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 第七章着落
“再翻过前面的山头，也许我们就可以找到人家了。”
妮雅脸不红气不喘的指着前方，兴致勃勃地说道。
而三人看着眼前这个所谓的小山头，绝望得想要自杀。这是今天第几个小山头了？山头的后面连着山头，连绵不断如同无止尽一般，一个接一个，就是铁人也累散了，双腿就如同灌了铅一样，似乎沉重得让人再也抬不起来。
扑通！
三人像是死狗一般倒了下去，赖在地上如烂泥一样直冒泡，平日里听起来似黄莺一般的妮雅的声音，此刻却如同巫婆咒语一样可恶，是谁说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屁！现在倒在地上喘得跟骆驼祥子一般的秦朗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这纯粹是胡说八道！早在几天前，秦朗就不得不把千心万苦挖来的金块含着眼泪埋藏在一个小山头的向阳面的一棵大树下的几个乱石堆的哪里哪里哪里，但具体哪里，现在秦朗也是一脑子糨糊，他之所以要被迫放弃那些足以令人热血沸腾的他秦某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富，就因为那小妞儿的一句话。
我实在是走不了啦～～
嗲得三人骨头都酥了。
叶风马上把眼一瞪，大声喝道：“秦朗！！”
“有！！”在军队里混了几年的秦朗立刻条件反射般立正。然后是醒悟过来的某乙对某甲进行惨无人道的殴打。
“快起来，快起来……”妮雅催促道，一点都不淑女地用脚踢着赖在地上的三人。
秦朗死赖赖地抱着头缩成一团象个犰狳一样，任她百般折磨，我自巍然不动。可是那平时听起来还不错的声音现在怎么如同催命咒一样令人可恨呢？他开始后悔为什么当天那么爽快地应承了。
“我愿出5两金子！谁来替换我一下啊！！”秦朗声嘶力竭地叫喊道，这可是他最后的几块钱了。
叶风和徐敬白立马滚得远远的，呸，俺们现在钱比你的还多，谁要你的臭钱！
“大姐，我实在是背不动你了，你找他们去，呜呜……”秦朗声泪俱下，痛哭流涕道，恶心得像条鼻涕虫一样。心里直犯疑，这丫的也实在太重了，真是个女的吗？
妮雅拿水汪汪的大眼睛往叶徐二人那边一瞄，叶风马上得了肺气肿，躺在地上赫哧赫哧快挂的样子，徐敬白被他抢占了先机，没办法，干脆脱了上衣，在温暖和煦的太阳底下，在清爽宜人的山风之中，一根、两根、三根……数着自己的排骨。
“……”秦朗眼都大了，真绝，靠……
“那你就休息一下吧，前面还有很多路要走呢……”妮雅用一种相对信任的目光看着秦朗，然后再用相对信任的语气说。
于是秦朗绝望地一头栽了下去。
妮雅蹦蹦跳跳地跑远了，这几天一直在赶路，都没有自在地玩过。看她的表现，三人不禁心里嘀咕，她还是个三岁小孩么？
“看见没有，啧啧啧，真是新新新新新新人类的典范啊，老豆挂了都能蹦得那么洒脱，啧啧……”叶风一边喝水，一边感叹道，他有点搞不懂这个女的，有时候她显得很宁静很深沉，有时候又表现得象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总之叶风觉得她怪怪的,这几天问她一点不清楚的情况，她不是摇摇头，就是两眼发直，追问得急了她还歇斯底里地大叫大嚷，叶风就是没病也被她气出来了，不会是在耍我吧。
徐敬白接过叶风递过来的竹筒也灌了一口，慢条斯理地说：“据我估计呀，不外乎几种情况嘛，要不是她的智力太低了，就是被吓傻了，要不就是他老豆要了后妈，惨遭冷落虐待，处境悲惨，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我们几位正气男，把她从水深火热中解放出来，从此翻身解放，自由民主……”毁谤还不行，还得往自各儿脸上贴贴金，直贴得脸上金灿灿的，不知是兴奋过多分泌出的油还是咋地。
无耻……秦朗心里痛骂，两个家伙最闲，不用背人又在别人背后说坏话，他一把抢过竹筒，免得被口水污染了。
不远处的山岗上，漫野都是不及踝的浅浅的，绿绿的嫩皮，密密的山花覆盖其上，满眼看过去是一片姹紫嫣红，缤纷眩目，和煦的微风轻轻抚过，花枝摇曳，飘起片片花瓣，分不清何为落英何为彩蝶，空气中荡漾那阵阵的花香--人，不由得醉了。
而妮雅，犹如那花中的精灵，在花从中穿梭，雀跃，分飞的花瓣似乎也默认了这个快乐的精灵，以她为中心飞舞着，花丛中的那抹笑颜仿佛从未有过悲伤。
“美！”秦朗下结论。
“恩，像只长着翅膀的虫子。”叶风也斜着眼肯定道，这丫头不会真的是疯了吧，那该怎么办啊。
“呸，没品位，俗人，哼。”
“哼，你就有品位了，丘八。”
“·#￥—”
胡天胡地的相互攻击了一阵，总算是恢复了体力，正要上路，忽然就听到远处妮雅的一声尖叫。
“啊！”
“哦！”叶风三人眯着眼，正不知是怎么回事。
“按照港台剧里，肯定是被蛇咬了！而且是大腿内侧！看我英雄救美……竟敢比我还快！”叶风刚要抬腿，眼前一花秦朗早就一个箭步冲出去了。
“废话，要是我也有那么好的体能，我也冲得快！”徐敬白不屑道，脚下可没拉下。
一路践踏着无辜的花花草草，秦朗飞也似的冲上山冈，还来不及喘口气，“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蛇咬了？咬哪儿了？是不是大腿内侧？我看看我看看……哎哟……”紧随其后的叶风一脚把就要撩人裙子的秦朗给踹了下去，秦朗就骨碌骨碌滚了下去，又伤害了很多无辜的花草，远远的还听见他边滚边喊：“你可千万别挂了……”
“哼，白痴！真是男人中的败类，丢人现眼！”叶风对着那个越滚越远的影子哼了一声，一甩头发，涎着脸凑近柔声问：“你没事吧，阿雅。”心想自己真是帅啊。
结果让累死累活好容易爬上来的徐敬白一阵恶寒，鸡皮疙瘩竖得老高，双腿发软，也滚了下去--又碾坏了很多花花草草。
妮雅欢喜地转过身来，兴奋洋溢在脸上。
“看，是个村子，我们真的找到人家了！”她高兴得又唱又跳，扯着叶风直绕圈子，直绕得叶风头有点晕。
“哦，我看看……”闻言定睛看去，微笑就慢慢挂上了叶风的嘴角。
“看上去还不错嘛……”他喃喃地说。
村子傍山而建，大大小小几十间土房凑成一堆，外围稀疏的栽种着几排枝繁叶茂的树木，隐约地，可以看到人影晃动，听得到犬吠鸡鸣，叶风一行不禁加快了脚步，空气中已经可以嗅到一股熟悉的烟火味--暖人心怀的味道，好象回到了故乡，看到了亲人朴实无华的笑脸。
一条小路蜿蜒着经过村口。
村口泥坪上，几个流着鼻涕的小孩子正不亦乐乎地玩着泥巴，没注意到他们一行人的到来。秦朗兴奋地冲上前（好几天没见到他们几个外的人了，几乎快憋出病来，现在真是贼高兴贼高兴的）
“喂，小孩，你的在干什么？”满脸堆笑的秦朗问道。
呼……
众小孩顿作鸟兽散，全往村子里跑，小一点的拉在后面，哭着喊着，跌跌撞撞的。
只剩一个秦朗傻傻地木着，纳闷自己有那么吓人么？
待走进村子，发现已经有人候着。一伙人穿得洋不洋土不土的，不知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服装，看起来像是用布东一块西一块地拼凑起来，然后贴着身体缝上去的那种，显得很前卫很行为艺术……
很有特色……用叶风的话来说，难道这是一种什么民族服饰？
一群人约莫十四、五个，老老幼幼参差不齐，为首的是一须发尽白的老者，长长的眉毛遮住了他的眼睛，拄着一根拐杖站在最前面，不想注意他都难。一群人默然无声，都用一种晦暗难明的，惊慌及戒备的眼神盯着四人，目光闪烁，盯得四人心里发毛，这里不会是哪个食人部落吧。
“秦朗！想不到你这么大个人了还欺负小孩，这下好了，你说什么办吧，你要一个人承担责任！哈哈，各位好，吃饭了吗？”叶风理直气壮地推卸责任，备受瞩目的感觉不是不好，尤其是在这样并非友善的目光下，他打着哈哈道。
“我怎么知道……”秦朗低声抱怨，他委屈极了，这能怪我吗？你们哪一个不是几天没有洗漱，像个野人一样，谁见了不害怕……转念一想，“哎呀！我说你们怎么先前冲得那么快，见到人就慢下来，原来存心要我打前锋出丑呀……”恨恨地看着其他人，气得牙痒痒。
“你才知道……”叶风徐敬白用戏谑的眼神回答他，脸上写满了“你真蠢”，只有妮雅一脸纯洁无辜。
“老人家，您好。”叶风礼貌地上前问好。心里想着估计你老儿就是这群土著的头了，先给你个好印象，骗得些好处再说，看那老人一张脸肃穆得很，像寺庙里的那位一样。
一群人早在边上观察他们好久了，这四个人穿的怪模怪样的衣服，走在最前面的那个高个青年脸圆圆的，两只小眼睛贱贱的弯成了月牙，笑起来露出半只虎牙，看起来就象是个无害动物，而他后面的那个就不同了，兽人一样的躯体，一脸的横肉，口粗鼻直，寸丁短发，眼里精光四射，怎么看都象是个强盗，再后面则是个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的青年，脸白白的，一头黑色的软发伏帖在他的额头上，鼻子上架着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最后面的是个女的，整个人笼罩在一身漆黑的长袍中，头低低的，一张俏丽的脸，眼睛却有点迷茫，四个人风尘仆仆，象是赶了很久的路，一听他们发话，村民们都露出诧异的表情，开始了窃窃私语，人群中嗡嗡地响了起来。
“恩，小伙子，你们从哪里来啊？”老者对叶风恭恭敬敬很是受用，不禁挺直了腰板，昂起了下巴，捋着胡子得意地说。
叶风的脑子就骨碌碌地转开了，打哪儿来？这是个问题，他们可是对这里的地理一窍不通，天知道这里有什么州什么县。看来得瞎掰一样才行。
叶风努力堆着一张似乎很真诚的脸，清清嗓子：“啊，尊敬的老人家，我们从海的那一边来，那里有个亚洲大陆，我们听人家说贵宝地处处是鲜花，遍地是牛羊……人间天堂就是这里，于是我们乘船来此，途中历尽了无数的风暴，避开了无数的旋涡，经过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挫败无数的艰难险阻，眼看着就要到达贵宝地了，但是我们的船却在最后一次风暴中不幸沉没，我们的水手……”叶风还真挤出了几滴眼泪，“幸好天神保佑，为我们指明了道路，虽然历尽艰辛，我们还是得以遇到了你们，亲人们呐……”
叶风脸不红气不喘地瞎掰了一大段，象是在朗诵圣诗，还给他挤出了几滴泪水，天知道他是如何挤出来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了，最后还像模像样地双手交叉于胸前微微欠了个身，像是某个宗教虔诚的信徒，简直让人对他们的来历深信不疑。秦朗和徐敬白很配合地垂下了头，为可怜的水手默哀三分钟。
像大头苍蝇开会，人群里哄一声议论开来。
哇，不简单，远渡重洋啊……
可是，亚洲？
一群人你看我，我看你，互相看出了对方眼里的……大把眼屎，谁听说过？
众人把目光集中在老者身上，啊！这个时候，智慧，万能，先知，睿智，世故……的老人是该挺身而出的时候了。
老人的额上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觉得身后的目光像几千瓦的探照灯齐齐打在他身上，热烘烘的，抓着拐杖的手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亚洲？什么东西？
没听说过，但又不能说不知道啊，多掉面子，你看这几人是什么眼神啊，欺负我不懂亚洲吗？这帮家伙，平时不见孝顺，现在要我当挡箭牌，不行，得想个法子，镇定，镇定……闭起眼睛，如同在回忆远久的记忆一般，众人的心随着他的呼吸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有么？没有么？
“噢，亚洲啊，恩，我听说过，我年轻的时候，外出游历时曾听人提起，啊～～那是一片富饶的土地，啊～～上面鲜花遍地，啊～～牛羊成群，啊～～果树成林，啊～～人民安居乐业，一派和平……”老头捋着胡子，闭着眼，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说道。
周围的人被他啊得如痴如醉，脸上写满了向往与渴望。
啊呸，这老头居然盗版！叶风恨恨地想，本来还以为他知道点什么，一开口就露了马脚，又一瞎吹的！
“那里真的是鲜花遍地，牛羊成群么？”
“那里真的是果树成林，衣食无忧么？”
“那里真的是一片和平，安居乐业么？”
人们争先恐后地问老头。
“是啊，是啊……”老人面不改色地一个个回答，显得镇定无比。倒是叶风脸红了一大片：真那么好，我们千辛万苦渡什么海啊，傻冒，死老头子，太不会圆谎了，一大把年纪水平那么差。
“好了好了，看你们还在问，还不快请客人进村子坐坐，真是太没教养了，太丢我们克依人的面子！”老人拄了拄拐杖，佯怒道。
众人立马拉起叶风等人往村子里走，一路走一路不停地问。
老头在后面嘘了一口气，刚才渗出的汗水终于有机会抹了抹：这些年轻人，越来越不好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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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着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