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起三国录[卷三节五]汉帝争夺战
远方,天色因为冬雨的不断酝酿而渐渐昏暗下来。
近处,坐在路旁大青石上的杨奉举首望着属下端上来的,虽然经简单处理过,却还是略显冰凉的食物。他的心头胸口不觉为之一堵,眼眶顿时泛起一股湿润。
他轻轻皱眉,情绪沉重的向着属下挥挥手。属下顺从的微一点头,端起手中的食物向着汉帝的车马处走去。
…汉帝刘协低头看看手中粗糙的食物,再抬头望望车外因乌云层叠而显昏暗的无尽天空,心中充满着对自由的憧憬和向往。他举起食物放到嘴边,一口一口的轻轻咀嚼着,细细品味食物中一点一点的香甜。
就在这时。一声清丽的萧声忽然间从远处响起,划空传来。
这萧声使得正坐在青石上默默吃着食物的杨奉呼的立身而起。因为现在的他甚至已经派不出更多的骑兵来进行侦察和反追踪。于是这清丽的萧声便让他大惊失色,便让他不得不匆匆将手中的粗食认真裹好放入怀中,重又召集起队伍,再次的上路。
一阵匆忙中,这支队伍又再前行…
一滴雨水从天而降,不轻不重的打在汉帝刘协的车顶之上。汉帝刘协闻声将手探伸出车外。于是,又一滴雨水落到刘协的手中:刺疼、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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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地,风劲吹,声猎猎。
只见又一阵风过,吹起了谷中的一缕拂尘青丝。拂尘主人的道袍和长须也随风而起,使得那一片随风而动的墨色道袍,轻轻抚弄起立在拂尘主人旁昂扬站着的一个清秀的小道童的脸颊。而那一声让杨奉心惊的清丽声响便是从这个小道童嘴里的短萧中传出。
随着这声萧声尽去,老道前的一位面蒙白纱、身裹雪色长裳的少女捂口轻笑道“小女子何能?啊——不!难道是这满谷的劲风让‘玄一道人’您老人家用萧音以传讯呀?”她的语调轻快、柔和而略带顽皮,让闻者受用、回味不已。
“哈哈!”老道捋捋垂胸长须,满脸洋溢着满脸的笑意道“瞧啊!小‘箐(音[庆])清’还是这样的可爱呀!‘怀庸静谷’怎么了?竟然调教出你这样一个女子。难道谷中已经放弃用条条框框禁锁人的儒教思想?转传我教之‘性从自然’了吗?”
白衣少女箐清听得玄一道人的一番话语,低首沉思、不语。不一会,箐清边抬头提手一拢被谷风吹散的几缕乌黑秀发,边开心的笑道“恩!人家箐清心中是有些矛盾。不过,玄一道长您怎么也象人家的老师般教训起人家咧?是不是‘天师道教’决定放弃不羁性情,转而学习我家的‘义、礼、廉、耻’了?”
玄一道人闻言收起笑容,郑重道“小箐清儿。现今的汉家天下已经名存实亡。怀庸静谷即使是用尽全力都是于事无补的啊!想你那师长王允,智、技皆过人,而最终仍旧落得事败身亡。你又何苦支撑着?且听老道一言,快些回去吧!”
箐清对着玄一道人施上一礼,夷郑重答道“小女子谢过道长。可是,自从‘汉武大帝’屏‘黄老’而倡我‘儒家’,汉家便尊我‘儒教’为国教至今。人家箐清也是师命难违。玄一道长您不也是为弘扬道家,才违心助李傕、郭汜二窃国之贼,意以追劫汉帝。”
在箐清纯美的语音随风四散过后。由于谷中人皆不再言语,一时间,谷中只有呼呼风声。但是若‘思想’也能发出些声音,也许谷中就不会这样的安宁肃静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玄一道人的身旁悄然出现六位中年道士。
箐清静静地凝望着面前的众道士片刻,忽然间轻叹一声,缓缓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长剑。于是就着这声叹息,谷地之中平空响起一‘噌’声的‘龙吟’。出鞘的长剑剑体黝黑、细长、柔韧,合着她随风而起的纯色白衣,黑白相映、长裳飘舞、长剑气凝。
这时。
雨,一滴冬雨从天落下。它眼看就要打在那黝黑长剑之上,但却由于剑气的排斥而奇异的滑落一旁。
玄一道人看得眉头一皱,也随即轻叹一息,身形一展,甩起拂尘朗声道“法自然,天罡阵。”
立在他身旁的六道士随之展开身形,齐齐出剑呼道“道生无极,无极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法自然,天罡阵。”…须弥,阵成。四象攻,两仪守。
四杆幻起层层叠叠剑影灿象的长剑,不断发出光芒,似银蛇、如灵动,往箐清身立处齐攻。一时间,在四象剑剑锋所向之处便泛起一阵阵的夺目光华。
箐清却不急于挺剑以迎。而是一抖长剑,使剑身拍击在一滴雨水之上…。只见她拍击、进身、劈剑、直刺——白衣飘动,矫若清风,行如流水。
随着箐清攻势的展开,四象剑在幻象中的剑首真身顿受重劈,剑势继而为之一坠。四道士不懈怠的立时再次幻起丛丛剑花,脚踏璇玑1,身形位移,行欲再成围攻之势。而就在四象剑位移之间,箐清早已掠过四象位向着两仪剑处直刺而去。两仪剑二道士面对突变而不惊,手中剑各划半圆以成阴阳,剑气外张,向着箐清手中长剑贴合而至。
箐清见势,忙抖剑旋身倒退。此时,四象剑攻势已成,再次齐齐的逼至。正如同经过多次演练的阵法,他们正等待着合玄一道长对敌发出强力一击。
可是,就在玄一道长正要发动攻击时,一滴雨水,一滴带着团团劲气的水滴突然出现在玄一道长的面前。玄一道长不得不放弃行将的攻击而轻叱一声,挥动拂尘拦击这滴雨水。
四象剑于紧要之时忽闻玄一道长轻叱之声,攻击之势瞬时顿了一顿。
箐清等的就是这一刻,她不由得轻轻发出如铃般的笑声。就在笑声和白衣再舞中,她手里的黝黑长剑对着四象剑发出不可思议的一剑。
还在顿势中的四象剑猛见长剑来袭,便不再等待,各自发出自己已如在弦上的攻势。
‘轰’——四次剑气磕击,却似只有一次声响。
…天罡阵,顿散。
玄一道人仰天长叹一声“无量——天尊!”,复对着众道士们幽声道“你们将剑都收起吧!我们败了!”
片刻,玄一道人展颜一笑,对着面前仍在低头如同做错事般的白衣女孩道“好个小箐清!竟可洞察先机,先行对我这个老人家动手。你可是胜得机敏、惊险呀!怀庸静谷真后继有人哦!”
箐清轻声怯语道“道长笑人家!”
玄一道人朗笑数声后转身而行道“我们走吧!这汉帝争夺战本就不该我们来。”
……,……
箐清望着玄一道长众人渐渐远去的背影,缓缓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帕,轻轻擦拭去长剑上的冰冷雨水,而后转身离去。但却不知道是为何,她的步伐竟显得有些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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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中,玄一道人用手轻抚去身边小道童头顶的雨水,轻柔而怜爱的问道“宏成,你可知今日我们为何败绩?”
“我想,是因为我们的天罡阵中还没有‘北极’之故。”
玄一道人点头微笑道“是的,我辈对北极之星融入天罡阵始终都未能得其法啊!张烈,你知道为师为什么将你的道号取为‘宏成’吗?”
宏成仰头凝神望着玄一道人既炯炯有神而又充满期待的双目,认真的道“弟子明白,弟子不但要将北极星融入天罡,还要将我教传承四方,流芳百世。”
玄一道人闻言,手捋长须,爽意而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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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的许县。
深夜,月半弯。
…一温暖小屋中,让凌宇都感觉‘头疼’的小娟伊‘异常’的以温柔之声对着面前的一位身着白衣的少女道“师姐,你怎么——?受伤了吗?”
白衣少女轻叹道“是!没想到人家攻出的第一剑,虽劈破四象,但竟被卸耗去我三成元气。第二剑,受两仪阴阳相吸之气的贴损,又耗我三成元气。第三剑,我不得不全力以赴,从而震动到心脉。天罡阵真髓实是‘耗敌实力,后发治人’。没想竟是如此的厉害,看来又要有负师门的重托了。”
……
屋外,风声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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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人定。
军营,帅帐。
张济瞪眼望望正对着自己作揖的使者和摆在帐中的几口箱子良久,而后缓缓打开手中的卷宗:
“…张济将军久负盛名…近闻张将军赖以栖身之地‘弘农’为国贼所占。…特备上薄礼以供将军不时之需。…南阳宛城,乃风水宝地。因荆州刘表主力南移以防张羡,宛城近为黄巾贼所占。且其屡屡搅扰我境,我欲伐之,怎奈受东、北之困而力有不从。你何不为国取之,我必尽心以辅。事成,你我共以攻守同盟,岂不快哉!…且有一事困我……
附礼单:军粮百车、酒百坛…”
张济看完卷宗,心中大喜【真可谓旱地遇甘露啊!】抬头对来使作揖道“多谢贵主公的慷慨相赠。卷中所言,我已明了。就请回复贵主公,我完全同意卷中倡议。贵主公之所求,我必达成,以此做为同盟之礼吧!”
来使闻言,再一作揖道“将军真是明断。如此,我便可以怀着轻松的心情回禀主公了。”
这时的张济再也掩饰不住心中喜悦,以手牵起来使道“人来,摆上宴席。我要与来使和众将畅饮以庆。”
…酒宴,在黑夜中开始。酒香,在军帐中弥散…
第二日,张济军忽然间的‘消失’。即日,一支‘黄巾军’却悄然出现,匆匆整军向箕关关隘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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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色蒙蒙。
李傕、郭汜二人立马道边高岗,望着在远处狼狈逃离着的汉帝队伍。郭汜扬起手中马鞭遥指着大笑道“不枉你我轻骑快马追赶,汉帝这个乳臭小孩就在前面了。”
李傕阴沉着脸,并不应答郭汜【事关我们的前途、命运,是富贵,还是卑贱。你还有心…】,而是对着身旁的传报官道“很好!令全军各部疾进,务必于辰时2追至。无论是谁给我截住,均赏白金两千钱进官三级…”
片刻后,隶属于李傕、郭汜二人的一支支轻骑素甲的军队便沿着行道争先恐后的做着强力急行军。
……,
…杨奉听得亲随的轻声呼喊,连日来早已经紧张非常的心情又是徒地一惊,目光不由得沿着亲随的指向望去:远处的高岗处,两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那两个自己几乎夜夜梦到的人。高岗下尘土飞扬,分明是众多的军队进行着急行军。
杨奉神色凝重的伸手取过亲随托举着的长枪【到底还是让他们追上了】…
……,
…再又击溃一队敌军后,杨奉举举酸胀的手臂,望着身旁围绕着自己的随从,正想发言。只听得有人呼喊“将军,又一股敌人攻来。”军中众人闻言突然不约而同齐声而呼“杀!”
顿闻这齐呼之声,杨奉倦怠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振。
杨奉忽又听得身后有人急促的连声高呼“杨…杨将军,这边有一支军队正高速向我们而来。快!快!回军救…救驾!呜哇…”
望着前敌汹涌奔来,听得身后群臣哭叫,杨奉刚刚振作的精神顿时一泻,以枪抵地,向天闭目悲呼道“我皇乃天子,天何不佑之?我杨奉为之奈何?”
杨奉身旁的许晃眼见杨奉如此,心中嗟叹,口中呼道“将军!战羌族时,你我和众兄弟们面对多少次的岌岌危机都未曾退缩,而皆信事在人为。如今,死则死已,何故怨天尤人!?”
许晃望着渐近的敌军轻骑,将手中已有残破的长杆斧蓄力甩手脱出。长杆斧顿时带着‘呼…呼’风声,斧头、斧柄左右翻转着向着凸前的来敌飞去…
…随着几声的惨呼,许晃眼望前方,探身抽出短剑,剑指来敌,高声呼道“杨奉将军,你带一军回护圣驾。其余各军:贪生者自归去,忘死者随我并敌!”
不知是谁?忽然高喊“强夷许晃!壮哉许晃!许晃!许晃!…”众军士顿时身受感染齐齐高举兵刃随之而呼“许晃!许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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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的一个黄昏。
箕关北一处不知名的山麓中。
…“什么?”沮授听罢报告,心中顿生疑惑【前锋军与黄巾军接战?怎么箕关之中会忽然出现黄巾军?而且我前锋军乃军中精锐,竟也突不破由素来没有多少军事技能的黄巾农民军。难道…】
沮授想归想,还是只得下令前锋军停下等待自己的中军。
……,……。
几日中,沮授军与‘黄巾军’已互战数次。
由于沮授军中多为新兵,战力、协调力、…均不是很强,只得在关下四里外建起营寨与黄巾军遥望互攻。于是渐成相持。
不是沮授不想速决,只因为黄巾军似乎早有准备,已抢先占据地利。且与沮授军战时一经接触即刻龟缩。沮授对此也无可奈何!
这日,沮授得到曹操的虎豹骑军忽然出现在渑(音‘勉’)池3的消息。沮授顿时被这个自己意料之外的消息所震撼。
于是沮授定下全军强攻箕关的决定。
那想到,发起仓促攻击的沮授军却没有受到任何的抵抗…
…沮授望着属下押来的人,指着其中一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回大人,我们是附近的百姓。”
“在箕关之上的黄巾军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这股黄巾军是十多天前来的。原来的关令及驻军见贼势大,已弃关而去。”
“那你们何故在关中?”
“前天夜里,小人和这些乡人同被带到关中。黄巾军首领给了我们很多食物和物品,足够我全家吃用一月有余。”
“黄巾军首领定是要求你们做些什么了吧?”
“大人,是这样。首领令我们每隔几个时辰便摇旗、擂鼓一番,等您的大军一来便自行投降。黄巾军首领言只要我们给您带一句话,您就可以让我们回家了。”
“哦!是什么话?”
“回大人,黄巾军首领让我们对您说‘对不起,你晚了’。——大人,我…我们是否可以回家?”
沮授闻言惊愕半晌【何意?——哎呀!糟糕!中计!失策!】。望着跪在地上秫秫发抖的百姓,沮授只得无奈的挥挥手吩咐让百姓安返归家。
沮授望着百姓离去的背影,焦急的令道“全军屏弃辎重,日夜兼程,往迎汉帝。”……
不至一会,山麓下的箕关又再恢复平静,只有山风偶尔吹过,发出‘呼…呼’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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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晃!…许晃!…”
军士们高呼许晃的声音仿佛不断地传入到杨奉耳中,让杨奉心中唏嘘不已。这样低落的情绪使得杨奉欲领亲信心腹弃汉帝而逃。
杨奉望着正向敌冲杀而去的许晃和军士,不断的来回拨转马头做着思虑。正在这样的犹豫不决中,汉帝车队后方的军队渐近。杨奉闭目咬牙正想下弃帝之令,只听得属下指着来军呼道“是…是兖州军!将军!那是兖州军啊!”
属下的话音才落,便听到来军中有人高呼道“我乃兖州虎豹骑军前锋军统领曹纯,特来保我皇銮(音‘峦’)驾。兖州虎豹骑大军随后便到。望帝军紧护好皇上,勿伤我军!”
随着此声呼唤的渐近,一蓬蓬疾飞的链锤从快速行进着的虎豹骑军中脱阵而出。在那一个个带着呼啸的风声,划出的优长弧度中,浑身长刺的小链锤堪堪略过许晃及其军士轧向正与许晃军战的李、郭军,使得这队李、郭军的军阵顿时混乱异常。
看着此景,未等呆立着杨奉下什么令,杨奉军早已自动的让开道路。于是虎豹骑军急略而过,加入许晃军对李、郭军的抵抗中。
由于虎豹骑军的加入,许晃军不一会便粉碎了几部李、郭军的攻击……
在杨奉对虎豹骑军战力的惊愕中,虎豹骑大军已至。一只虎豹骑军在默默中拱卫在汉帝与群臣边。一将来到汉帝刘协车前跪倒道“臣,兖州别部司马都骑尉:曹洪,保驾来迟。”…
……,……
不只杨奉对虎豹骑军战力惊愕,李傕、郭汜二人何尝不是如此。二人所领的轻骑军在这场遭遇战中,由于意想不到的‘轻敌’而十损六七。李傕、郭汜二人急急唤回军队,匆匆而退,从此不振,无力再对汉帝进行追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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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还在急行军中的沮授收到兖州军已迎汉帝的消息。
沮授忙密密召集军中各部将领,准备拦击汉使的到来,以便与兖州军夺护汉帝之名。
没想就在召开密会时,帐外忽报“汉使节:大鸿胪,周奂。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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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中夜。
兖州,许县。
一庭园小屋中。
跪坐坐垫上的曹丕对手持卷宗的凌宇道“老师!您看我做的作业如何呢?”
凌宇不答反问道“你认为离我们最遥远的是什么呢?”
曹丕抬头望向天际道“我以为是天际吧!”
凌宇轻跺几步,立在铜鹤灯前凝视燃着轻晃火焰的灯心道“我却以为离我们最遥远的永远是——昨天的一切。”
曹丕闻言略微一愣后,忙起立对凌宇恭身道“啊!老师所言甚是,曹丕受教!”
凌宇却未应,而是陷入沉思【可是,现在的我还应该是这样认为吗?明明是,又明明不是…】
窗外,星汉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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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北斗七星的前四颗称为:璇玑
2、辰时:现代时的「7-9点」
3、渑池:地名。位于弘农和洛阳间的一个县邑]
敬请关注下一节:风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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