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一过,皇亲们都在陆续准备出宫回府,长孝和伯舒懿回到了伯府。
伯舒懿回来住了东殿,胡卢像盯着兔子的老鹰一样,眼神直勾勾地观察着伯舒懿和长孝。
长孝因和伯舒懿约定好了,要潜心观察留意各个下人的异常,毕竟伯舒懿能用的就那么几个亲随。
其他人都不知道是那路人马,他们明面上听胡卢安排,实际上也不全都是胡卢的人,他们的主子隐藏在背后。
长孝现在的工作就是要把那些隐藏起来的人全都找出来,要一个个剔除。不然伯舒懿后续就十分不便。
长孝连续观察了些日子,听到许多难听的话。一日阿清碰见一个丫头在偷瓷器,便喝斥住了。胡卢那阴狠的人,一来就让人往死里打。
那丫头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便哭叫咒骂道“活该病死……动不动就让这个老东西打人,活该活不长……”
“啊……啊啊啊……老东西你也有下地狱的一天……”她啊哭骂胡卢。
胡卢瞪着眼珠子,阴毒之气毕现“狠狠打,打死这贱骨头!”
阿清忙跑回东殿去找长孝,长孝搀着伯舒懿就赶了过去,等他们赶到,丫头已经被打死了。
死法十分惨烈,腰背全没有一块好肉,全被打烂了,血水流了一地。
长孝一见顿然惊叫起来,捂住嘴跑了出去,这一切的一切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她恨,恨得发抖,牙关紧紧地咬着,全身颤抖。
伯舒懿虚弱地指着尸体问胡卢“你这是做什么?大过年的你怎么能将人打死……咳咳……”
胡卢全然无惧意,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殿下,这贱婢不仅偷东西还咒骂殿下,死有余辜,这脏东西怕脏了殿下眼睛,殿下还是回去歇着吧!”
“下人做错事是要□□,不能动不动就打死……咳咳……”伯舒懿咳嗽起来,十分虚弱的样子。
“殿下这些贱骨头就服这棍棒,老奴知道如何处理,这地方不干净殿下还是先行回东殿吧!”
伯舒懿见人已经死了也知道多做计较已经无用了,便回了东殿。
长孝在外面冰天雪地里站了几个时辰,浑身都发了僵,被阿清硬架了回来。回来目光呆滞,闷声不说话。
她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这样下去何时才是个头,她恨不得现在就杀了胡卢。但伯舒懿的计划中,胡卢是必须存在的,他能够把伯舒懿病入膏肓的信息传递出去,这信息从谁那里传出去都会有人怀疑,只有从他们自己人嘴里传出去,他们才会相信。
思量再三她实在是受不住这种日子了,下人们除了伯舒懿交代的几个人,其他一概不敢用。胡卢又凶狠得连伯舒懿都不放在眼里,她觉得自己像被关进了一间无形的牢狱里。
她进了伯舒懿的房间,伯舒懿躺在长躺椅上闭目养神,她关门的声响动静很大。
“怎么?上火了?”伯舒懿闭着眼睛说。
长孝闻声走向了躺椅,突然跪在伯舒懿面前,表情十分严肃认真的看着伯舒懿无表情的脸庞“殿下,我想跟你谈一谈。”
“你想谈什么?”
“我想谈一下殿下的策略。”
“说”伯舒懿仍然闭着眼睛。
“殿下装病实在是下策!以殿下的才智谋略早就可以封爵位的,甚至一字亲王的位置也坐得,为什么要自己放弃这些?”
长孝几乎已经受够了这一切,尽管她性格里有坚韧的成分,但她的每一次坚韧都建立在能看得到尽头之上的,如今这样的日子她不知道何时是个头。
因为伯舒懿压根不会告诉她,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如果你是一字亲王,就算别人想要害你也会有所忌惮,你这样装病,不但失去了担负朝廷重任的机会就连亲王也封不了。殿下这个策略真的做得对吗?”长孝开始投石问路了,她需要从伯舒懿的回答中判断,他到底有什么样的打算。
伯舒懿睁开眼看着长孝,眼神像一道具有穿透力的光一样,盯得长孝浑身发颤。
“你很在意我的爵位?”伯舒懿神色变得有些冷,眯起眼睛打量起长孝来。
“是,我要找我弟弟,而殿下现在这样装病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是头,你看看胡卢都差骑到……?”长孝说到此处才发现自己太突兀,便硬生生断了后半句。
伯舒懿倒有一种无聊一追到底的态势道“骑到什么?”
“……”长孝倒不说了,低着头。
“如果你觉得我的身份束缚你了,我今日便可休书与你,你大可自由的离开。”
长孝一听就懵了,这不是她本意,况且就算伯舒懿真的休了她,她又能去哪里?她大大的杏核眼瞪着伯舒懿,眼泪在眼眶里聚集,嘴唇翕动着“殿下你……”
“无需太感动!”伯舒懿笑了下。
长孝没有心思开玩笑,她打起十二分的认真,表情很是十分真诚“殿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殿下如果不装病,那起码已经封了亲王,在朝中多少能有自己的人。殿下也是要做大事的……”
“你认为我没有封亲王,是因为我装病?”
“……”长孝默认不语。
伯舒懿手摆了下,示意长孝起身,自己起身走向了窗口,看着外面还白茫茫的一片凝神,站了许久,长孝也不敢出声,因为她看得出来伯舒懿在做着某种思想斗争。
过了半响,伯舒懿缓缓道“我母妃是胡人。”
从伯舒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起,长孝便没有了选择,她只有两个结局,一个是彻底的上伯舒懿这条贼船,一个是死!
当然长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还沉浸于惊诧中“庄妃是胡人?!”她脑中一时惊着了,胡人和中原可是有着好几个朝代的仇恨的。
冀朝还未建国时,伯舒懿的父亲只是藩王,兵强马壮,又善于征伐,在大汤大乱的十几年间迅速崛起。那时的庄妃还是胡人的长公主,在双方的共同利益的驱使下,双方联了姻。后共同灭掉了苟延残喘的大汤王朝,其他诸侯藩王也都被他们消灭。好景不长,冀国一建立,蛮胡便因和冀国有国土纠纷而交了恶。
长孝后背出了一身冷汗“那殿下岂不是……”
“没错,我身上流淌着一半胡人的血液。”
“殿下……”长孝已经茫然无措了,她没有想到有这样一重内情在,如果庄妃是胡人,那事情就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了。
蛮胡和冀国边境常年摩擦无数,皇帝更是恨透了蛮胡的野蛮和凶霸,对胡人异常忌惮,连带着对有一半是胡人血统的伯舒懿也戒备起来。
普天之下谁若是让皇帝起了疑心,那简直如同把像阎王爷请到了门口一样,心血来潮可能就会破门而入。
“胡人的铁骑天下第一,以冀国现在的国力不能与之一战。在父皇没有消除这个心头大患之前,他会一直防备着我。”
这些话可以说是天大的秘密,长孝大气也不敢出,怔怔道“所以……其实你不是在装给其他皇子看,你是装给皇上看的……”
伯舒懿闻声,回过头来看了长孝一眼,那个眼神很冷,似乎散发出令人畏惧的寒光。
“我可以休了你,你愿意回朱府也好要去寻你弟弟也罢,都是你的自由。”伯舒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异常冷静盯着长孝,似乎在等待什么答案。
长孝不清楚伯舒懿为什么突然把这些都告知了她,她心跳得七上八下的,这些秘密如伯舒懿不是特别信任自己,是不会告诉自己的。他这么信任自己,自己还要走的话,那简直太不讲情义了。