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轮 第八章清河龙之助

    罗伦不知道自己在荒野中走了多久。终于，在一座小山坡的背后，浮现出了冉冉升起的炊烟。

    他急切地朝前方赶去，脚下不由自主地奔跑了起来。当翻过山坡之后，在他眼前出现了一片贫瘠的田地和村庄。

    那是座仅有五六座草房，一眼望去就让人感到寒酸的小村。有个正在耕田的矮小农夫看到罗伦，顿时露出了异常恐惧的表情，丢掉了手上的锄头，发出咿咿呀呀的惨叫声朝村里逃走。

    “我又不会吃了你！”

    罗伦对他大吼一声，但农夫却舞动着两条小短腿跑得更快了。从小村的草房里闻声钻出了几个和那名农夫一样矮小、衣衫褴褛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用惊恐的目光看着远处走来的罗伦，然后就象一群麻雀般惊乱地四散逃出了他们的家，跑进了山林里。

    罗伦脸上泛起了厌倦的表情。他的模样就这么可怕吗？

    他走进空无一人的小村，闻到了炊烟的香味，这激起了罗伦的食欲，他推开一户人家的门，从火炉上的锅子里用手抓起半生不熟的小米饭充饥。瞥见房梁上还悬挂着几条咸鱼，罗伦也拿下来佐餐，直到把所有的小米饭和咸鱼吃得干干净净，他才终于感觉到饱了。

    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罗伦听见有人在叫嚷着：“那只恶鬼就躲在村子里！”“武士大人们来退治恶鬼了！”

    罗伦推开草门，挺着胸膛走了出去。他看见在村子的入口处，站着几个农夫，几个手里拿着长矛、衣甲很简陋的士兵，以及一位全身都穿戴着盔甲，腰带上绑着一长一短两把刀的首领。所有的人都很矮，和罗伦面对面站着，就算是个头最高的那个首领，也只到罗伦的肩膀那么高。

    罗伦缓慢地把手按在了剑柄上。

    首领朝前走了两步，默默打量着罗伦的模样。

    要战斗吗？罗伦疲倦地想着。但在这时，那首领却突然仰头发出了一阵大笑，转头对士兵和农民们说：“这根本不是恶鬼！他是个人啊！虽然和我们长得不太一样，但恶鬼还要比他高大一倍，也要比他丑陋百倍！”

    首领一边笑着，一边脱掉了遮挡住大半个脸的头盔。露出了一张虽然不如欧洲人轮廓分明，但却也不乏几分豪气的年轻男人的脸。令罗耶奇怪的是他的发型，从额头往后的头发全都推平了，只留下鬓发和脑后的头发，在后面结了一个髻。

    “没错，我是人，是基督徒的骑士。”罗伦把手从剑柄上放了下来。

    按理说他和这些遥远异国的人是无法用语言沟通的，然而对方却听得懂罗伦说的话，而罗伦也完全能听懂对方的话。这，应该就是罗伦身上的圆盘残片的作用吧。

    “基督徒的骑士？不是唐人，也不是天竺人，而是更远的蛮族吗？”首领感兴趣地说，“你叫什么名字？”

    “罗伦。”

    “罗伦？我记住了。”首领点点头，“至于在下，是源氏嫡流的武士，此地的领主清河龙之助。”

    ※※※

    罗伦跟着清河龙之助，来到了他的城砦。

    说是城砦，其实却只是一个用竹栅栏围起来的小庄园而已。就算是罗伦在欧洲的彼拉德家城堡，也要比龙之助的这座城砦要雄伟好几倍。

    此地的士兵、农民，都是黑色头发、黄色皮肤，扁平缺乏深度的脸，他们矮小的个头甚至让罗伦觉得自己来到了神话中的小人国。

    清河龙之助冲他的衣衫破旧的家臣们笑着打着招呼，家臣们也毕恭毕敬地向龙之助和罗伦鞠躬。他们走到了城砦中央的一座木造的平房前面，一个家臣过来为领主脱下了盔甲。又想替罗伦脱去甲胄，罗伦摇手拒绝，家臣便鞠躬退下了。

    身穿便服袍子的龙之助领着罗伦，脱掉了鞋子，赤脚走进平房，在一领草席上盘膝坐下。罗伦也学着他的样子，在另一张草席坐了下来。

    龙之助歪着脑袋，很有兴趣地打量着罗伦的金黄色头发，说：“你的头发是染的吗？很漂亮。”

    罗伦一时语塞，半响才回答：“这是天生的发色。”

    龙之助哈哈笑了起来：“不过，你长得这么引人注目，怪不得会被我的领民当作是恶鬼了。”

    “恶鬼？”

    “是啊，这段时间，据说日本各地都出现了许多身高二丈、青面獠牙的恶鬼。到处吃人。就连镰仓的公方都无能为力，各地大名、豪族被恶鬼灭国者不可胜数。所以就连我们这穷乡僻壤的乡下人都害怕极了。”

    罗伦的脸色变得苍白，从耶路撒冷出现的恶魔，已经侵略到这个国度了吗？

    “罗伦？”龙之助察觉到了客人的不安。

    年轻圣殿骑士摇了摇头，恢复了神志。他用左青右黑的双眸注视着龙之助，说：“我知道你所说的恶鬼的来历。”

    “什么！”龙之助吃了一惊。

    罗伦望着门外的院落，沉默了片刻，开始向龙之助讲述在耶路撒冷城发生的一切。

    时间慢慢流逝，龙之助开始时还好像是在听异国传奇故事般面露微笑，但渐渐地他的神色也变得凝重了。对于不太明白的地方，他偶尔会插嘴问罗伦，但大多数时候都安静地倾听着。当罗伦说完之后，龙之助长长吐出一口气，望着地板说：“原来如此，那些恶鬼是从你们的国家出来的，现在将要毁灭整个世界。”

    “不，那并不是我们的国家，而是圣城耶路撒冷。”

    “那还不是一样，既不是日本，也不是唐和天竺，而是在更远、更远得多的地方。在我的国家里，还从来没有人听说过那个地名啊！”

    龙之助感叹了一声。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急切地对罗伦问：“你说你拾到的那块圆盘残片，可不可以给我看看？”

    罗伦从口袋中拿出了残片。

    龙之助把圆盘残片翻来覆去把玩了一会儿，脸上泛起了迷惑的表情。他把残片还给了罗伦，说：“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看。”

    他站了起来，拉开了隔壁的一扇纸门，从那个房间里取出了一件东西回到罗伦面前。而那件东西，正是一块相仿的碎片。

    罗伦惊愕地看了看龙之助，又看了看那块碎片，随后把两块残片拼在一起，呈现出的正是半个上面刻着神秘花纹的圆盘。

    “真是神奇！”龙之助高声叫了起来，“罗伦，你知道我是怎么得到这块碎片的吗？就在十来天前我睡午觉的时候，这块碎片从空中坠落到我的院子里！当时它还在闪闪发光。啊啊啊！就是这样发光！”

    正如龙之助所说的，拼接在一起的两块碎片突然放出了耀眼的亮光，亮光消失之后，这两块碎片竟然合并变成了一个整体。原来破损的缝隙则浑然愈合了。

    龙之助瞪大眼睛看着罗伦：“这是怎么回事？”

    罗伦把半块圆盘放在地板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有种感觉，这两块残片和降临这个世界的浩劫一定有关系。”

    “但是，它怎么会掉到我的院子里来呢？”

    龙之助像个和尚般搔了搔剃光的脑门，盯着半块圆盘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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