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虚无之歌 第九章愿望与现实之间
姑娘看着那乌鸦般的女人走近时，脚步没有挪动，只是警觉地握了握手中的剑。女人见状笑了笑，与她擦肩而过，走到墙边止步。头上的吊灯还在持续摇摆，光和影的交错产生了不自然的扭曲。
“你说让我加入你们？”
“恩，极乐天堂是不会亏待你的。象你这种人才是我们求之不得的。”
双方都没有转身，只是背对背简单地交涉着。
“哦？让一个杀了同伴的人加入，你不觉得不甘心吗？”
“不甘心？怎么会，”女人的嘴角浅浅地向上勾了一下，她伸出手去，用食指沾了一下顺着墙壁汩汩流下的血，放在嘴唇里轻轻地嘬了一口，“极乐天堂注重的是实力，象他们那种蠢货，白白送死也是活该。”
躲在一旁的塞娅达瑟瑟发抖。她努力地使自己平静下来。
“怎么样，我们刚好有一个干部的空缺，要不要试试？”
“干部？”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绍，”她转过身来，“我是极乐天堂四大干部之一——黑夜叉。其余的三个干部，白夜叉，蓝夜叉和红夜叉。现在红夜叉的位子是空的……”
她扭头看了一眼吧台，那里传来了瑟瑟发抖的声音。
“如何？不想试一试坐在万人之上的感觉吗？不想随心所欲地支配吗？不想要万贯缠身的感觉吗？极乐天堂什么都可以给你。”
“不想。”姑娘一口回绝。
“一点考虑的余地都没有吗……”
“‘知其荣，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姑娘嘲弄地笑。
“也就是说，谈判破裂了？”
“没错。”
“那太不幸了，你知道了我们的秘密，你必须死。”女人指缝闪出几道光，四把竹叶大小的飞刀闪闪发亮。
“想灭口？好啊，随时奉陪。”姑娘右手抚住剑柄，往后退了一步。
双方蓄势待发……
“等等，你们要打干吗不找一个空旷点的大地方？再这样下去，店会给你们毁了的。”
塞娅达惊觉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布什达路，你……”
“哦，我本想解决完她再解决你们几个的……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吧？”黑夜叉阴阴地笑。
“听到了。”布什达路老实地回答。
那个笨蛋……塞娅达暗暗地骂道。不过，就算否定，那女人还是不会放过他们的。她心里想。
“不过与其等你来解决我们，不如我们先动手比较好。是吧？依布。”布什达路边说边抽剑走上前。
“是啊，我可不想死在这个地方。还有好生意在等着我呢。”依布附和道。
“啊，是你？”红发姑娘明显吃了一惊。
“哎？”布什达路楞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不是……”
“你、你们认识吗？”塞娅达一头雾水。
“算是吧。在去玛琉斯城堡的路上……”他解释道。
“喂，无视我吗？”女人冷冷地说。
“当时我们看到一个大汉从酒馆里飞出来，接着她就出来，冲着那人的下巴……”
“别人说话要好好听！”黑夜叉恼羞成怒，嘴角不停地颤抖。她张开双臂飞身一跃，顿时不见了踪影。
“笨蛋，小心！”布什达路被姑娘拦腰抱住，一下子跌倒在地，塞娅达也被压倒，三人倒作一团。
“你干……什……么……”布什达路的话消失在半空，因为他看到依布靠着墙壁瑟瑟发抖，几把尖刀竖着排成一排，直直地插在离依布太阳穴只有几毫米的位置上。一滴冷汗顿时顺着布什达路的额头流进眼睛里。
“退后，你们几个！”姑娘大吼一声。一片寂静，她迅速站起身，警觉地望着四周。突然一个身影从头顶掠过。
“上面吗！”她叫了一声，立刻抽出剑跃上去。突然左肩处飞来一个物体，她把剑绕到身后，及时挡住。这一挡却使她失去了平衡，整个人直直地落向地面。
“巴斯基阿尔布可拉。”她睁开眼睛，下坠已经停止，整个人好象被一团软软的沙发接住了一样，腰呈直角荡了几下。她伸手摸了摸身子下面，什么都没有。
“是你……”她扭头看了看布什达路，后者则走上前，举起剑指着吊灯的方向——虽然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他用无比坚定的口吻下着挑战书：“出来吧！你的对手是我！躲躲藏藏的不是君子之为，何不来场光明正大的决斗？”
“你……”姑娘睁大眼睛。
“我本就不是君子！我是如假包换的女人呀！”对方大笑道，疯癫的声音再次让屋子颤动起来，“如果你能砍到我，那是你的本事！”
“你这只臭乌鸦！”布什达路大骂道，同时感到一股夹杂着怒气的杀气向自己迎面扑来，他想也没想就朝那杀气砍过去。
“你说我是乌鸦？你竟敢说我是乌鸦！”黑夜叉的身影猛地出现在剑的面前，她手中的飞刀压在布什达路的剑上，布什达路好象很吃力地抵抗着，而她的手却没有动一丝一毫。
“我这辈子最讨厌别人说我是乌鸦！说我是乌鸦的人必死无疑！”她尖叫起来。说完她猛地闪开，布什达路象失了灵的火车一样朝门的方向冲过去。一瞬间几道银光朝他背后刺过去。
“不行！”在一旁观看已久的姑娘跃身而起……哎呀？
“你自己就已经说了四遍了！乌鸦！”布什达路勉强地挡住了所有的光，喘着气站在她面前。
“笨蛋！我怎么起不来了？”姑娘在他身后大叫，自己正象一个倒着的虾米，在空中上下荡呀荡。
“我施了接物咒！”
“我知道！你快解开咒语！”
“我忘了！”布什达路不耐烦地吼道。
“什么！！”
“受死吧！”黑夜叉迎面扑来，准备第二轮攻击。无数飞刀迎面飞来，布什达路踹了一脚红发姑娘身下的空气，她立刻飞叫着撞到边上的墙壁上，墙壁在撞击下出现了阳光四射般的裂缝。布什达路顾不得这些了，拼了命地打落眼前的飞刀。
“啊——”塞娅达抱着头，转头看了一眼在边上默默祈祷的依布，“你就不能上去帮他一把？”
“我的心与他同在。”依布睁开眼，平静地说。
“我是说真刀真枪地帮！再怎么说，你也是他的第一侍童吧？总不会一点剑法都不会吧？”
“不会。”
“什么！”
“米塞斯没有多余的经费给非士兵人士装备武器……”依布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啊啊啊啊，无论有什么理由，你都有责任保护他吧！快去！”塞娅达郁闷到家了，把依布往前一推，依布踉跄地站了出来。
“哦，又来一个送死的。”黑夜叉大笑。
“依布你捣什么乱，去墙角躲好！”布什达路大叫。
“看吧。”依布朝塞娅达耸耸肩，刚要回身走，身后一声冷笑：“想走？没那么容易。”一柄飞刀直直地朝他脑后刺去。
“依布！”布什达路和塞娅达同时尖叫。
依布本能的一躲，刀从脸擦过，一道血痕出现在他白净的脸上。他从领子后面掏出一个算盘，狠狠地朝黑影丢去：“我生气了！”
黑夜叉正忙着对付布什达路，对眼前的物体只是略一闪躲，没想到算盘上一角的一个小钉子一下子勾住了她帽檐上垂下的黑纱，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帽子随算盘一起落了地。
“啊！”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见她象冰雕一般雪白的容颜上，本应是眼睛的地方，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划过，深红色的印记在灯光下犯着糜烂的气息，两只圆圆的眼珠仿佛要掉出眼眶，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刺激，她的眼睛开始流下了粘稠的黄色液体。
“啊呀呀——”她惊叫着捂住双眼，在地上不停地摸索着她的黑帽子。那样慌乱，手指被自己掉落在地上的飞刀刺得流了血也没有注意到。黄色的液体顺着指缝一滴一滴地淌在地上。
“帽子，帽子……”
布什达路走到她面前，她仍旧在寻找着。他看了她一会儿，然后附身将帽子拾起，轻轻扣到她脑袋上。
她惊喜地抓住帽子，颤抖着把黑纱拨下来。随即恢复了冷静：“你……”
话还没说完，从吧台处飞出一把刀，直直地刺进了她的心脏。她在空气中僵硬地颤了几下，紧接着从口中猛地喷了几口血，布什达路的衣服上顿时象烟花在空中爆发一般，热热的触感随即透过布料贴在他的皮肤上。她在一群惊讶的眼神中倒地不起。
“爸爸！”大家还在震惊中无法自拔，约翰嘶哑地尖叫着，从塞娅达身后——他一直都躲在她身后目睹着一切——猛地跑出来，然后一把抱住了吧台上颤抖不已的肥胖脖子。
“……”男人的手垂下，在吧台上发出了重重的闷响。
“你杀了他？”布什达路回过头去。
男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地上的女人，然后一把把约翰推开：“我……我不知道……”
“恩……”从另一边的墙壁上发出了声音，“我、我怎么了？啊！黑夜叉！”
“你晕过去了，”布什达路走过去，对满脸惊诧的姑娘解释道，“放心，她已经死了。”
这时，红发姑娘突然坠地，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看来咒语自动解除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强行解除的咒语是……”
布什达路还没说完，左脸就挨了重重的一拳。他敖了一声。
“你杀了她？”她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
“不是。”他捂着脸回答，那里已经肿了一个青色的包。
“不是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男人还在语无伦次地重复，象失了神一般。
红发姑娘叹了口气，走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极乐天堂’到底是什么组织？”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不好，我们招惹到他们了，得赶快逃！你们也是！”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惊慌和绝望，起身就要往楼上跑，却被布什达路一把拉住。
“所以才问你他们是什么人，这种毫无头绪的逃有意义吗？”
他楞了一下，随即低下头，一屁股坐在吧台的椅子上，抱住头：“是啊，毫无意义……反正怎么也逃不掉……”
其他人面面相觑。
“极乐天堂”是一个专门贩毒的组织。他们的爪牙分布得很广。在那臣歌，上至政界，下至街头小混混，这个组织几乎渗透了社会的每一个层面。而且手段残忍，一旦有一点走漏风声的迹象，就会毫不留情地全部斩杀。仅在这个小小的镇上就不知道有多少暗中受雇于他们的杀手。可能过不久就会追来吧。无论是白道还是黑道，这个组织都是令之闻风丧胆的存在。虽不知道创始人是谁，但是现在支持这个组织的，一共有四个人，就是黑夜叉所说的那“四个干部”。十二年前，有一个干部脱离了那个组织，和一个男人一起跑了。他们改变容貌躲在这个镇上小心翼翼地生活，一直到最近，极乐天堂才觉察到他们的存在。
“等等，你说的那个干部，不会就是……”
“没错，”男人点点头，“那个干部就是我老婆。而那个男人，就是我。我老婆她，一直都希望过安稳的生活，她不想继续杀人，所以才和我一起……”
“所以他们才到处追杀你，连约翰一起？”塞娅达指了指边上的小男孩。
“不，他们要杀的是我，而约翰，他们想要把他带回去。”男人看了看他的儿子。小男孩低头不语。
“可是我听约翰说，他们已经来这里好几个晚上了，为什么不马上杀了你夺走约翰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想对我进行精神折磨吧，每天到这里，让我……”
“骗人！”男人的话被约翰粗鲁地打断了，所有的人都转头看着这个瘦小的男孩，他攥着拳头颤抖着。
“约翰……”
“骗人！骗人！骗人！我妈妈怎么可能和那群坏人是一伙的！你骗人！我妈妈……怎么可能……”他的脸憋的红红的，一直红到脖子根，两行清澈的泪水在昏暗的灯光下格外刺眼。
“约翰……”塞娅达难受地望着他。
“我妈妈、她是全世界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她每天都起得很早给我做好吃的……她腰那么疼！她每天晚上不管多累，都给我讲故事！每次我被邻居家的人欺负，她总是安慰我给我糖吃！而你却说她和坏人……我最讨厌爸爸了！”他抡起小小的拳头使劲砸在男人肥胖的肚子上，男人哼了一声。他转身跑上楼，一会儿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关门声。
“不用管他，他肚子饿了就会下来……一会儿……我去跟他解释。”男人闭上眼睛，撑着头，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和满屋的血腥味混合着酒的味道充斥着屋子的每一个角落。突然门开了，一个醉汉刚要进来，看到满屋的狼籍立刻捂着嘴离去。
“快走吧，也许警察就要来了。”男人望了一眼他们。
塞娅达什么都没说，转身上楼。
听到门里隐约传来呜呜的闷声，塞娅达抬到门口的手又放了下来。最终，她还是轻轻地敲了敲门。
“我不想听你解释，你走开。”接着砰的一声，整个门都颤了一下。
“是我，约翰，”塞娅达柔声说，“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没有动静。她转动门把手，轻轻地说：“那我进去啦。”
约翰背着她站在窗口，窗户大敞着，温凉的夜风不断地灌进屋子里。床上的被单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隐约能看到水渍。她叹了口气，弯腰拾起地上的枕头。
“我的妈妈，她不是坏人。”
塞娅达走过去抚住他的肩：“我知道。”
“我是这么相信的……”他又开始抽泣。
“我知道。每个妈妈，世界上所有的妈妈，都不是坏人。相反，她们是天下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她打断他。
“那，你的妈妈，也一定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吧。”他边擦眼睛边说。
“也许吧，”她摸摸男孩的头，眼前闪过多兰诺王后的身影，“对，她是的。”
一阵沉默。
“我讨厌爸爸。”他再次开口。
“你觉得你爸爸是坏人吗？”
“他很懒，老是喝酒……但他不是坏人。可是我就是讨厌他。”他踌躇了一会儿，撅着嘴说。
塞娅达笑了，她蹲下身，捏捏小男孩的脸：“你爸爸他之所以懒，之所以喝酒，是因为他太爱你妈妈了，忘不了你妈妈呀，你自己不也说在你妈妈离开之后，他才变成这样的吗？他跟你说这些，自己也一定很痛苦。你妈妈呆在那个组织也许是有苦衷的，但她和你爸爸勇敢的面对了一切，现在该轮到你跟你爸爸面对一切的时候了。”
“可是还是讨厌！他瞒着我……自己明明那么难受……”
塞娅达又捏了他一下，微笑起身。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布什达路推门进来：“快，不好了，警察局的人就要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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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愿望与现实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