。你们老板也是，这么晚了，也不管个饭。”

    ”老板倒让我在那儿吃，我寻思吃完饭得半夜，就没在那儿吃。“

    吃完饭，看着小雪收拾完了，挨着小雪旁边铺上一床被子，脱吧脱吧往里一钻，就要睡觉。小雪赶忙把他打起来：”上炕梢儿。“

    ”炕梢儿冷。“

    ”冷也得上炕梢儿，要不你就上厢房。“

    连城没办法，只好挪到炕梢儿，嘴里还一个劲儿的磨叽：”小时候都在一个被窝儿，现在又假装当回事儿似的。“

    ”你睡不睡？“小雪白了他一眼。

    ”睡睡，“他赶紧闭嘴，往那儿一躺，一会儿就睡着了。第二天起来的时候，艳阳高照。他爬起来穿好了衣服，看见自己的牙缸儿还在，刷牙洗脸。之后，就往东屋里来。

    薛福成回来了。人瘦了一圈儿，也黑了，但是精神很好，再看小雪和她母亲，知道是赚钱了。赶忙问了一下这次出去的情况，薛福成也就大致的跟他说了一遍。原来薛福成打那天从家出来，先会和了三姐夫李玉，又在火车站和一个叫张志川的人见了面，三个人一起吃了顿饭，听他们介绍了一下大致情况，最后三个人商量好了，先不去云南，就在河北这一带弄点儿先试试。一方面因为他们人少，去太远怕不安全，另一方面现在国家管得比那两年严了，路上运输是个问题。所以先去河北，探探路。他们先坐火车到石家庄，然后坐大客儿，到了一个叫十全山的地方，找了一户农家住下，第二天张志川去联系卖家。他本就常跑这一带，人头儿比较熟，谈好了价钱，雇了一辆三轮儿，拉到辽宁一个叫兴海的地方，散卖给了当地的商店和超市，所以这第一次十分顺利，也没少赚。也正是因为这顺利，三个人一商量，干脆，再跑两趟，于是又跑了六七趟，直到进了腊月，才准备回家。但是这个时候，谁都往家赶，直到二十六才买上票，昨天下午才到家。短短的两个多月，薛福成赚到了一万六千多，比今年干了大半年还多。更重要的是，增长了见识。这次出门儿，让他看到了城乡之间巨大的差距，不光是生活条件上的，文化素质，思考问题的方式，以及对待生活的态度，都相去甚远。

    农村人现在大多靠种地，地有旱涝灾害，有肥田薄田，靠天吃饭，没有保障。就算有人出去打工，也不能一年都有活儿，工程也就干七个月，工资也不高，城里人则不一样儿，有正式工作，早七晚五，八个小时，不出汗，不受累，旱涝保收。文化素质呢，也不一样儿。城里人从小儿就比农村人文化水平高。首先他们父母接受的教育，就比农村人多。农村人上大学的人现在还没多少，一般都是初中就不念了，上了高中的，也不一定就上大学，一方面人们觉得上学无用，一方面家里条件有限，考上了也供不起。所以农村人起步就比人家低。思考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儿。农村人因为赚钱不易，大多怕投资，手里有两毛钱儿就攥得死死的，有了机会往往白白错过。敢干的人呢，有人拆台，没人伸手，越是亲戚，越是如此，所以一般人干着干着也就半途而废。城里人借钱也干，成了也就成了，不成拉到。对待生活的态度呢，农村人比较懒散，稀里糊涂的就这么过，时间就像别人家的闲事儿，搭理搭理也行，不搭理也无所谓。城里人把时间看的比较重，——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所以他们的生活节奏要不农村快很多。要照这样下去，再过几年，农村人恐怕连城里人的尾巴都够不着了。他也因此有了改变的意思，虽然不知道怎么变，但是多赚钱总是好事，因此决定不再干那些小工程，要闯出一番天地来。　有了这个想法儿，也就有了动力，所以打算初三就去河北，而且这一次，要带上连城。

    批发部那边儿也是初三就让他上班儿，没办法，只得和小雪商量，小雪跟他说：他穷将来两个人就穷过，富就富过，别人天天打麻将开汽车，她也不羡慕。她自己天天蹲灶坑烧火，她乐意。另外跟薛福成也说了，不管怎么着，不能连城去，要是他带了他，将来也别指望她养他老。两个人没办法，只好作罢。但是钱这个东西，有着巨大的诱惑力，阳历四月份的时候，他还是和他们凑到了一块儿。这个时候，薛福成已经买了一辆带篷儿的三轮车，办了驾照。为了稳妥起见，他们多走小路，而且车里，配备了棒球棒，开山刀之类的武器，每个人的兜儿里，还弄了把别子。一路上多住农家，不住旅店，尤其是车上有货的时候。薛福成还给他们定了点儿规矩，就是卸货之前，一不许赌，二不许嫖。因为出岔子，往往都在这两方面，另外，把车牌儿摘了下来，一旦遭遇警察，跑的时候，不会留下车牌号。逃跑也做了特别安排，这是在车实在跑不了的情况下，做的最糟糕的打算。就是尽量往山上跑，因为警察很少爬山，锻炼那两下子也有限，根本不可能追上他们。跑了之后，不要互相联系，自己想办法回家。一旦被抓，不管挨多少打，就得咬死了，就这一次，就自己一个人干的，最后的一条，就是不许杀人。打残废了都可以，花钱就能摆平，但是杀人，谁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