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之轮 第九章咆哮的海流

    这时，从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人们骚动的声音，惊动了正在谈话的罗伦和龙之助。

    龙之助拎起大小两刀，跑到走廊上高喝一声：“为什么喧哗！”一名家臣慌乱地回答他：“恶鬼出现了！”

    “恶鬼？”罗伦一跃而起，冲到龙之助旁边，两人朝家臣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北方的天空中，有一群像是大鸟般的东西飞了过来。

    不，那绝对不是鸟，就算是鹰隼也要比那些怪物要小得多。罗伦发出了一声呻吟：“就是它们。”

    “是吗？这些就是在遥远的异国出生，飞来侵扰大和神国的鬼怪吗！”龙之助挺着胸膛哈哈笑说。他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四周露出惊惶表情的家臣们，高声大喊：“我清河龙之助曾经把你们训练成真正的武士，现在就让那些异国恶鬼见识见识坂东武者的弓矢！”

    在他充满威严的大喝下，家臣们脸上的疑虑消失了，个个都露出了勇于赴死的庄严神态。

    罗伦感兴趣地看着这些矮小的男人们，只要首领一声令下，就算叫他们去死也不会退缩吧。这个民族的男人，或许天生就有士兵的特质。

    当那群恶魔飞到城砦上空时，清河龙之助和他的十几名家臣已经挺着长矛和弓箭，做好了迎战的准备。

    “放箭！”

    龙之助最先射出的一箭，命中了飞在最前面的恶魔的咽喉。但是，其他几个人放出的箭都被恶魔们用锋利的爪子挡开了。双方随之而展开了白刃战。

    和这些异世界怪物的战斗，罗伦早已经是轻车熟路了，他的宝剑所向，割裂了恶魔的肢体和头颅，喷溅出墨汁般的散发恶臭的黑血。而龙之助也展现出独特的刀法。他的大刀只在攻击的那一瞬间出鞘，斩杀恶魔之后又立刻还鞘，几乎没有一击落空。而当恶魔逼近他身边，没有拔大刀的余裕时，他又用另一把短刀近距离刺杀对方。可以说是毫无破绽，攻防兼备的精妙刀术。

    而他的家臣们，虽然不如龙之助的武艺娴熟，仍然发挥出了毫不退避的惊人斗志，就算是与对方同归于尽，也要杀死敌人。

    在他们的拼死战斗下，这群恶魔丢下了数十具同伴的尸体，咆哮着飞走了。清河龙之助的家臣们，也有半数死伤。

    龙之助的袍子沾满了黑血，他转头望着同样浑身浴血的罗伦，嘴角露出了咬着牙齿的笑容：“罗伦，看来你说的这些恶魔也并不怎么样嘛！”

    年轻圣殿骑士耸了耸肩：“大概是飞到这个国家的数量还不多。在耶路撒冷，我们面对的是比刚才要多上百倍千倍的怪物。”

    “百倍？千倍？别骗人了！”龙之助瞪大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罗伦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做无谓的回答。

    龙之助垂着脑袋，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猛然抬起头直视着罗伦，用激动的嗓音高声说：“罗伦，我们一起去你说的耶路撒冷！”

    “什么？”罗伦怔了怔。

    龙之助仿佛浑身的热血都涌到脸上般大笑着说：“我要去见见你说的百倍千倍的恶鬼啊！”

    罗伦淡然笑着摇了摇头。

    “罗伦，我不准你摇头！”龙之助扑到罗伦面前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我的国家和同胞正在被这些鬼怪侵略杀戮。我既然知道这一切的发端都在那个耶路撒冷，就一定要去铲除那个根源才行！”

    罗伦注视着矮小的武士，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像野兽般勇猛，也像野兽般任性的人。他知道龙之助的武艺的确很强，但罗伦也知道就算一个人有多么强悍，对于出现在耶路撒冷的那成千上万的恶魔而言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亲眼目睹过史莫恩的死，罗伦永远也不想再看到他的朋友在他面前被撕成碎片的模样。

    龙之助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飞快地跑到后面的木造平房里，从里面拿出了那半块刻着神秘花纹的圆盘。

    “罗伦，这个东西的碎片既然飞到了我这里，我也和你说的发生在耶路撒冷的灾难有缘分！你不能拒绝我！”

    罗伦一怔，龙之助的话的确不是没有道理，那块残片飞越了辽远的距离，坠落到这位异国武士的院子里。或许这正是神灵的旨意吧！

    “而且，”清河龙之助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如果没有我的帮助，你也不可能找到出海的大船吧！”

    罗伦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如果你一定要来的话……”

    “我一定要去！”龙之助挺起胸膛，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决心。

    ※※※

    在龙之助的安排下，他们在沿海的港町雇到了一条结实的远洋帆船。

    “如果是到唐土的宋国，这条船应该没有问题。但是你们说的耶路撒冷，我这辈子也没有听说过啊。”船头是个皮肤黝黑，浓眉大眼，身上散发着海水咸味的中年男子。虽然接受了龙之助的重金，但仍然还是心有疑虑地一再发问。

    “只要一直向西航行，就能到达。”

    罗伦依稀还记得巴比伦城的莱娜对他说过的话。

    “一直向西，越过唐土，听说就是天竺了。耶路撒冷是在天竺吗？”

    “还要更远。”事实上，就连罗伦也并不清楚。

    “听起来，倒真是场艰险异常的旅途。”船头叹了口气。

    龙之助嘴里叼着根竹枝，坦然说：“我已经把清河家从祖辈开始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你了。就算你还嫌钱少，我也不可能给你更多了。”

    “就算有再多的钱，如果不能活着回来花也没有任何意义了。不过——”船头忽然嘿嘿笑了一声，“听你们这么一说，我也想去那遥远的耶路撒冷看个究竟啊。如果能够回来，我就会有讲不完的故事说给子孙们听了。”

    这位船头，倒也有几分英雄气概。

    在一个万里无云，吹着稳定的西风的晴好日子，帆船扯满了巨大的白帆，朝着大陆的方向出发了。船上的成员为罗伦、龙之助、船头和两名助手。

    航行的前半个月，一切平安无事。但在这一天的黄昏，船头突然神情凝重地告诉罗伦和龙之助，暴风雨就要来了。

    “可是，到处都没有暴风雨的迹象啊。”龙之助疑惑地说。

    船头摇头说：“海鸟正在飞快向远方逃离，天上的云也呈现出了异样的颜色。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暴风雨降临此处。这条船会不会变成碎片，就要看我们的运势够不够强了。”

    但是，就在船头和助手忙乱地卸下大帆的时候，一场出乎意料的袭击比暴风雨更早到来了。

    从日本本土的方向，上百只恶魔在天空中飞翔而来，它们的目标正是这艘帆船。

    “混蛋，这帮丑陋的怪物难道从日本一直追到这里的吗？”龙之助迎着海风发出了吼叫。

    罗伦沉默地举起了宝剑，而船头和两名助手则都露出了惊惶失措的表情。随后，恶魔们就像跳进锅子的炒豆般朝着帆船甲板俯冲而来。

    罗伦不同色泽的双眸中倒映着飞溅的黑血，他借助船上的围栏、帆柱、舱顶等等障碍物来挡住恶魔们的攻击，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宝剑砍杀着它们。就在这时，他听见了船头发出的惨叫。十几只恶魔把船头和助手们扑倒在甲板上，然后用利爪撕裂着他们的身躯，将人头、手脚塞进血盆大口中，发出了令人听之牙酸的咀嚼声。

    “不！”罗伦的双眼仿佛要喷射出炽烈的火光，如果没有了船头，还有谁能驾驶这条船把他和龙之助送往耶路撒冷！

    就在不久前，船头还说过要回到日本向他的子孙们讲述在异国的冒险故事，然而这个愿望已经永远不可能再实现了。

    龙之助发出了嘶声的吼叫，他右手舞着大刀，左右舞着短刀，就象会走路的风车般冲进了正在大快朵颐的恶魔中间，疯狂地斩杀着嘴里还沾着人血，手上还抓着人臂的恶魔们。

    而在这时，天空中黑云密布，响起了震耳欲聋的雷鸣。豆大的雨点，仿佛要将大海掀翻的怒涛，割裂暗空的电光，把这条人与恶魔正狂乱撕杀着的帆船卷入其中。

    暴风雨，终于降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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