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嘴狐狸说谎 第四章动物的诡秘

    猫是有灵性的。

    当婉君把一只雪白的猫养到一岁半时，她确信了这句话是真的。婉君把这只很乖的猫取名叫小白。小白长得乖巧，毛色纯，体格健美。这是一只去了势的公猫，性情格外温和可人。

    婉君自从到g软件公司做白领，便对养猫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男朋友远在海外留学，一年四季，有大半年时间不在家。因此，小白成了婉君最亲密的伴侣。

    去年婉君乔迁新居，特意要了小区靠西面底层的房子，目的是为小白进出方便。搬迁进新居的小白，不紧不慢踱着猫步，把屋里屋外巡视了好几遍，然后幸福地叫唤了几声，表示对新居布局的满意。

    婉君知道小白最满意的地方是屋后那片野草横生的草地和宽敞的后院。这比居住在市中心要舒服得多。康乐花园，在市郊的接合部，空气清新，绿化面积空旷，加之婉君居住的房子屋后是一片绿化带，非常适宜动物的生存。这些环境优势，也是婉君要从闹市迁居到郊区的主要原因。

    平时，小白虽然是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但到了夜晚，却非常灵敏。它会从主人留下的猫洞悄悄溜出去，然后钻出铁围墙栅栏，去到野外捕捉老鼠。有时它要把折磨得半死的老鼠衔回家，让婉君过目，看它是怎样捉弄这只老鼠的，然后再把老鼠吃掉。

    小白在耍弄它的小聪明，生怕主人不知道它自食其力的本事。婉君认为这是小白在向自己示威，因为自从搬进新居，小白不怎么爱吃婉君购买的猫粮。起初，婉君以为小白不适应新环境，病了。找来宠物医生小康上门诊断，并无什么毛病。奇怪的是，小白的身体日渐胖了起来，而且毛色丰满，精神状态比任何时候都好。小康说：这是环境改变了，猫儿有充足的时间回归自然，心情好，当然就心宽体胖。

    婉君觉得小康的话说的有道理。小白经常逮老鼠吃，野味，天然绿色补品，这比人工作坊加工的猫粮有营养的多。这样，小白所表现的精神状况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小白还有一个优点是婉君倍感欣慰的。它知道看家。只要婉君外出办事，对它交代几句话，小白会尽职尽责守在家里，一直等到婉君回来。婉君爱称它是一个乖孩子。

    猫虽然喜欢独处，但它很乐意跟善良的人相处在一起。这是个迷，或许猫与猫不好相处，但与人却非常合得来，人为何不是这样呢？婉君时常爱怀抱着小白这样感叹。小白一边竖直耳朵听着，一边用温热的舌头舔着婉君的手背。小白能听懂主人的话，它也会用这种特殊的方式安慰主人。

    可是这些天，小白表现出很不高兴的样子。因为婉君从花园外拣回一只野外流浪的黑猫。黑猫瘦弱，一副病态，长得尖嘴猴腮。它乞怜地伏卧在婉君脚边，呻吟着，不肯离去。婉君心软，平时见人流泪，她也会伤感，何况这只伏在自己叫边的猫。婉君把黑猫带回家，在淋浴里把黑猫里外打点好，黑猫才有了个猫的模样。婉君给黑猫起了个名字：小黑。婉君在小白的房间给小黑做了个猫窝。她对小白说：小白，你可别轻视小黑哦，它很可怜的，你们要好好相处，你要好好待它。

    小白面部没有任何表情。但它的目光是狐疑的，且带着怒气。小黑却显得很谦卑、委琐。它安静地蹲在自己的窝里，不轻易走出去。它怕生，尤其是看见小白的目光，总觉得自己的身世不够尊贵，所以一举一动，都尚需小心翼翼。但小黑的眼睛非常凝重，似乎城府很深，如果你不去仔细观察它的眼睛，仅从它的外表，是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个性。

    一连几天，婉君对小黑格外关照。专门上市场买来新鲜鲫鱼，回家放在锅里炖得熟烂，然后把鱼骨和刺挑干净，喂给小黑吃。

    小白每当看见婉君宠爱小黑的时候，目光就偏向一边，或者干脆把眼睛闭上。它不愿意看见自己过去优越的地位被动摇。令人费解的是，当婉君把炖好的鱼肉分一半给小白吃，小白竟然闻都不闻一下，它情愿吃自己枯燥的猫粮。

    婉君以为小白吃不惯煮熟的鱼肉，也就没有在意小白的变化，直到小黑来到家里半个月后，婉君经常发现小白不怎么归家，才注意到小白这一阶段时间的神态改变。

    这段时间，经过婉君精心调养，小黑恢复了原来的生气。身体渐渐强壮起来，浑身的油光水滑的，或许是在野外生存的缘故，体格竟然发育得很快，它的身体比小白强大了起来。

    小黑是不喜欢别人抚mo的。连婉君抚mo它一下，小黑都会面无表情地溜开。婉君觉得小黑的性格孤僻，也许是长期在野外流浪，对人有敬畏感。婉君没有去琢磨小黑孤僻的性格，倒是有一点让她吃惊。一天傍晚，她亲眼瞧见小黑口里衔着一只半尺长的特大号老鼠，躲进草丛里，独自享用起来。

    婉君看到眼前这幕情景，心里十分惊讶。自己从小喂养大的小白，也只能在野外逮一些小灰鼠，倘若见了这么大的老鼠，不掉头跑才怪呢！婉君暗暗为自己搭救了这样一只威猛的野猫而荣幸。

    小黑在家里的表现是沉默的。白天没事，它依然静卧在自己的猫窝里，好像有睡不完的觉。它和小白之间的关系依然很陌生。常常是只要小黑在家，婉君就很难看见小白的身影。

    季节入了秋，天渐渐凉了。婉君打算去宠物服装店给小白和小黑添置一件猫衣。她去过宠物服装店几次，选好一件蓝花的衣服给小白，一件黄花的皇帝装给小黑。

    这些天，婉君突然发现小白身体有了些变化。屁股上有被什么咬伤的痕迹。而且小白经常一整天在野外不归家，即使回家也只待上一小会儿，便又溜出去了。婉君很心疼，她一边给小白上药，一边唠叨，说：“你看你，到野外多危险呐，这一定是被那些大号的老鼠咬的。你可得给我注意一点，你是家养的猫，是斗不过野外的老鼠的。你不能跟小黑比，它出生在野外，性格野，有逮大号老鼠的本领，你今后可得老老实实在家待着。

    小白没有任何反应，它的眼光对婉君说的这番话仿佛感到很疑惑，但又表现出一种委屈的模样。婉君爱怜地抚mo着小白，她有些惭愧，感到自己这段时间对小白照顾不够周全，心思全扑在小黑的身上，忽略了小白的安全。但她明显感觉到小白不像以前那样精神，因为她怀抱着小白的时候，能够感觉到小白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自从小白被咬伤过几次，婉君时常把小白关在屋子里，不让它出去。而婉君对小黑比较放任，随它自由进出屋里屋外。

    但小黑并不因为婉君放任它而得势。它从野外归来，仍然是神秘兮兮的。它不想惊动任何人，不想在婉君面前炫耀。它仍然是一副循规蹈矩的样子，安静地卧在猫窝里，幽闲地闭着眼睛。

    婉君习惯了小黑的生活规律，她没有要求小黑要对自己有多少亲热的举动，只要每天能见着它威武的身影，她就感到非常满足。这是一种荣誉成就感，小黑是她一手从野外救回来的生命，如今能出落的这样漂亮，这是值得她骄傲的地方。

    小白是关不住的。一天夜里，它还是趁婉君起来解手的机会，悄悄溜了出去。这次小白一出去就是三天三夜没有回家。婉君像丢失了心爱的孩子一样着急。她到野外四处寻觅，呼唤小白的名字。可是仍然没有小白的音讯。

    婉君心里非常焦急，专门写了一张寻猫启示，贴在小区大门口。没有小白的日子，婉君整夜难眠，有时在梦中都梦见小白。她呼喊小白的名字，却把自己喊醒了。这天深夜，她忽然听见门外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是小白的声音。

    婉君第一直觉是小白回来了。她迅速跳下床，几乎是小跑着来到门前，把门打开一看，果然见小白爬在门口。小白的样子十分委琐，似乎连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婉君把小白抱进屋里，灯光下，小白整整瘦了一圈。浑身毛发又脏又乱，大腿和腹部都有大片被嘶咬的伤口。伤口化脓了，冒着腥臭的味道。

    天哪！婉君边给小白清洗伤口边叹息，说：“你这几天去哪里啦？被咬成这般模样？该死的老鼠啊！这么这样心狠！把我们小白咬成这样？”

    小白没有应声，它痛苦地闭着眼睛。它独自承受着灾难的打击，但一切经过，是无法讲述给婉君听的。

    小白受的伤太重，第二天，婉君把它送进宠物诊所，进行伤口消毒包扎处理，并守着小白，打了半天的点滴。医生对婉君说，这不是一般老鼠咬的伤口，也许还有被其它野生动物袭击过的可能。

    其它动物？会不会是野猫？婉君想。因为她在野外看见过体格庞大的野猫，也许小白遭遇到野猫的袭击，不然，怎么会有这样残酷的伤口？

    夜晚，婉君把小白移居到自己卧室的沙发上，她要亲自护理小白。小白睡在婉君的身边，显得很安闲。它仿佛回到了过去的时光。屋里只有它一只猫，整个空间都是它的。小白喜欢这样独处的氛围。

    在婉君悉心照料下，小白渐渐恢复了生机。几处伤口慢慢愈合了，只是精神还显得有些虚弱。

    半个月后，婉君见小白的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便依然把小白安排进它原来居住的房间。但为了避免小白溜到野外去，婉君用一个挡板把通向野外的猫洞堵死了。

    小白安静了几天，小黑却不愿意陪着小白呆在屋子里。它开始变得烦躁，用十分难听的嗓音，像叫春一样的怪叫。婉君听懂了小黑的语言，她知道小黑的个性，在家里是养不住的。于是，婉君把小黑的猫窝转移到院子里，并请木匠给小黑做了一个非常漂亮的猫房。

    小黑住进猫房，心里特别惬意。它来去自由，不受主人房子的约束。居住在外，小黑的气势比以往要高涨。它很少与婉君打照面。它孤独惯了，而且能有这样一间属于自己的小木屋，这可是最值得庆贺的事。

    小白过了几天平安的日子，它已经找回了过去那种养尊处优的感觉。屋子属于它一个人的，只要今后不出这间房子，自己的地位就不会动摇。

    婉君明白小白的心思。不过，有一件事让婉君颇感跷蹊：小白身上这几天又添了几处新的伤口。伤口抓痕凶猛，庆幸的是伤在表皮，没有对小白的生命构成危险。

    婉君给小白伤口消毒包扎好，便坐在沙发上呆呆地思想：奇怪，小白的居住的房子是封闭的，那猫洞已经用纸板堵死，屋子里只有小白一只猫，这伤口是从哪里来的呢？婉君越想越不对劲，她来到小白的屋子，仔细查看小白住处的每一个角落，一切是安全的。她又检查了一下堵猫洞的纸板，仍然是好好的。婉君越发不能理解家里发生的怪事。她望着小白，心里在猜测：难道是小白自己所为？

    残酷。婉君摇了摇头，她不相信小白会采取自残的行为伤害自己的身体。她太了解小白，养了她将近两年，性格是温顺乖巧的，小白是不会用残酷的手段戕害自己的。

    婉君把在小白身上发生的新情况讲述给猫友们听。猫友都表示不能理解婉君家的怪现象。一个猫友给婉君出主意，让她多长个心眼，悄悄观察小白的动向，看看它是不是在自我伤害，因为猫的性格古怪，即使做出伤害自己身体的事，也不奇怪。动物也会自杀。海里的鲸鱼会集体冲向沙滩自杀，何况一只小小的猫？

    婉君觉得猫友说的话有道理。动物的性格变异，有时也会做出你意想不到的事情。

    这天晚上，婉君静坐在小白房门外，眼贴门缝，观察了小白屋里大半夜，没有见任何动静。婉君仍然不甘心，又连着观察了三个晚上，依然平安无事。小白睡得很稳，偶尔它会惊醒，把耳朵竖立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猫洞的那块挡板看。

    婉君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她暗自感叹，小白的警惕性还是蛮高的。就凭它这样聪敏的脑袋，是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自己的糊涂事。

    连着几天观察，婉君没有睡好觉。白天犯困，夜晚始终睡不醒。这两天，连起夜解手的规律也改变了。婉君觉得从来没有这样好睡过。前些日子，因为小白的事，她昼夜难眠。现在小白平安了，她的心也安静了许多。

    然而，就在婉君观察小白动向后的第三个晚上，婉君在梦中忽然被从小白屋里传出的撕咬惨叫声惊醒。

    小白出事了！

    婉君凭着直觉和敏感，预感到小白这次受到的伤害非同寻常。因为小白的惨叫声几乎是一种撕心裂肺绝望的呼喊。婉君心慌的有点手忙脚乱，她连拖鞋也顾不得穿，光着双脚，立刻直奔小白的房间去。

    婉君推开小白的门，见小白已经躺在屋子中央，身体在不停地抖动抽缩。它的皮毛被撕咬得不成样子，致命的伤口是在脖颈上，小白的颈动脉被咬断了，鲜血流了一地。它现在只剩下一口，可怜的眼睛恋恋不舍地望着婉君。

    婉君把小白抱了起来，轻声呼唤着小白的名字。小白微微睁开眼睛，深情地望了主人最后一眼，便永久闭上了双眼。

    小白死了。婉君流下伤心的眼泪。她轻轻抚mo着小白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在屋里静坐了整整一天。夜里，她把小白安放在它居住的房间里，她要让小白在屋里待最后一个晚上。

    夜晚，婉君多了一个心眼，她坐在小白的门口，决定守侯一晚上，要看一看这间房子里到底有什么凶恶东西出现。因为今天婉君在收拾小白的房间时，发现堵猫洞的纸板一角有挪动的痕迹。婉君断定，一定是有什么凶猛的野兽从猫洞里溜进来，残害了小白的生命。

    半夜，没见任何动静。婉君有点困意，但透过门缝看见小白的尸体，她的困意马上消失了。她要替小白申冤，要替小白报仇。

    下半夜，小白的房间终于有了动静。婉君看见封堵猫洞的纸板在动，显然，外面来的力量很大。不一会，猫洞一角的纸板被拱开了一角，一个毛绒绒的黑脑袋贼头贼脑地钻了进来。

    婉君心里一惊，倒抽了一口凉气。是小黑！

    婉君的心在颤抖，她不知道此刻自己该做什么。只见小黑悄悄走到小白的尸体前，用鼻子闻了闻小白，接着又用爪子刨动一下小白的脑袋，见小白没有任何动静，然后不声不响顺着原路溜出洞外，并且在外面用嘴衔着纸板一角，把封堵猫洞的纸板重新复原。

    好个狡猾恶毒的东西！婉君在心里骂道。但她没有立刻到屋外去处罚小黑。她现在暂时不想惊动它。婉君在心里策划，如何处理这个发生在自己家里独特的凶案。

    婉君回到自己的卧室，心里变得一片茫然。她想到自己的好心，得到的是这样一个结果。婉君觉得对不起小白，是自己一手制造这一出悲剧。她辗转反侧，想了许多问题，但始终想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她的眼前不断浮现着小白的影子，那个可爱的弱者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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