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青箬惊恐的大叫一声推开绿蓁还不等爬起身,眼见那刀兜风扑来面门。就听噗嗤一声,脸上一片滚烫腥粘,青箬一颗心都被击碎般。
永明却在她眼前晃了晃,噗通砸倒在她身上,口中呢喃一声:“姐姐,对不住!不得已!”
这是为什么?青箬还不等从巨变中醒悟。陡然间,永明挣扎而起,拼尽最后一丝气力,一把扯落她发鬓上那根银钗,直刺向他自己的喉咙。那迅猛之势措不及防,她惊恐的瞪大双眼一时慌了神忙惊叫失声去拉他。
就听一声疾呼:“闪开!”
“噗”的一声,手起刀落,刀从永明后背刺入穿心而过,小太监永明身体如山峰倒塌般向她倒来,她下意识伸手去扶他,忽然那刀尖向外送了几分,直向她心口逼来,她已无处可逃。
恰这时,她被一把拉开,身子失重般直扑去那人怀里,被他宽阔的胸膛紧紧呵护。他一手搂紧几乎瘫软的她,一手提剑直指了四下大喝:“住手!”话音满是威严。
永明死与刀下。眼前的一切触目惊心,仿佛是梦里,青箬大口喘息着看着满眼的血,脸上黏糊糊血腥气味令她作呕。她才看清天井里提刀而立的是十三殿下傅出尘,刀刃血槽一滴滴向下滴血。她还不等看清救他之人,就见天井里齐刷刷的跪倒一片,山呼“万岁!”
猛一抬头,她慌得心惊,眼前揽她在怀里扶定的如山般巍峨的身影,可不正是新皇朱照昳?
“都退下!”朱照昳一声喝。
傅出尘瞬间失神,旋即堆起笑脸迎上问:“二哥如何来了?暴室失火,臣弟正在擒拿刺客。此地危险。”
此刻,青箬仿佛如梦初醒,想要她性命的并非是旁人,而是这位高高在上的锦衣卫指挥使十三殿下傅出尘。如果没有二殿下朱照昳出手相救,刺进永明后心的那口刀锋再向下送几分,就会将她同永明穿糖葫芦一般扎死在一处。还落个杀刺客误伤她的好托词。可这又是为什么?
她目光如淬寒的刀刃,含着炯炯的恨意射向他,满地无数无辜冤屈的尸体,都因这场谋划而丧命。她满头满脸都是狼狈,污水顺了披头散发流下,几缕乱发贴在脸颊,胸口积蓄了无可抑制的愤怒。这么多条人命,他却谈笑如初视而不见。
死里逃生,青箬自然不忘屈膝叩首谢恩,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前番是油锅里,这回是刀锋下,他救了她。娘说,救命大恩,今生无以为报,来世结草衔环都要报答他的。
朱照昳却不去看她,冷冷的目光如寒芒划过傅出尘的脸,静默了许久,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御书房去回话!”
不容分说将青箬推给身旁紧随的太监总管吩咐一声:“带上她去问话!”
虽是目光无声,却似响亮的巴掌狠狠抽在傅出尘面颊上,傅出尘垂个眸静静跪了片刻。月光下,她咬了唇含恨地凝视他,若非是眼下一切阴暗里的罪恶昭然于世,她险些被他飘逸夺人的容貌和诸多荣耀的光环迷惑,他为什么要杀她?二殿下的目光里写满怒不可遏,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这位十三太保锦衣卫指挥使大人。难道是他发现了什么?傅出尘为什么药杀她灭口?
廊子下跟来的几位身罩麻衫一身小王袍的太保千岁青箬并不都认识,只见有人无声尾随朱照昳而去,有人向傅出尘走来。
四太保左精忠搀扶了傅出尘起身,疼惜地为他掸掸膝盖处的土责怪地问:“知道你也左右为难,即便是父王交代的,可也不能瞒了二哥!”他四下扫视见有人,才用食指狠狠戳了傅出尘的眉心责怪:“你呀!胆大妄为。”
五太保卢芳咋咋呼呼的过来,一见青箬忙上前拉她起身说:“青箬姑娘,受惊了。都过去了,好了好了,吓坏了吧?”又转身拍了傅出尘的屁股一把骂:“自己讨打!看你怎么过今夜二哥这关。被怪哥哥不救你。”
傅出尘立在那里负气的模样有些倔强任性得令人联系,好大一颗泪就噙在乌亮的眸子里,抿个嘴一言不发。
“好了,有四哥在呢。不怕,走吧。”
太监总管在青箬身边为难地陪笑道:“姑娘,皇上有旨,请吧!”
出了暴室后殿,抬头可见天上浅浅一弯新月,月色微暗,朦胧缥缈,淡淡如银洒泻殿庑楼台,添了丝丝凉意。夜风劲,吹面冰寒,青箬不由打个喷嚏,她周身是水,味道难闻,狼狈不堪,她掠把散乱的头发,心想此刻自己一定狼狈不堪。就这么尾随在十三殿下傅出尘身后向前面御书房去。
同此刻窘迫不堪的她判若两人,他行在前面,衣衫列列被风吹举,广袖飘然,偏偏生得身姿高颀,有些弱不胜衣的单薄,不时用手背掩口咳嗽,透出几分与众不同的柔弱。只此刻,他仿佛又是个陌生人,不同于锦衣卫审讯时的暴戾,不同于暴室穷兵黩武时的霸道,仿佛是个天外隐士,淡然清远,苏世独立。
青箬心里就更是含糊,愈发的不懂他。她分明见过这张玉宇风清的脸,可是在哪里见过呢?
一路回宫,没有直接去御书房,反是先去二殿下昔日居住的东宫更衣。
一路上朱照昳行在前面冷个脸不说话,身后的兄弟们也不敢开口,就这么沉默着气氛格外凝重诡异。
傅出尘行在后面却是如坐针毡。他偷眼窥着二哥,他料到二哥积蓄的怒火迟早会爆发,早晚而已。他不赶稍有造次惹得二哥在大庭广众下发怒教训他,那才真是无颜于世了。但眼下二哥再如何的惩罚他,他都不怪,因为二哥是亲人,唯一的亲人。
总也躲不过,二哥还想知道什么?二哥的规矩,若是坦白招供的或能从宽,若是等到二哥查明开口审,那就回天无力了。他不怕打罚受责,他怕二哥的冷漠和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