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风 第八章村子
村子的中央有一块尚算宽敞的空地，四周被房屋围成一圈，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没有杂物，没有垃圾，看得出来，这里应该是村民们经常集会的地方。
如今，这里成了盛大的，热烈的欢迎聚会--如果当事人高兴得起来的话。
“哇，老乡们就是热情，你看他们都围着欢迎我们呢……嗨，你好！”叶风高兴地说。
“是啊是啊，只可惜没有小学生摇旗呐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真不知你们是怎么工作的，一点经验都没有，失败……”秦朗捏着鼻子怪声怪气地说道。
“谁说没有，人家已经在摇了……”徐敬白则哭丧着一张脸道。
“……”妮雅眨巴着一双翦水秋瞳，带着一丝僵硬的傻笑看着围着的村民们。
外围，一众村民手持禾叉，锄头，还有菜刀等等团团围住叶风四人，气势汹汹，理应燃烧怒火的一双双眼睛却流露着一丝紧张和惊慌。
“我想这一定是个误会！误会！乡亲们，我们可都是良民啊！”叶风打着哈哈，心想这群刁民真是奸诈，别看刚刚在村口和你有说有笑的，一片热忱欢迎的样子，其实那是怕你逃了呢，好说好笑地把你骗进来，堵个严严实实的，看你往哪里走？好经典的一次受骗经历，得好好记着。可是，当务之急是，四周黑压压的都是人，哪里走得掉呢？真阴险啊真阴险。
刚刚还有说有笑的一群人，拥着叶风四人来到这个空地，在叶风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从屋脚处，旮旯中，门后面，窗户口，房顶上，狗洞里……哗啦啦跳出一大帮，简直就是新版的地道战，埋伏的众人个个磨刀霍霍，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就像是祖坟被挖，老婆被抢了一样。叶风四人傻咕咕地瞪着眼睛发愣，好半天也没能明白过来。
叶风四人并没有露出预想中的惊慌失措，跪地求饶等等，这让村民们感到很是疑惑，正在交头接耳讨论是什么样的情况时，一个激奋的声音炸起，
“你们这些千刀万剐的贵族，还有什么坏事你们没做绝的？！你们会是良民？呸！你们是死有余辜，乡亲们，不要相信他们，不要和他们废话，他们只有四个人，杀掉埋好，不会有人知道的，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声音歇斯底里，苍老，激动，像个老人的声音。
是哪个老不死的？有种你站出来！叶风恨恨地暗骂，这么熟悉流程，杀猪出身的吧，最好你得高血压，砰地一声血管开花……
村民们原是疑惑不前，只是围成了一圈，如今犹如注入了一剂强效兴奋剂，每个人都蠢蠢欲动地逼向前来，手里的锄头举得高高的，阳光下，平时用来掘土的家伙竟折射出如此刺目的冰寒。叶风想起一句话，煽动最能够激起盲从。
叶风的心突突地跳动，秦朗把徐敬白和妮雅拉到身后，与叶风背对背地把两人夹在中间。四人的脸色愈发苍白与青紫：徐敬白和妮雅惨白着脸，而叶风和秦朗则面色凝重，一脸铁青。
一阵阵冷汗冒出，湿透了叶风的脊背，“乡亲们哪，你们听我解释！我们不是什么贵族，我们是从遥远的亚洲过来的啊！”叶风大声喊道，妈的，买彩票怎么就没这样的中奖率，倒霉的中奖率就这么高呢，“有话好好说嘛！”
人群中那个悲愤的声音再度炸起，“亚洲？你唬谁哪？你们不是贵族会穿得那么整齐？你们不是贵族会那么细皮嫩肉？你们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乡亲们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给蒙骗了，除掉他们，否则后患无穷！”
人群原本略为犹豫的心又再度被点燃，是啊，现在放了他们以后会怎么样呢，太危险了，做事做绝，不如……四人甚至可以感受得到那直逼而来的杀气了。
妈的，藏透露尾的家伙，叶风眼里就快要冒出火来。你好死不死地鬼叫个屁啊！细皮嫩肉也有罪？不细皮嫩肉我靠什么勾美眉？我是靠脸吃饭的！天地良心，我这衬衫才20元，地摊货也没那么便宜，现在还破破烂烂的，哪里又是什么贵族的好衣服了？
无数个念头闪过叶风的脑海，这种情况下动粗肯定行不通，自己和秦朗或许可以杀出条血路，但是徐敬白和妮雅肯定死翘翘，不行不行，不能硬来，从长计议……真他妈的流年不利，人越穷越见鬼……快想想办法……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叶风头上滚落，他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心以从未有过的幅度在扑通扑通地跳。
“事到如今，我就如实招了……”叶风咬咬牙，一脸的大义凛然，一副英勇就义的大无畏形象。
众人顿时又没了主意，不知道叶风是什么把戏，看上去还挺真诚，不由得向事主询问--人群让开一条缝，一个苍老瘦削的老人走了出来。众人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指示。
哦……怪不得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来是个√￣2，嘿嘿……叶风偷着乐。
老人显得很是激动，嘿嘿地冷笑：“死到临头，看你还能说什么。”
叶风看着他那鸟样就不爽，心里涌出一股扁他的冲动，相比之下，家里那老爷子委实可爱多了。
我忍……
“其实我不想说的，但事到如今，我不得不说另外，我不能连累我的两位好兄弟啊……”很悲痛地低下了头，深吸一口气，沉沉地说到，“其实我们是逃犯……”
哦？……众人的兴趣就上来了。
“是么？哼哼，”老头也斜着眼，强压住心中的怒火冷笑，“还有呢？”
叶风不理他，免得破坏了听众市场。
“我们杀了村里的地主胡汉三，抢了他的财产，很多地方被官兵追捕得紧，所以我们不敢走官道，只能在大山里转来转去……”
哦……众人拄着锄头禾叉在听着，有人还说“说下去，说下去，后来呢？”（叶风一乐：嘿，有门……）
“哼，胡说八道！那地主和你们有什么仇，竟到杀人的地步！”老人大叫。
叶风暗骂，那我们又和你有什么仇，你在这里喊打喊杀？甲鱼卵的……
叶风突然抬起了头，眼中的泪犹如瀑布（捏大腿时力度没有掌握好，过头了……）他激动得挥舞着拳头，像是急于发泄某种难以言明的痛苦之极的伤痛，万分激奋悲伤地喊道：“有什么仇？你问他和我有什么仇？问得好啊……有什么仇……（左思右想，把犯傻的妮雅拉过来）……就因为那土地主看上了我妹妹！！”
妮雅瞪大眼睛：“呃？”
众村民：是喔是喔，这妮子真俊，有鼻子有眼的，连我也看上了……
叶风继续掰：“我家住在村南边，家中有房又有田，父母高堂和小妹，一家老小乐无边，直可恨那地主胡汉三，欺我妹子夺我田，我老爸与他去争执，被他乱棍来打扁，我老妈与他去理论，被他##￡﹫﹠了一百遍……”幸好唐伯虎点秋香看了几遍……
叶风后边几个字说得模模糊糊的，说得太快差点连自己老妈也搭进去了，想想都觉得胡汉三赚了……
哦……众人听得楞楞的，这么惨？
秦朗面无表情，徐敬白被妮雅扯着衣服，问：“胡汉三是谁？”徐敬白压低了声音：“嘘，别说话……”
“……”老人无话可说，或许是不想说了。
叶风吹得口沫乱飞，俨然是主角之一。
“试问有谁会把自己唯一的小妹送于这样的禽兽糟蹋？！试问谁会忍得下如此深仇大恨？！你？（叶风指着村民甲，甲急忙摆手：不是我不是我……）难道你？（叶风指着村民乙，乙忙表态：我不是我不是……）”
“对，谁都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掉进火坑，谁都不能忍受样的深仇大恨，谁都不能！！”叶风把音调提高八度，高举拳头，喊着口号。
众村民跟着喊：谁都不能！谁都不能！……
秦朗暗自嘀咕：一群傻b，这招打小我就不上当，否则我早挂了n遍了……
“只可恨我家势单力薄，狗地主手下走狗又多，可怜我一家就这样被他活活拆散……死的死……亡的亡……啊呜呜呜……”这下除了眼泪，鼻涕也下来了……秦朗配合地在后面用力地掐着叶风的屁股，好疼！
众村民义愤填膺，眼眦俱裂：竟有如此不平之事，俺们找他算帐去！
“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和两位好兄弟连夜潜入那狗贼的家中，操起杀猪刀，手起刀落……”叶风一副豁出去的英雄样。
众村民喝彩：好！真是侠肝义胆，为兄弟两肋插刀，为民除害，真是英雄好汉！……
秦朗毫不脸红，徐敬白就更不用提了，两人一副受用的样子。
“此事牵连太大，我们只能连夜逃了出来，到处流浪，后来通缉令一出，我们连大路也不敢走，整天在山里转……”叶风作势低下了头。
众人一看，可不是，除了那个女的，其他三个男的全是一身狼籍，破破烂烂，显然是吃了不少苦，恩……小伙子不错，妹妹照顾得很好……
叶风看看时候差不多了，来最后一击。
“唉，本来遇到了乡亲们，还以为可以蒙混过关，让我妹子可以休息一下，可是……你们是听说了悬赏的事吧？既然这样，你们就把我们捆起来送官吧，反正躲了那么久，我们也累了，可是，唉……小妹……大哥我对不起你啊，大哥我没照顾好你，对不起死去的爹娘啊……呜呜呜……”叶风痛心疾首外加声泪俱下。
秦朗和徐敬白很配合地转过头去：唉……
妮雅眨巴着大眼：“没有啊，你对我很好啊，哪里对不起我了？”
村民甲表态：怎么会？都是乡里乡亲，谁没有受过苦，谁要是贪图那么点钱就不是人！（然后低声询问周边的人：你知道赏金是多少吗？）
村民乙：是啊是啊，你们别误会，其实这是我们村独有的迎接贵客的风俗啊，你们千万别误会了，唷，你妹子真俊……（色眯眯地盯着妮雅n久）刚好我还是独身，嘿嘿，大舅……
叶风：……
瘦小的老头急了：这年轻人看上去就不像好人，怎么他三言两语大伙儿就被他蒙得团团转了？他急得猛跺脚，可是却没有人理睬，猛地夺过旁边一人的木棒，怒火攻心地红着眼，劈头盖脑地就往叶风头上砸去。
这点攻势叶风没放在眼里，秦朗也相信他能躲开，倒是妮雅在一边大呼小叫的。
叶风肚子里憋着一肚子气，我说我跟你有仇啊？干嘛非得跟我过不去？我拐了你闺女怎么着？你看我好不容易才把大伙给唬弄安静，要是又吵翻了怎么办？
叶风有一股扁他的冲动，可是不能，万一他擦了抹了，躺在地上装死怎么办？谁能保证愤怒的村民会不会当场把他们给撕了。
正在考虑是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你打一棍消消气得了，免得节外生枝，众村民就扑了上去抱住了老人，众口斑杂地劝说起来。
“哎呀，沙普大爷，何必跟小辈们计较呢？你看他们不是说了不是贵族渣滓了吗？”
“是啊，沙普大爷，他们还是除暴安良的壮士哪，你怎么能打他们呢？你看他们不也是家破人亡了么？”
“是啊是啊，沙普大爷，难道你非要人家死干净你才高兴？你也太自私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也不知老头听进去了没有，叶风倒是听明白了些，这老头八成也是被某个色中饿鬼给逼得家破人亡，否则怎么会那么伤心悲愤？
老人兀自挣扎不休，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年青人都几乎按他不住，嘴里还在大喊：“放开我！我跟你拼了！”他的脸由于过分激动而通红一片，看叶风的眼神就如同见到了那个仇人。
“够了！沙普！瞧瞧你那副德行！全世界就你惨最么？我都替你丢人！你丢我们整个高卢村人的脸！”一个苍老洪亮的声音响起，略带着悲呛。
这个叫沙普的老头顿时像泻了气的皮球瘫软下来，不在挣扎了，他蹲了下去，抱着脑袋像个孩子一样大哭起来。
人群闪开了，先前在村口迎接叶风等人的长胡子老者慢慢走了进来，透过那厚厚的眉毛还是能感觉得到他凌厉的目光扫视众村民，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起伏。他并没有说话，但是被他扫视的村民都畏缩地低下了头。
“我就因为走慢了几步，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你们就这么多人围攻四个孩子！”
“你们丢不丢人？”
“丢人啊！”
“丢我们高卢村的人！”
老人用力拄着拐杖，大声呵斥。
众人惭愧地低着头不敢出声。老人平顺了一下呼吸，心跳得太快以至于心口隐隐作痛。刚才听到孙子慌慌张张地报信：客人被围起来了，要打起来了……吓得自己一路跑来，还好来得及啊。可这下可把自己这把老骨头给整散了……
老人的目光狠狠地瞪着地上的沙普，愤怒又伤痛地喝道：“沙普！你也是大把年纪的人了，怎么那么莽撞？！难道全世界就你最惨了么？全世界的人就你最痛苦了么？这些孩子什么地方得罪你了？居然对他们喊打喊杀？居然还找来这么多人，啊？！你想害了我们全村么？”
老人越说越激动，语气也渐渐硬了起来。他扫视着众人，“还有你们！家里的活都干完了吗？跑来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滚回家去！”
众村民唯唯诺诺，不敢出声顶撞，低着头迅速离去了。
“还有你！沙普！给我滚回家去！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像个娘们一样，成什么样子！”
“村长……”沙普似乎还有话说。
“回去！”老头横了他一眼，厉声喝道。
沙普只好头低低地起身离去。
老人的视线从沙普身上收回来，歉意地对叶风四人说：“实在对不起，让你们受惊了，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应该走快点的，可是人老了，腿脚不利索……”
这时候四人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竟然发觉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透心的凉。
“啊，没什么，老人家，倒是劳您费神了。”叶风反应得还算快。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或许我们能帮点什么忙？”秦朗问道。叶风在边上心里直骂，好死不死你秦朗想在害我一遍啊？我好不容易才摆平一道，你这不是给我找麻烦么？
“唉，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其实沙普也挺可怜的，他这么做也是昏头了，希望你们不要记恨他才好。”
“怎么会怎么会，我还不想死呢，叶风想道。
“啊！你看看我，让你们在这里站了这么久，真是人老了没记性，来来来，沙克，快带客人回家里坐，”老人叫自己的孙子，“我们先回家再说，你们一定饿了吧？”
呃……叶风四人也不客气，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说了那么久，就这句最实在动听了，这几天就吃些野果野菜，四人早就油水不足，手脚发软了。
肚子已经如雷似鼓一般敲了起来……
;
第八章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