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沉衍面色苍苍飞出了紫英洞,整个人显得憔悴而疲惫,他一吹手中绿笛,招来不死,眉心锁紧,“本座近日要去灵界,昆仑诸事暂且交由你来统管,务必好生打理。”
不死诧异,“尊主为何又要离开昆仑,昆仑久未迎回仙主,尊主理应坐镇昆仑的。”
沉衍悠然一望,不知看向了何处,“本座在灵界还有前尘尚未了结,私事而已。你只需管着她们别让她们外出昆仑闹事即可。”
不死轻声应是,沉衍摆摆手让她下去了。待得她回到仙岛,将这件事与诸仙交代了,众仙万分诧异。
沁珠曾是个很威武的女将军,乾坤初定的时期,屡屡跟随沉衍出征讨伐魔族,胜仗无数,在魔界也是有了赫赫凶名。
不过,她武力虽强,却有一颗极为细腻柔软的心,或者说,自认为细腻柔软的心。
因而此番,她深刻地发挥了自己那颗细腻柔软的心,以大无畏的精神将沉衍扒了一扒。
她撑着下巴,眼珠子却要放出光来了,“你们说,尊主会不会是因为灵界还有个小情人吧,尊主一介上神,情劫都渡了数次了,也不见有个反应。我猜,这未了的前尘必是风月□□,这桃花虽然迟了那么几十万载,却总算是要开了。”
璇姝皱着眉头,“咱们都跟着尊主十几万年了,也没见着这红鸾星动上一动,哪里此番就能开出桃花呢?”
沁珠细细分析,越思衬越是觉得有理,暗暗点了点头,“你也不想想,平日里尊主出山大半都是天帝所托,那里可曾听说过什么私事。如今想来正是因为有了灵界的那个小情人,所以尊主虽然有了那么多的烂桃花,却也没见着他招惹一朵两朵的。若不是早有了心上人,好好一个男子,岂能这般不屑一顾?”
其余诸仙纷纷点头,很是为着自己围观了一把上司的风月□□而热血沸腾。
秋珩轻声开口,“尊主这样好,那里是别的女子能够配得上的,更别说那荒落了数十万年的灵界了。”
不死皱着眉头应承,阴森森道:“还说尊主呢,沁珠你这桃花可不是万儿八千年的也没见着开上一朵两朵的。”
“矜持如我,岂是能够随便答应的,那些娘们兮兮的天族男子,也没有配得上我的气概。”
众仙默然半晌,皆是前俯后仰。
沙棠头也不抬地咔咔剥着核桃,此时倒是怔怔半晌,唉声叹气,“你们说尊主的桃花,我倒是想起这子慎还会不会回来了,都没人给我喂灵禽,陪我剥核桃,更别说,她领回来的鸽子当真是闹腾死人了。她不在,灵山也仿佛有些无趣。”
诸仙极为认同,“有她这个闹腾劲,昆仑倒不像是冰山雪山了。”
琅玕是除了不死之外年岁最长的仙女,她叹叹气摇摇头,“听说是玉虚的一个金仙弟子出了事。话说,那人也是凡人出身,年纪轻轻地就修成了金仙,此番出事,多少仙子为他哭瞎双眼。”
秋珩眼波微动,迟疑道:“也不知近日如何了?这子玉仙友是玉虚最出息的弟子了,却出了这样的事,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琅玕摇头,“这是一门私事,岂能随意拿出来说口,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一回事罢了。想来也是凶多吉少。”
秋珩闻言怔怔,俏脸发白,死死咬着嘴唇。
诸仙兴致高高地交换了一番仙界的八卦,十分心满意足地又叹了一番气,各自散开了。
子慎一个人把法宝器物等零零散散装进了袖里乾坤,在红衣之上裹上了一层黑袍法衣,又向后山她养的那几只雪白的云鹤告别,迷迭小仙抽抽噎噎的,“仙子,你可要早些回来啊,你回来了,我就不怪你摘光了我开的花了。”
子慎哭笑不得,那手指止住了她的哭声,轻声道:“小心些,我这算是偷偷溜出去的,要是被那几个知道了,必定得拦着我不让出门。”
迷迭小仙咬着嘴挥着身上的嫩叶给她告别,她愤愤扯下了旁边打着盹儿的老柳精身上一段枝条,老柳精“哎呦”一声,迷迭小仙张牙舞爪,“叫你睡,叫你睡。”
千秋峰上,子媚静立在玉虚子身后,遥遥看着浮冬峰上腾起的一朵祥云,“师尊,您这就让十三去了?”
玉虚子看着这满斗星河,太息一声,“各人有各人的命数,随她去吧。”
子媚默然,又问,“敢问师尊可知晓十二身上的伤出自何人?不为十二了却此仇,玉虚同门弟子实在不甘心。”
玉虚子回头淡淡看了她一眼,转身进了静室,风中传来一句,“这事不是你可管的。”子媚一震,轻声道:“是。”
她看着峰峦叠嶂,双目止不住的担忧,十二与十三几乎可以算作是她带大的,虽然两个都有些没大没小,却是玉虚山上除了玉虚子她最为亲近的人,如今一个出事,一个外出,她心乱如麻,似乎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星光成河,她却算不出其中的茫茫天机。
子慎按着玉虚子的指引来到了仙界尽头,只找到一处裂谷,隔着重重云海,望不清楚对面的景象,唯有峭壁陡岩,削天如刃。
她试着驱动祥云跋涉而去,那云头却“咻”地一声汇入了苍茫云海,怎样召都召不回来。她又招出自己使的金砖,法宝却盘旋在悬崖周围,死活不肯前去。她看着这似乎看不到尽头的云遮雾罩,心就像是挂了千百个秤砣,很沉很重,坠得胸腔闷痛。
她一步步走向崖边,只听见悬崖底下传来阵阵嘶吼,震得耳膜发痛。
《灵界遥说》中分明提到过,入灵界会有隐在虚空中的通道,她却没有察觉到任何灵力波动的影子。这周围看着似乎也有点不大对劲。
“砰”地一声,山岩轻轻震动了下,她愕然抬头,却看见一艘乌篷船,又窄又小,船头站着一个撑着桨的摆渡人,乌衣白发,笑得眉眼灿烂,“姑娘,可是要回灵界?”
子慎迟疑地点点头,“老伯,我是要去灵界的。”
摆渡人嗬嗬一笑,“姑娘不会不知道吧,这里去灵界只有老夫一条路。”
子慎将信将疑,那摆渡人只管笑盈盈地望着她,她迟疑半晌,轻轻跃上了乌篷船。
云雾渺渺在船周边打着旋儿,子慎伸手就去摸,那摆渡人一桨拍在她手上,脸色是难得的严肃,“这可是魇龙的吐息,姑娘要是怕死的话就最好不要动。”
“魇龙是什么?”
摆渡人冷哼一声,有些鄙夷,“原是灵养的仙豢,后来自甘堕落,竟要以魂魄为食,魇龙又生性贪婪,只能躲在这鉴渊,它们是被天道抛弃的儿子。”
子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六界全说》当中没见过。”老人冷笑一声摇着桨,“那些仙人能有多少见识,编出来的东西有几分可信。”
有一个仙人:……
不知不觉就触到了岸,子慎喜不自胜,立刻跳下乌篷船,转头就要道谢,却只看到了波澜壮阔,哪里有这一船一人的影子。
此地风光甚好,却被打破了清静,只见一块巨大的金光闪闪的东西自远方飞来。后来跟着黑压压地一片云,唔,错了,是一群长着翅膀有三个脑袋的怪物,它们的头上顶着一个又一个巨大的包,把前面的那道金光撵得团团转。
子慎好不容易逃窜到了一个地方,那些三头畜生都没有追过来,只是在远方列成一行吐着气,喷出一道又一道紫雾,把大地浇得滋滋作响。
子慎气喘吁吁,歇了一歇,“总算不再追过来了。”
嗯?她突然有些奇怪,朝后头望上了一望,一个有着南瓜那样大的珠子就在她的面前。唔,错了,是有着一颗南瓜那样大的眼珠子。
她讪讪抬起头来,那腥臭的气息就直接喷到了她脸上,退一步,再退一步,她嗬嗬一笑,“老兄,我应该没有打扰到你吧。应该吧?”
她声势越来越弱,转身驾起金砖就跑,那个有着南瓜大的眼珠子的用爪子拍了拍地,大地顿时崩裂起来,子慎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一下,直接掉到了一个裂缝里去了。
然后,子慎缩在边壁,看着那东西伸出爪子在裂缝里一掏一抠的,她也就随着一蹦一跃,时不时发出较为宛转的叫声,唔,是极为惨烈的惊呼。子慎费尽心力与那异兽纠缠,整个人疲惫无比。她轻轻驱使金砖,瞅准时机就狠狠拍在那爪子上,异兽显然更怒,却抓不住这滑溜的身影。
地动山摇,子慎寻机飞离那将要坍塌的裂缝,在异兽身下左右腾移,期间,被狠狠抓挠几下,浑身血肉淋漓。最终,她默念法诀,将金砖稍稍变小,直接塞入那异兽眼中。她看着那异兽吃不住痛,终于死命撤离。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对于很没有见识的子慎仙人来讲,此番灵界之行显然是十分多姿多彩的,大大超过了她的承受范围。于是,来到灵界半个月了,她除了招惹一大堆的飞鸟走兽以外,有长着羊头蛇身的,有五只足的,还有个最为奇特怪异,一壁是鳞甲,一壁是毛羽,下面即长着腿,又长着尾巴。唯一可惜的就是压根没有看到过灵犀师的一根毛。
终于有一天,她见着了一群人,唔,一群人的影子。那些透明的巫祝打扮的人物正围成一个圈,口中念念有词,端着各式各样的祭品,倒像是人界初期祷雨的祭祀。
她驾起金砖就落到了他们的不远处,然后看着他们惊恐地看着她,发出惨烈的惊呼,一丝一丝烟消云散。子慎被吓了一跳,她何时这样可怕了?子慎很不解,子慎很无辜。
她怔怔地越走越近,越走越靠近中央,走近巫祝凑成一堆的地方。发现原先绿植如被的景象不见了,逐渐出现大块大块□□的泥土,天空犹如血色张扬鲜艳,一团团的黑气飘荡在天地间。
她的金砖似乎受到了什么束缚,摇摇晃晃前行需要耗费许多灵力。她索性收起了金砖,刚试探着前行一步,那黑泥迅速沿着裤脚漫延上来,腿脚沉重,灵力迅速流失到黑泥里,子慎抬手就往黑泥狠狠地拍了一掌。
那功效,委实了得,她引入神魂之力后,直接一掌就把这看着难缠得紧的黑泥震碎,化作一团黑烟消散。竟比吃了老君的仙丹还要管用,子慎很惊奇。
就在这时候,她听到声声惊呼,“魔女哇,魔女哇。”
却是一只浑身冰蓝的长着兽爪子的大鸟,那鸟的眉心处有着一粒极黑极大的印记,看着倒像是第三只眼。依稀这仙界也有个三只眼的神仙,难不成他们是亲戚?只是长得有点不大像。
彼时,那鸟正颤颤巍巍站在一颗枯树上,那鸟拿着翅膀捂住眼睛,叫得尖声尖气,子慎只看见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在缝隙之中滴溜溜转着。
竟然会说话,子慎很惊奇,她看仙界那些仙人所豢养的神禽也不能说话。这蓝鸟委实出奇,子慎很欣慰,子慎很欢喜。
子慎试探着靠近,那鸟还是在哇哇大叫,爪子紧紧攀住那根树枝,爪子动弹都没动弹一下,子慎拍拍它的脑袋,“你不会飞啊。”
那蓝鸟怯生生地往地下看了一眼,立刻又用翅膀捂住眼睛,带着哭腔道,“我,我怕高。”子慎看着这棵只比自己高了一点点的枯树,黑了一张脸。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蓝鸟哭得抽抽噎噎,“我是灵界顶顶厉害的妥幽鸟,小心,小心本座发落你。”
而此时,顶顶厉害的想要发落子慎的妥幽鸟死也不肯放下它抓住的那根树枝,被风吹得东摇西摆好不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