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记 第十八章二月三十

    杀手准则第四条：凡是杀手完成任务后，必须尽快尽可能地赶回。

    杀了十万人，好象没有什么很特别的感觉似的，反倒有一种失落，任务完了，本来就想尽快赶回去的，但是，一反常态，骨灵儿居然拉着我四处游玩，也许是赌输了，在父亲的威压下给我一点好颜色吧。转过来说，许久也没出来过了，偶尔玩一次于自身来说，也是很乐意的，所以呢，我就留下了。

    这天，我正和骨灵儿走在城外，欣赏着夕阳斜下，在这美景之下，我沉醉了。好的景色更需要的还是好的心境，可是，骨灵儿还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这我是知道的，所以我说道：“谢谢你陪了我这几天，我很开心，也很轻松。”她没有说话，于是我又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有你自己的爱，是张副将吧。”对上了我的目光，闪过一丝恐惧，瞬时又被哀愁所替代，低下了头，无语。

    “你走吧，那个赌局，我放弃了。”

    “真的——！”

    “是真的，我也该走了，你回去告诉你的父亲吧。”

    骨灵儿带着复杂的眼光看着我，有感激的，更有愧疚，而我看到了，“没关系的，你去吧。”于是，她便走了，是跑着走的，唉——如果把一个没有心的躯体强留在身边，我想，不快乐的不只是她，还有我，现在，我只想祝福她。

    过了一会儿，只是一小会儿，老子就恨不得炮烙了这个婊子——原因很简单，我见到了三个人，其中一个是我认识的，王公公——我可以以我杀手的直觉起誓，他们是来杀我的，我肯定！

    王公公还是那个神秘的笑容，只是此时的它不再神秘了，那是一种嘲笑与讥讽，是对一个死人的笑，而与此同时，我也解读了骨灵儿的那丝愧疚，不是因为张副将，是因为她自己——她在拖延时间，我就是那个等的笨蛋。

    王公公阴阴地开口了：“面具先生，很吃惊吧。来，让我来介绍一下。”

    一只手挡在了他的前面，是那个最年轻的，“让别人来介绍给天下第一杀，是很不礼貌的，有失先生的身份，当然了，也有辱我的身份。”上前一步，“双眉微竖，”我就是武国的三皇子，武法。“

    第三个人，拄刀中立，”刀圣，名字忘了。“停了一会，补上了一句，”你是第四个让我佩服的人，十万，不简单！“

    ”好了，介绍完了吧。“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距离，“你们上吧。”当然不是因为害怕，我需要用距离来测出几人进攻时的速度与加速度以及评估最后的底线，还有一个原因——我想我已经在准备逃跑了，可是，很快的，我便发现我错了。

    “不是我们，是我。”武法再向前一步，“是我。”

    知己只彼方为胜算上上之策，但是，对于武法来说，他知道了我的很多，而我却只知道他叫武法。“先生要小心了，我用的是皇极惊世典。”

    错了一次就够了，但我居然又错了一次，这次虽然没有让我挂，但也令我极为狼狈的了，也是我所不愿意见到的——我失了先机。武法发出了几道气劲，我躲过了，我是有些稍显被动，因为我的思维模式还没有完全适应古武学的招式，说一句，这时候还谈不上先机之分。我是漏了一道从地上藏着的气劲——我一点也没感觉到，这就是皇极惊世典的藏。这还不是它的可怕，那气劲竟然没有带起一点灰尘，反而是缠住了我的双脚，像在泥地里走动一样，武法直到这时才动身了——就这样，我失去了先机，高手过招，往往争的就是这个先机。

    失去了先机，少了那么点时间，没得躲，看着武法那飞身而发的一拳，我只好顶着头皮硬接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有我的优势的，通过第三生物脑的计算整合，找到了最佳的切入点，预备能量业已启动，身体微向外旋，争取避免正碰。

    我，还是低估了皇极惊世典的威力。我知道我的内力不足，在对撞时，我虽说是错开了内力的拼斗，但武法的内力居然引着我的内力与其比拼——这便是皇族至高武典了——不是伤人，便是伤己。也真的给他拣了个便宜。好在我的骨骼肌紧紧包绕了尺骨、桡骨和肱骨，总算是个节断，而不是粉碎性骨断。胜了吧，武法的弱点便在此时暴露出来了，身为皇子的他，因为身份的关系，与人过招的时候当然无人敢败，最多一个平手吧，而且招式都是中规中矩的，实战经验太少了，也不免骄傲自负，就在听见我的骨断声时，他放松了——经验之差啊。我微微地垂下身体，右脚内倾60度猛地插入地面，由于连日的干燥天气，地上已有很多尘土了，刹那间，就进入了武法的眼睛，还是那句经验之差，他并没有立即后退，也没有摆出防御架势，只是自然地用手捂住了双眼。

    嘿嘿，趁你病要你命。阻抑痛觉感受器，使得断骨的感觉不至于影响我手的灵活，加大肌肉的收缩，身体斜向外转，微侧，右手扶刀，改用左手拔刀，心神立静。完全依着感觉挥出——拔刀术——静，血菊再度出鞘。那短暂的瞬间，没有思考就是最好的静了。

    尘，落。

    我被震了出去，刀圣立在武法的地方，刀，半出。而武法则被王公公护在了一旁。

    “不错的刀法，可惜了。”

    “刀圣吗？你最好不要让我活过了今天，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是吗？我从不后悔的。”半出的刀鞘已到了我的眼前。不及思考，身体不由自主地已经做出了反应——滚。

    狼狈地倒在了地上，抬眼，又是刀鞘，心中还是没想，开口了，“临——！”身上的所有力量都仿佛被抽空了似的，连后备的都没有了，天啊，这是什么东东哦——被榨干了，无b痛苦啊。眼前所见的是刀鞘抵在了一个斗大的“临”字上，关键的时候，莫名其妙地用出了《大自在真解》上的真言。但它并没有保护我多久，字，碎了，我又飞开了，只是停顿了一秒吧，刀圣还是不罢休，刀鞘依旧跟了过来。

    苦笑不已，到现在为止，我仍旧还没有弄清楚——为什么我要死啊——？身上已经没有任何劲了，看着那逼近的刀鞘，勉强地用血菊挡在了眼前。终于，对上了，我没有飞，反而是刀圣退了一步，血菊碎了，片片翩翩坠下，一片落在一片上，“叮叮”留声——它在哭泣。

    “好刀！”刀圣叫道，“好一把有灵性的宝刀啊，竟能完全吸收我的内劲，牺牲自己，保护主人，还能拼着最后一口气来反震，绝世啊！”从这一刻开始，我知道了，我永远也不能再用刀了，因为——我，不，配！

    “可惜了啊，遇上了这么一个主人……”刀圣扼腕而叹，转向我时，已经勾起了一丝杀意，我很怒，只是一秒，我连发怒的力气都欠缺了，看着那刀鞘，“它要往哪呢？再次复活时，恐怕只能找刀圣的尸体来鞭鞭了，他也没得反对了，呵呵——”

    刀鞘再度临近眼前……

    杀手楼，小阁楼。

    法老站着，铁先生坐着。

    铁先生轻轻地婆娑着那张虎皮大椅，双眼一片迷离，似在自言自语，又好似对着法老，“这个楼的东西都换过了，惟独只剩下它了。没坐的时候不知道上几代楼主为什么这么喜欢它，直到自个真的上去了，才知道，坐在它上面，知道了，杀手楼还在存在，还在继续……”

    “老铁，人都齐了。”法老开口了。

    “嗯，他们也来了？”

    “嘿嘿，怎么能让我们唱独角戏呢？来得还挺多的，把山都给围了，太给面子了。”法老阴阴地笑道。

    铁先生也笑了，“你还是那个老样子，你放心，我们杀手楼从来就没有做过赔本的生意！想灭我们的人，，他也不例外！“

    ”这么有信心，不会是靠一楼的那个吧？“

    心有所触，铁先生望向了远方，自语道：”保重了。”转回头，答道：“不是他。”看了一下天，“时间也不早了，楼中的人都用了吗？”

    “就我们俩了。”

    “好。”说着，运功于指，从指正中裂开了一道口子，血，流了出来，从怀中摸出一片血红的草叶子，一触伤口，伤口便合上了，而那片叶子也化为了一丝血色融了进去，“就靠它了。”

    “皇上，你要付出代价的！”

    就在楼外十万禁军和大批“正义”人士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楼中的人出来了。

    众人很快地发现了不对劲，你说一刀进了心脏他还能拉几个垫背的，那能叫对劲吗？终于，人群中有人喊出了“血噬草”的名字，一听，江湖正道的人纷纷扯呼，而那些皇命加身的士兵们却依然只有“勇往直前”。

    邻近山头，一位将军正在望着战局的发展。

    “投毒！”

    “将军，可我们的人还……”

    一颗心脏已在将军的手中了，还在跳动着。

    “投毒。”

    看着刀鞘，突地，刀鞘就被一柄青龙偃月刀给挡住了，一声熟悉的斥喝，“横扫千军”——是骨万枯到了，双手握刀，推刀逼向刀圣，而刀圣也又单手改成了双手握刀，尽管如此，他还是抵不住那蓄势已久的一刀，一直地向后退去。

    只见刀圣双手慢慢转入金黄色，波浪似的涌动着，直至完完全全呈现出金子颜色，那去势才止住了。同时加劲，两人分开了，刀圣退到了武法那里，刀鞘已消失。而骨万枯也守在了我的身边，面具碎了，露出了一张没有脸的脸——满是刀疤。

    “骨万枯，你好大的胆子啊。竟敢违抗圣上的命令！”王公公指责道。

    “虽然很残忍，但他救了我们全城的百姓，我骨万枯欠他的！”看来，骨万枯今天是站在我这边的了。

    武法抽出了被王公公扶着的手，站了出来，“骨将军的侠义之心很让本皇子佩服，但为了不使更多无辜的人受害和匡扶天下正义，还请将军让开的好。”

    “哈哈哈哈哈——”骨万枯纵声狂笑，“狗屁正义，别跟老子讲什么正义，杀戮就是正义，老子的正义永存！”

    ”骨将军，你若还执迷不悟的话，本刀圣只好对不起了。“刀圣手已握紧了刀。

    ”喂，那个劳什子什么什么天下第一的，你快走吧，我女儿会领你从秘道出城的。“

    我轻蔑地看了武法一眼，他并没有动怒，反而对我一笑，我一呆，”你还发个鸟呆啊，滚吧。“虽是些粗言粗语，但从纵横沙场多年的骨万枯口中喊出来，别是让人感怀，像级了许久未听到父亲的责骂似的，心中竟有一丝的暖意。

    ”保重。“我，走了。

    ”嘿嘿，算个有良心的。灵儿，老爹我给你找了个天下第一，也算是对得住你了，嘿嘿。“自打面具碎了后，骨万枯也露出了他狂豪的一面。一转神，见刀圣已经蓄势了，骨万枯也不等他完，自己也不蓄势，直来直往，一刀就拉了过去。

    我默默地陪着骨灵儿等在秘道入口处，她说她父亲马上就会来的，她说得很肯定，但我和她都不知道马上究竟意味着多久，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安慰，也只能是对自己的了。

    我和骨灵儿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了，只见城中漫天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一条实质般的青龙张牙舞爪地升了起来，骨灵儿低语了一句，”青龙噬月“眼泪便落了下来。

    那就是结果了，我轻声地对骨灵儿道：”你，后悔吗？“

    她抬起了头，泪梨带笑，”对不起了。“转身跑向了城里，不多时，城中又升起了一条青龙，我叹了一声，”我，接受了。“

    已而二月将末，我终于回到了楼中，所见的是我永远也不想见到的。那仿佛是战后的血泪见证，没有一丝的生机，我就如同死人似的来到了一楼，看见了一节碳黑的手臂，手中还紧紧握着一支天乌木的簪子——这是一个承诺，我笑了，”小傻瓜。“

    拿起那支簪子，”无音，等等我的‘对不起’吧。“直刺向了眉心。

    皇史记载：二月，武国大将军骨万枯率全城民众力抗铁真入侵，全减铁真十万大军，骨将军不幸阵亡。后，赤城有瘟，民众死伤殆尽。圣上忧虑，未久，崩，三子武法继位。

    野史有记：天下第一杀杀铁真十万，后见杀手楼为朝廷所灭，遂自刎以悼，骨万枯为保其被刀圣所杀，民为将军立碑以哀，提”生得伟大，死得光荣“。朝廷下令毁之，全城民众皆不服，护碑而死者不计其数。野翁记之”赤城血夜“以示伤。

    又有皇室秘录，载曰：二月，圣上于庆功之夜为德妃所刺，日，崩。查德妃乃杀手楼所遣，叹之。

    由此而起，天下的格局又是一番新的变动，朝廷对江湖的控制已显得力不从心了，正派开始了争夺，而邪派也逐渐以魔门为首凝聚，寂静岭和命因感叹天下第一杀的十万壮举，始终不愿接受第一的位置，而面具先生也因此入选江湖名人堂。当然了，尽管见到了天下第一杀的尸体，江湖上还是有许多人不相信面具先生的死，于是便通过情阁和黑手家族买到了了先生给杀手楼批的那个字——光。至此，再无人怀疑杀手楼的全减，这世上的人，了先生还从来没算错过——面具先生，终于，走了。

    许多年后，这些事情也许会被世人所淡忘，成为一个句号，被历史抹去。

    一间屋子，全是白色，大概是厌恶了这世间的黑色吧。门柱上用阳文写着”白天无人问，晚上问无人“，横批”一事无成“。屋里，一须发皆白的年轻人用朱砂把二月的这一切都记录了下来。合上，咬破了手指，犹豫再三，终于在封面上落下”二月三十“四个血红的草字。角末，”万卷书生立“。

    一滴泪水，正滴在了”生“与”立“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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