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的乐章 第一百三十三节：首脑会议

    气氛有些尴尬，这在预料之中。

    毕竟就在短短三个小时之前，坐在这间地处第二城墙顶端的作战会议室里头长长的散发着淡淡熏香的斯齐亚楠木制成的桌子两侧的人，还是尽力想要击败对方的敌人。

    自己奋斗了许久都未能达成的目标，西森克家主仅仅以盖着徽章的一纸文书便轻易解决——不得不说，对于我们的萨妮娅而言，现如今的局势多多少少有些讽刺的意味。

    会议室内的灯光并不是十分通明，奥托洛标准的军用作战会议室多半配有一张巨大的实木桌子，用以铺开作战部署用的地图，而房间内的灯光部署也正如军队一贯的实用主义，将重心都集中在了中部的照射上。

    没有强烈的光照对比，仅仅集中在中部的布置让军官们可以更加清晰地观察到地图上的每一个细节——而在这种‘和谈’会议的时候，并不特别明亮的灯光也有了另一个作用——或多或少的，双方隐藏在阴影之中无法完全看清彼此的表情这一点让剑拔弩张的气氛有所缓解。

    现在这幅景象理所当然地无法令所有人都服气。

    萨妮娅并不知道西森克家主传达至他手下那些军官的信件当中内容与她收到的那一封有多大的不同，她知道的仅仅是在自己收到那封信的半个小时以后，位于中央方面与己方对峙的西森克军队，拉‘的巨盾的顶端打出了位于第二城墙顶部的她们清晰可见的旗语。

    两面旗，一面横向以红蓝黑三色三等分的方旗，另一面则是左右分别为蓝色和白色的三角旗。

    ——奥托洛是海军大国，她的东侧为坦布尔山脉所阻拦即便越过这里另一侧的海岸线也遍布大大小小的王国与公国，因此绝大多数的海军部队都集中在西海岸。

    这一点让这个国家在过去一直以【东陆军，西海军】而闻名大陆——东侧为了防御兽人和诸多公国群可能越过坦布尔山脉而进行的攻击——甚至是南方紧靠山林而居的领主们的反叛，奥托洛陆军的力量可以说是极为地强悍。

    而奥托洛西境则一直海军为大——拥有西方大贵族支持的海军和陆军之间的互不对眼在奥托洛国内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个互相之间的不爽甚至让海军争取建立了一支十数万人规模的‘登陆部队’仅仅只是为了让陆军的将领们觉得难堪——我们扯远了。

    镜头回到当下，由于以上诸如此类的复杂原因，奥托洛的国家军事体系之中‘旗语’的意义也因而拥有浓重的西方大贵族色彩——或者说骑士精神？（笑）——也即通常都被作为十分正式的‘最后通牒’或者‘正式宣告’来使用。

    除了船舶通信以外，旗语只在对荣誉十分注重的重要场合使用。最初源自于海军的它们虽然现在变成了整个奥托洛军上下通行的正式通牒式信号，但画着规则图案的旗帜所传达的意思也并未与以前有太大的不同。

    而被西森克家族中央方面军打出的这两面旗，单独分别论调的话前者是‘向旗舰靠拢’，后者则是‘作战计划变更’——两者结合在一起，便成为了‘首脑会议’的意思。

    ——换句话说就是要双方的领军人物聚集起来和谈了，不过一般情况下打出这种旗号都还会带有第三面旗，一面纯白色的三角旗，意味着投降——体面而拥有荣誉的投降。

    西森克家的指挥官砍掉最后一面旗只升起两面透露出的意思令萨妮娅微微一笑——这些家伙显然是还没有服输，不肯承认她们这一方的主导权。

    花开两朵，在奥佛龙公爵家的军队接收到了对方和谈讯号的十数分钟后，西森克家的军队停下了运转了很长时间的拉‘的巨盾法阵核心，位于东城墙的方面军随即释放了被俘的一万多名士兵，而我们的萨妮娅在从城墙顶部观察到这一幕以后下令打开城门。

    湿热的空气，连日以来战斗造成的伤亡让烦人的苍蝇扎堆地狂舞，即便尸体已经清除，但就像在这场战争之中人类内心产生的黑暗一样，它们一旦出现，就很难再一次消散。

    些许的流言开始在士兵和佣兵们之中流传开来——有人说他们战胜了西森克家族，也有人说那位少女指挥官下达打开城门的命令，是要投降了。

    所幸这些并不是萨妮娅需要担心的问题，她们这一方的士气不算低下，而且在两扇巨门缓缓张开以后对面纹丝不动的军队也让那些心有戚戚的家伙识相地闭上了嘴。

    南和那位山羊胡子军官带着不甚优雅的脏兮兮姿态回到了第二城墙的内部，女武士一向又直又亮的蓝紫色长发到处都沾了不少的泥迹，显然在战场之上就算贵为半英灵且技巧优越的她也难以保持干净和整洁。

    我们的萨妮娅并没有下到城墙来，考虑到接下去会议的重要性南和山羊胡子军官刚刚回来就被她打发去洗澡了——两人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那一万左右的士兵们也是如此，不过自己又回到了战友的身边，而且是活着回来的，这对他们而言就已经是莫大的宽慰。

    接下去的半个多小时内奥佛龙公爵家的佣兵和士兵们小小地举行了一场庆祝——我们的萨妮娅也十分善解人意地将本应是作为被围城一方宝贵物资的一些酒水之类的划给了他们。这场漫长的斯特堡守卫战到这里终于可以说是告一个段落了，曾经十数年从军的经验教会了黑发少女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应该做的是些什么，而聪慧如她也从未忘却。

    士气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很大程度上能够左右战争的天平，对于高贵的骑士老爷们而言为帝国而死啊为了皇帝而战啊为了人类的未来啊之类的荣誉口号可以让他们热血沸腾英勇杀敌，但对于普通的士兵们而言，金钱、酒水、美食和各种各样的娱乐，才是真正实在的东西。

    对着敞开的大门奥佛龙公爵家的士兵们就在第二城墙到内城区的广场上像是故意朝着对面那些同样经历了艰苦卓绝战斗的西森克士兵们炫耀一样欢笑并着饮酒——不过普遍素质要更高一些的作为奥托洛正规军的西森克家军人们并没有摆出过于松懈的样子，尽管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对眼下的这一切有着满腹的疑问，但那位有名的斯特·尤法吉尔总指挥官回到前线的消息还是让他们所有人都摆出了严肃正经的军容姿态。

    而在打出要进行首脑会议的旗语以后直直过去了两个小时，西森克一方似乎才终于完成了内部的商讨。

    一并与数名将领在内，仅仅带着少数亲卫队的以斯特·尤法吉尔为首的代表团缓缓地步入了满是战争痕迹的第二城墙的大门——显然之前来自拉‘的巨盾上面的炮击之中有不少的炮弹碎片都命中了第二城墙20米以下的区域，让大门附近的整片区域都一片焦黑并且散布着许多细小的残片。

    而当我们的黑发少女与她的下属们恭候多时终于等来这位在名号鼎鼎大名的同时真容却鲜为人知的鬼才指挥官的那一刹那——

    准确地说，是有着黑色头发的少女和有着灰色头发的少女彼此的眼神对上的时候。

    萨妮娅先是愣了一愣，然后又露出了少许的恍然大悟，最后化作淡淡的一抹浅笑。

    “谁能想到闻名于奥托洛国境之内，仅仅一年便崭露头角的鬼才指挥官，竟然不是奥托洛皇家军事学院的毕业生呢……”

    她对着对面的人露出一丝浅笑，而旁边的依琳、米拉还有向日葵三人则显得有些目瞪口呆。

    “好久不见，萨妮娅……”灰发的少女轻轻伸手按住了双剑用的X型武装带，在马上微微行礼——而我们的萨妮娅也以相通的奥托洛骑士礼节回应。

    “是啊，好久不见”

    她抬起了脸，轻声说道。

    “贝拉”

    ……

    把镜头调转回到现在，气氛有些尴尬与沉默的会议室之中。

    那位天才指挥官是自己学院时期友人的事情并没有太多地叨扰萨妮娅的心绪，虽然一部分例如为何她的作风展现的不像她自己之类的问题萨妮娅是隐隐有了答案——不过这也仅仅是她个人的猜测，近乎一年的光阴流去，她自己都有了许多的变化更别提身处帝国权力的最中心，作为元老级军人世家尤法吉尔家冉冉新星的对方了。

    但这个问题暂且先放到一边，眼下包括奥兰多和巴利亚在内，奥佛龙一方的首脑人物全部聚集在了一起——除了某位从战斗开始就行踪不明的大主教以及已然身死的西森克家主以外，可以说明面上这场战争的主导者们终于是面对面地坐在了一起。

    但没有人开腔。

    气氛就这样尴尬而沉默地，好几分钟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一个人张口说话。

    这并不是他们在做耐心方面的较量，而是西森克家主留下来的摊子，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由谁来开这个口提及，都显得不是那么的合适。

    萨妮娅并不知道那位家主大人给予其他人的讯息是否和给她的一致，因此她只能等待，等待位于西森克一方的某人首先开口——毕竟虽然萨妮娅是相信浸淫此道多年的西森克家主有足够的能力布置好后手，但如果她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指望着乐呵乐呵地把那封信拿出来把内容一讲对面的人就都会拍手高呼萨妮娅万岁然后跟随她——那就实在是太甜了。

    人心难测，只有按住性子慢慢观察，她才能够达到自己所想要的目的。

    并且——

    这场斗争之中还隐藏着其它许多她眼下并不了解的因素——萨妮娅隐藏在阴影之中的目光瞥向了一侧的西，或者说西本该所在的位置。

    娇小的女武士和另一个本应在场但却没有在场的人物现在待在一起——那位由奥佛龙一方所保护着的菲利普皇子。

    菲利普皇子和西森克家主死掉的消息是达成这场会议的最低限度的条件，能够让打算继续死拼的西森克派系指挥官们态度软化的也只有可能是这种程度的事件，而如果让那位看起来天真浪漫到甜死个人的皇子进入到这个会议室——对于西森克派系已经失去了主公的领导层造成的反应会像是铁匠把烧红了的剑刃放到水中淬火一样剧烈。

    真正的菲利普皇子只能有一个——而萨妮娅她们这一方所拥有的这位看起来纯真善良的是不是真货，说实在的，她也是保持着怀疑的态度。

    毕竟对方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过于刚好了，虽然解释上大体能够解释的通，但——说是直觉也好吧，萨妮娅打从心底不相信那个人。

    因此当她拿到了指挥官的权力时萨妮娅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保护的名义将那位菲利普皇子从决策层之中排除出去，实质上地软禁了起来。

    并且在眼下这种紧要的关头她更是派出了自己守护骑士之中的一人过去盯着，生怕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生什么枝节。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而西森克家系代表团之中一位看起来比较像是智囊团人物的中年男性终于打破沉默，清了清嗓子。

    会议似乎，终于要开始了。

    萨妮娅挺直了腰板，而坐在她旁边的奥兰多则因为对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而表情变得略微有些呆滞——

    “我们要商讨的，是关于我方归于奥佛龙公爵麾下的事情”

    这位两鬓有些许灰白的中年男性用富含磁性的声音开口念道，而随着他话语的进展，奥兰多的表情变得愈发的不知所措——她只能——就像以前那样——只是变得带着些许小动物似的畏惧，偏头看向了萨妮娅。

    “这是埃尔多隆温公的遗产，收下它，作为这一切的补偿吧”

    萨妮娅注意到了银发的萝莉大公那怯弱的眼神，但她并没有回过头，只是以只有两人能听得到的声音，轻声说道。

    R：状态调整完毕，恢复周更XD，不过本周只有一更，因为还没攒好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